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肉送於到松鶴樓,夥計收了,賬房的主事卻不在,李二在酒樓後儀門旁的照壁牆根裡等賬房回來支錢。
許是賬房去了堂子裡喝花酒,正和粉頭調笑,捨不得那溫柔鄉,李二等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回來。
後院是酒樓的廚房和放置一應雜物之所,很是凌亂,隱約聞得前面食客飲酒猜枚之聲。
卻見一灰衣小帽的夥計支架起一鐵鏊子,鏊子下生了火,在鏊子上抹了菜油。待燒熱以後,舀上一勺麪糊放到鏊子上,用木耙子沿着鏊子攤一圈。麪糊所到之處就迅速地凝成一層,未凝固的麪糊就被耙子帶着向前走,耙子的長短正好等於鏊子的半徑,耙子繞場一週,剛好將麪糊攤成煎餅的模樣。
李二驚奇,這不就是在攤煎餅的麼?原來自己在上學和工作之後,這煎餅因價格低廉,一直是主要的果腹之物,沒想到又在這裡見到老朋友——煎餅。
在李二(李邊)的記憶裡,煎餅這東西應該是街便小攤上的東西,難道這大酒樓也賣煎餅?
“小哥,你可是要做煎餅果子?怎不見你的油條?”李二忍不住好奇。
“甚麼油條?”
“就是裹在煎餅裡的油條。”
“我做的是煎餅裹大蔥。”小夥計忿忿道:“縣裡的老爺陪了客人在樓上吃酒,大魚大肉的油膩吃的厭煩,定要品嚐咱這裡的特色吃食,我不就來做煎餅了麼。”
煎餅裹大蔥素來是山東的特產,很得百姓喜愛,只是如同狗肉一般不能上的席面。
不一刻,那夥計攤了幾張煎餅,如同被狗攆的兔子一樣送到樓上,
又是不一刻,那夥計還是如同被狗攆的兔子一樣跑了下來。身後還跟了個着福字袍的中年胖子。
那胖子不住的小聲喝罵:“你們松鶴樓真是豆腐渣靠南牆——越發的稀鬆,樓上的可都是貴客,你們在連個煎餅也做不好?你這廝莫裝憨,你弄的這是煎餅麼?粗的能劃破喉嚨,去叫你們的大廚出來重新做過。”
那些大廚二廚的靠邊站了,哭喪個臉:“知縣老爺莫惱,那煎餅本就是鄉下人的吃食,我等都是大廚,也做不來這等粗鄙之物。”
“老爺我可不管,今日爾等定要做出好的煎餅來,做不出來就等着本縣的水火棍子咬你們的屁股吧。”知縣老爺大發官威,剛好酒樓的掌櫃過來,急忙小聲的賠着不是:“老爺難爲小民了,這煎餅本就是這樣的物件兒,再怎麼做也是出不了花樣的……”
“本縣在陽谷三年,眼看這就要任滿,能不能升遷就看這一遭的,爾等耽擱了老爺我的前程,哼哼……”
這陽谷雖說是個小縣,其實比現在大一點的鎮子也差不多,知縣老爺既是縣官也是現管,可得罪不得。
那掌櫃不住的小聲懇求,縣大老爺只是不依。
早年的煎餅是並非是麪粉這等細糧做成,而是把地瓜幹磨成粉爲原料,由於是用石磨研磨,出來的地瓜粉難免粗細不均,所以煎餅攤的極厚。這樣一來,就帶來了口感上的差異。攤出來的煎餅比較厚,吃起來顆粒較粗。而知縣老爺的朋友自然是官宦人士,也是吃慣了精細美食的,很難嚥下這樣粗鄙的吃食。
李二在學校的時候,門口賣煎餅的攤子有十好幾個,花樣繁多,口味各異,於是上前:“煎餅我也會做的些個花樣……”
知縣老爺以爲李二是店裡的夥計,急道:“速速做來。”
李二要了兩個熟透的柿子,擄起袖子,又在麪糊里加了些地瓜粉,使得麪糊愈加的粘稠成團。李二將麪糰放到塗了油的熱鏊子上迅速地滾上一圈,鏊子上留下一層極薄的面痕,將去皮的柿子放上去,用刮子在煎餅上刮均勻,立即揭下並趁軟摺疊整齊。
