那團灰撲撲的東西,聽到了聲響,動了一動。
然後竟然慢慢的爬了起來。
這時候雙喜和綠鷂纔看清楚,這竟然是披着一身獸皮的人!頭髮已經很長了,把整張臉,都給徹徹底底的擋上了,看不清樣子。
身上那獸皮好像是用一小塊一小塊獸皮拼接而成的,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你……們……是……誰。”從這個人的口中,慢慢逸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看樣子平日裡應該很少說話,一句有失語的症狀了。
“我是雙喜,這是綠鷂,你是誰?”雙喜柔聲問道,看樣子這也是一個關在鷹骨山的犯人,說不只準就是安慶朝的人。
“我是誰?我是……我是……曹根子。”曹根子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誰。
“你爲什麼被關在這裡?”雙喜忍不住的問道。
曹根子愣了一下,半晌才吐出幾個字眼:“打仗,帶兵,被抓,不投降。”
從這寥寥數語之中,雙喜已經明白過來了,曹根子爲什麼會被關在這裡了,這簡直就是眼前的蘇武啊!
雙喜這時候已經知道了,這曹根子應該就是安慶朝的人了,因爲只有安慶朝的人才會取一個這樣的名字,這根子一名,在鄉下是很普及的。
“這位大叔,我們可以在這裡歇息一下嗎?”雙喜商量的問道,這山上都是堅硬的石頭,再想找到地方歇息。實在是太難了!
曹根子沒有言語,只是往一個角落縮了縮,把地方給兩個人讓了出來。
洞裡面很黑,雙喜和綠鷂兩個人靠在一起,歇了一陣子。
雙喜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她餓了!
就在這時候,曹根子動了動,從身下拿出來一個什麼,給雙喜扔了過來。
雙喜接住了。湊近一看,竟然是一塊肉乾,只不過這肉乾是生的!雙喜看着這肉乾的樣子,忽然臉上一白,想起了什麼,有種反胃的感覺。從心中涌起。
這是一隻被扒了皮的老鼠!雙喜這下明白了,地上的那骨頭,的確是老鼠的,至於曹根子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分明就是老鼠皮做的!
曹根子動了一動,目光灼灼的看着雙喜。似乎有些不悅雙喜把那老鼠肉放在了地上。
雙喜連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這……”
曹根子閉上了眼睛。似乎並沒有責怪雙喜,而是斷斷續續的說道:“有老鼠肉吃,已經不錯了,那些一起來的人,都餓死了……餓死了。”
到後來,是那喃喃自語一般的語氣。
雙喜有些愧疚了,看曹根子瘦成了這樣。便知道,這老鼠肉他怕是也吃不飽的。竟然還能拿出來分給自己,着實是一個好人了,而自己卻還不領情……
雙喜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出去,一定要把曹根子救出來!他這樣的人,不應該被關在這裡,而是應該回到安慶,得到他應有的榮耀!
“大叔,你放心好了,我若是能出去,定會救你出去。”雙喜輕聲許諾道。
一旁的綠鷂也出聲了:“今日你收留我二人,他日我定會親自去和王上說,放你出去。”
“出去?”曹根子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出……去……娘……子……翠……屏……”曹根子斷斷續續的說道。
這一句話,便是他能撐過十餘年的支柱!
雙喜沒有聽真切,但是還是依稀的聽到翠屏兩個字,腦海中記憶的閘門一下子打開,想起來在青石村的好多事情,其中便有翠屏!翠屏的爹,便是出征,然後一去不回!翠屏也是姓曹,難不成……
雙喜連忙問道:“大叔,你可是青山縣青溪村人士?”
曹根子聽到了這個地點,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竟然竄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雙喜。
曹根子的身上帶着一股異味,但是雙喜這時候並沒有反感,而是又一次問道:“大叔,你真的是這裡的人?”
曹根子抓住雙喜的手都在顫抖,死氣沉沉的雙眸,也迸射出神采,斷斷續續的問道:“你……是清……清溪人?”
雙喜搖搖頭。
曹根子雙目中神采,一下就暗了下來,抓住雙喜的手勁也鬆了開來,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雙喜連忙補充道:“我是青石村的人,對於清溪村,還是有些瞭解的。”雙喜沒有直接說出翠屏的名字,若是認錯了人,便不好了。
沒想到曹根子聽雙喜這麼說,擡頭,語氣激動的問道:“你……可……認識……翠屏?曹翠屏。她……年紀……與你……相……仿……的”他強調了下自己女兒的名字。
曹根子唯有說翠屏的名字的是,語氣流暢,這麼多年以來,他怕自己忘了自己的妻女,不停的念着妻女名字,於是纔會這般的流暢。
雙喜心中一沉,說不清楚這是什麼滋味,這竟然真的是翠屏的父親!
