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如小獸般。望着他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她眸底那薄碎的恨意!
顏楓咬脣,垂眼望着自己的腳尖,痛思了會,轉而擡眸,語氣篤定道:“此事尚在查明之中,你爹孃雖被關押天牢,但我已關照牢卒善待他們二老。薇兒你放心,我顏楓定會竭盡全力查出真相,爲你父洗脫罪名,還傲將軍一個清白!”
傲薇不語,定定望着他,反問道:“如果你查不出真相,又當如何?”
顏楓咬牙,一把握住傲薇的肩,目光變得無比堅定,一字一句道:“如若不行,我便劫獄也要救你雙親出天牢!只要你們骨肉相聚,我顏楓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傲薇驚愕,愣愣望向一臉決絕的顏楓,久久才緩緩開口道:“我便信你最後一次!不過……”她頓了頓。目光變得溫柔了些,顫抖着將冰涼的小手撫摸上顏楓瘦削的臉頰,心疼的囁嚅道:“你也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纔是,別忘了你對我的許諾,我會等你回來,明媒正娶的!”
顏楓清澈的眸中,淚光點點。一把抓住傲薇的小手,放在脣邊,輕輕吻着。視線卻一刻不曾從她小臉上挪開,“薇兒,你等我!”說罷,顏楓放下傲薇的小手,朝她勾起一抹最熟悉不過的淺笑,隨即便拉開木門,走了出去。
傲薇突然想到蕭貴妃成魔一事,想要提醒顏楓當心蕭氏兄妹,匆忙追了出去。只見顏楓的身影早已一躍上了院中的馬背,雙腿一夾,那馬徑直衝向了茫茫夜色之中。
任憑傲薇如何的嘶喊,傾瀉而下的雨聲早已覆沒了一切。望着顏楓的身影在視線裡縮小成一個小點,傲薇頹廢的坐在了地上的水坑裡。
直到小虹父女將她扶回屋中,任憑着小虹打來熱水,幫她梳洗了一番,然後換上乾淨的粗布裙子,傲薇這才終於沉沉睡了去。
這一覺,噩夢連連。夢裡盡是爹孃慘死刀下的情景,整個襄陽王府和採蝶軒。皆血流成河!蕭貴妃那張魔紋密佈的猙獰面孔不時出現在傲薇的面前……
傲薇驚醒時,出了一身的冷汗。擡頭望向四周,天已大明。大雨終於停歇,有冬日的暖陽透過破舊的窗沿射了進來。
不知自己這樣昏睡了多久,發愣的瞬間,廂房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小虹端了熱氣騰騰的薑湯小步走了進來。
見到傲薇醒來,小虹欣慰的笑着,將薑湯端至傲薇的面前。
“小虹,我昏睡多久了?顏楓那邊可有什麼消息?”醒來後的傲薇,心裡惦記的便是這事。
小虹笑着,道:“郡主你已經睡了三天了,不過,您放心,楓太子已經派人捎了話來,他已經聯絡了朝中大臣,聯名上書力保王爺清白。此事現在正在調查之中,相信王爺不多日便可釋放。”
“真的嗎?他真的這麼說嗎?那楓太子現在人呢?”傲薇又驚又喜,一把抓住小虹的胳膊,急急問道。
“楓太子說宮中還有很多事情等待處理,這幾日他便不過來了。並叮囑郡主好生調養,待一切平息之後。他自會來接郡主回去。”說罷,小虹將稍稍冷卻後的薑湯送到了傲薇面前。
聽罷這話,傲薇心裡懸着的石頭,才終於緩緩放下了些。伸手接過小虹的薑湯,道了聲謝,便仰頭喝下了。
冷宮,破敗的紙窗絲毫擋不住灌進的冷風,四壁皆是蛛網橫生,有敗舊的窗板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碩大的老鼠,旁若無人的在腳下竄來竄去。
門口的臺階上,乾冷的饅頭,早已發黴一片。院落裡,許久未曾打掃了,枯黃腐爛的樹葉鋪了一地,發出陣陣惡臭。
斜靠在門檻邊的女子,秀髮凌亂的綰在腦後,瘦削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雙目無神的仰望着不遠處那紅瓦琉璃的飛檐,神情悽清落寞一片。
有腳步聲急匆匆的趕來,來人尚未至跟前,便早已哽咽出聲。砰的一聲跪倒在馨後的面前,寬闊的雙肩因哽咽而聳動不已。
“母后,孩兒來遲,讓您受苦了!”顏楓聲淚俱下,痛不欲生。
馨後茫然的將視線轉至面前那一身太監裝扮的人身上,眯着眼睛細看了去,原來面前跪着的太監,竟是自己的愛子顏楓!
馨後大喜,忙一把拉起顏楓的雙臂。急急道:“楓兒,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快離去,如若被你父皇知曉,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說罷,馨後站起身,慌亂的想要將顏楓推了出去。
顏楓一甩手,倔強的抱住馨後的雙腿,哭着道:“宮裡都在傳言,說母后篡殺蕭貴妃腹中之子,孩兒不信!”