這般做出的煎餅採用的是民間的“滾煎餅”之法,比“攤”出的煎餅要細膩的多。不僅其薄如紙,而且色澤鮮紅,味道甜美。即有粗糧的纖維又有水果的維生素,對吃膩了大魚大肉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健康食品。
因爲有了軟柿子的滋潤,煎餅不再幹巴巴的極易破碎,而是綿軟的如同宣紙一般。
如此這般的做了幾張,知縣老爺歡喜的拿上樓去。
李二向掌櫃會兌了肉錢要走,忽見得知縣大老爺在樓上招手:“過來,莫看別人,說的就是你,方纔攤煎餅的小哥,上樓來。”
李二不知所以,那掌櫃久經世故,輕拽他的衣衫:“你做的煎餅好,貴客是要打賞了,快去吧。”
上得樓來,知縣老爺小聲的一再叮囑要“在意禮數”,這才進到裡頭的明間。
明間裡錦帳圍屏,放了梅花暖簾,點着爐安獸炭,擺列酒席旁是三人同坐。對面是一女子抱了琵琶正在彈奏,知縣老爺恭敬的站在一旁,李二看屋裡再沒有第五把椅子,顯然知縣老爺一直是站着的。
當中那人五十上下,黑麪黑鬚,着的是開襟的青布袍,也不戴冠,只以絲帶束髮。此人面色沉靜,不露喜怒。
左手旁的是個四十來歲的書生,面色白淨,戴的是圓頂朝天高冠,穿一襲大緞子的銀邊白袍。許是吃了酒的緣故,袍子和中衣都解的開了,露出裡頭貼身的衫子。正擎着大碗飲酒。
右手那人也是五十上下,也是着了青布袍子,端坐不動,此人面色紅潤,說話也是中氣十足:“方纔的煎餅可是你做的?好手藝。”
李二對這兩個老頭子和哪個半大的老頭子沒有什麼興致,只看一眼就偏頭看旁邊抱琵琶的女子。
那女子穿的是翠綠綢的斜襟襖,軟黃裙子,頭上戴着外翻毛的兔兒小帽。面似粉妝玉琢,發如蟬髻鴉鬟,端的是百分的風流,十分的姿色。
李二不錯眼的看她,這女子羞澀的微微低頭。
旁邊的知縣老爺可就急了,悄悄拽李二的衣袖:“大人問你話哩……你還沒有給大人見禮……”
“問的甚麼話?”李二這才緩過神來:“見禮?不是要我磕頭吧?他們是什麼人物?就要我磕頭?”
知縣老爺聞聽,險些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那三人哈哈大笑,中間不苟言笑的黑麪之人也是展露笑容:“都說光州司馬二郎名動天下,婦孺皆知,我看是盛名難負吶,哈哈。”
那四十來歲的書生笑的更甚,將口中酒漿直接的噴了出來:“衆人成名或以文采,或以政績,唯獨你司馬君實幼年砸破一口大缸,就成了名氣,看來你這名氣還是不夠大,哈哈……”
紅面老者尷尬的笑着,面色更紅:“你們取笑我了,取笑我了。”
砸破一口大缸就成名的全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便是一年級的小朋友也知道他是誰了。李二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歷史上的名人,指着那老者道:“你……你是砸光的司馬缸?錯了,砸缸的司馬缸是你?又錯了,你是司馬光?”
PS:當時確實沒有辣椒和地瓜,謝謝書友的提醒,好在本書只是戲說的成份居多,暫時先這樣吧,要是認爲實在有修改的必要,請在書評中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