村子中的人都說,翠屏的父親要麼是死在戰場上了,要麼是立了軍功,娶了嬌妻,不要翠屏和曹家娘子了。
沒想到,他竟然是在這個地方受苦!這一苦,就是十餘年!
雙喜的心裡澀澀的,想起來當初翠屏對自己說起自己的爹的時候,那是一臉的堅信,說是她爹不會不要她們,說是她爹一定會回來。
曹根子不想叛國投降,也不想就這麼死了,對不起自己的妻女,於是便在這鷹骨山,苟且活了十餘年!其中的毅力和艱辛,怕是一般人是不會懂的。
而曹家娘子,獨自一個人,拉扯着女兒長大,從爲動過改嫁的心思,其心可貴!
雙喜心中暗自發誓,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救曹大叔出來!爲了翠屏,爲了這一家子難得可貴的親情!
雙喜不忍曹根子再期盼了,而是直接說道:“我認識翠屏。”
“她……可……有……長大……了?”他不是不曾擔心過,娘子一個人,萬一拉扯不大翠屏該如何?
“翠屏同我一般的年紀了。”雙喜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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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她……過的……好麼?”曹根子聽說翠屏平安長大,長鬆了一口氣,他在這裡最擔心的事情便是翠屏沒有長大……
“翠屏過的很好,年前的時候,剛剛成親。”雙喜不忍心告訴他,翠屏過的如何,在安家,那日子能好過?不通事理的婆婆,不疼愛她的丈夫,還有難伺候的小姑子……
“她……嫁給了……什麼……樣的人家?”曹根子連忙問道,因爲今天的話多了點,說的已經順暢了許多。
其實他在這裡,也不是完完全全沒有和人說過話的,這裡時不時的會送來一些人,可惜,他們都沒能熬下來。
“嫁給了……”雙喜頓了一頓,她不忍心欺騙他,但也不忍心把殘忍的事實告訴他。
於是只能模棱兩可的說道:“一個還算過的去的人家。”
曹根子也不傻,聽雙喜的意思,已經隱隱的猜到了,自己的女兒未必過的多麼如意,他忍不住的老淚縱橫起來:“爹對不住你啊……本想立了……軍功……給你們娘倆……過好日子的……誰成想……”
曹根子被抓來的時候,已經是副將了,那時候他已經準備回鄉把妻女接過來了,誰知道,一場敗仗,便讓一家三口,分別整整十餘年!
曹根子祖祖輩輩都是村子裡的打鐵匠,上了戰場,力氣比別人大,爲人又忠厚,屢屢立功,沒多久,就升了職。
可惜還沒有過上好日子,便來了這鷹骨山吃苦受累。
就連綠鷂此刻也有些動搖了,她認真的說道:“這位大叔,你莫要哭了,不用三日,你便可以離開了鷹骨山了。”
雙喜聽綠鷂的這話,心中一喜,看綠鷂的意思,是肯幫助曹大叔了!有綠鷂幫忙雙喜當然是開心的,可是雙喜不想連累綠鷂,於是輕聲道:“還是我同吳顯去說吧,曹大叔畢竟是戰俘,萬一連累了你……”
綠鷂搖搖頭:“王上曾經答應過我,我可以要他幫我完成三件事,左右我也沒有什麼需要求王上的,便替……替這位曹大叔,討個恩情吧。”
雙喜聽了綠鷂這話,滿滿的感動,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爲這綠鷂是一個冰山一樣的人,難以接近,相處久了,她漸漸的發現了,這綠鷂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不管以後她在不在北漠,綠鷂,都會是她的朋友!
綠鷂的父親是安慶朝的人,因爲兩國開戰,綠鷂生下來,便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如今見到曹根子這樣,難免想起自己的父親,綠藤在世的時候,每每給綠鷂講起她的父親,都是用一種很是思念語氣,且告訴綠鷂,勿要恨了自己的父親。
綠鷂這麼多年,未曾覺得自己對父親思念過,今日瞧見了曹根子這樣關心自己的女兒,她心裡便不由的想着,許是自己的父親,也是這般的想着自己。
於是便對曹根子生了同情之心!
曹根子跪地,給綠鷂磕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響頭:“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你肯救我水火之中,我感激不盡!”
ps:喜大普奔~又到百章啦,按爪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