馨後抿脣,望着遠處那一抹奢華的飛檐,冷笑道:“蕭貴妃實在奸猾,分明是自己故意落水,卻將罪責推於本宮身上。母后也是一時疏忽才落入她的詭計之中。”
“那父皇呢?父皇爲何不查明真相便將您幽禁冷宮之中,還宣言永世不放!這般薄情寡義,絲毫不念及夫妻情意!楓兒不服,定要再次爲母后討回公道!”顏楓咬牙切齒道,雙眸漲得血紅一片。
馨後聽罷這話,忙驚恐扶住顏楓的臉,急急道:“楓兒萬萬不可!你父皇如今被那蕭貴妃迷得暈頭轉向,楓兒切不可引火燒身,當務之急。自保纔是甚要。母后年歲已高,將一切都已看淡看透。這冷宮,倒是一個最清淨的歸宿。”
顏楓大怒,起身衝進屋裡,瘋狂的踹着地上那些破敗的木板,驚得牆角的老鼠一陣倉促而逃。
“這麼冷的天,連個火爐都沒有,存心要凍死我母后嗎!”顏楓咆哮道,雙目赤紅一片。
馨後不語,只是站在那裡,扶着門窗。默默飲泣……
這邊的顏楓母子,正抱頭痛哭,傷感一片。那邊的卻是暖氣繚繞,侍女御醫進進出出。
蕭貴妃身體陷在一堆軟緞之中,額頭處圍着一圈鵝毛細雲頭套,一雙柳葉眉,修剪得細長高挑。
狹長的鳳目,正微微半眯着,一張瓜子臉,蒼白一片。
脣間不時幽幽溢出呻吟之聲,一副弱柳扶風,虛弱不堪的模樣,確實教人心疼不已!
昌雲帝一臉焦急,神情間盡是擔憂。國師蕭宰相卻是拱手立於一旁,一雙鷹目也是流露心疼之情。
“你們這些御醫,難道都是些廢物嗎?愛妃的病,一直不見好轉,實在叫朕寢食難安!”昌雲帝一聲長嘆,四下的御醫皆哆嗦着跪倒一片。
說話間,塌上的蕭貴妃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氣若游絲,一雙美目更是可憐兮兮道:“陛下,請不要歸罪御醫,怪只怪臣妾身體嬌弱。臣妾去了倒不打緊,只是可憐了這腹中皇兒……”話語尚未說完,蕭貴妃一張小臉早已梨花帶雨。
昌雲帝心疼至極,忙伸手拭去她面上兩行清淚。眉頭緊皺,不知該如何是好!摸着蕭貴妃微微隆起的小腹,昌雲帝暗啞着嗓音,道:“朕身爲一國之君,連自己的妻兒都不能保全,豈有顏面存活於世!”
隨即,昌雲帝目中怒火四溢,緊握拳頭狠狠咒罵道:“馨後那個賤人,枉朕待她不薄,竟做出如此狠辣之事!朕定要叫她碎屍萬段不可!”
“陛下,陛下請息怒!”蕭貴妃顫抖着伸出手來。急急道:“請不要怪罪姐姐,這一切都是藍兒的錯,是藍兒太傻太天真。”
昌雲帝驚愕的看向蕭貴妃,只聽她繼續喃喃道:“藍兒自小跟哥哥相依爲命,承蒙陛下厚愛,進宮爲妃。陛下深情,藍兒只怕此生無福消受了,但盼來世……”說話間,蕭貴妃輕咳出聲,有絲絲血漬溢出脣間。
望着蕭貴妃嘴角那觸目驚心的血紅,昌雲帝又慌又急,一雙老眼,更是淚珠滾滾!塌上的蕭貴妃,卻是已經虛弱得再次沉沉睡了去,緊蹙的娥眉,教昌雲帝的心,像是被狠狠挖掉了一塊肉!
抱住蕭貴妃的身軀,昌雲帝嚎啕不止!
“皇上,舍妹紅顏薄命,還望皇上保重龍體。”一旁的蕭宰相輕輕道。
“愛卿,你叫朕如何捨得!”昌雲帝摸着淚,哽咽道。突然,昌雲帝像突然憶起了什麼事情般,激動的拉過蕭宰相的手,急急道:“朕大悲之下,險些忘了。蕭愛卿,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星卜卦也無所不通嗎?你看愛妃這病,能不能醫好?”
蕭宰相輕掠着嘴角那縷最長的鬍鬚,眯着一雙鷹眼,若有所思道:“不瞞陛下,微臣年少時雖機緣巧合下遇高人指點,略曉一些奇門異術。但舍妹落下這病,卻是寒意入體,傷了五臟六腑。雖勉強保住皇子,但鳳體早已燈枯油竭。”
昌雲帝身體驀地愣了幾愣,一張黃瘦臉龐更是頃刻間面若死灰!
見狀,蕭宰相環顧四周,上前兩步,湊近昌雲帝耳畔,低低道:“不過,這世間倒真有一味奇藥,卻是可以讓舍妹鳳體煥然一新,如同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