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燭影照紅妝

大瑞南平公主的婚禮,可謂紅紅火火,熱鬧非凡。雖是寂寥的秋天,然皇家總有辦法弄得繁花似錦、喜氣洋洋。

花瓣漫天中,公主的花轎擡出宮門,那一頂恢弘華貴的花轎傳說爲宮中數十名匠人費時半個多月纔打造好,且是輪班趕製的。大瑞宰輔嚴璟剛拜爲文誠王,原本毫無風聲的嚴家三子便自烏勒凱旋而歸,將軍之位還未做穩,立刻又奉旨迎娶南平公主。嚴家,可謂大瑞第一家,紅極一時,連路邊行乞者都愛說自己姓嚴,數十數百年前曾與嚴相是一家。

花轎外鑼鼓喧天,花轎內南平皺了一張臉。明明是大喜之日,她卻和人吵架了,而且還把自己吵得愁悶不已。以前與皇姐吵架,總是平分秋色,或者說她還能略勝一疇,今天她卻是慘敗。也怪自己……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兩人本來是其樂融融的,皇姐還在一旁給她看着妝扮,她要提什麼婚禮場面呢,在皇姐面前炫什麼呢?結果她瞧着自己的肚子一陣譏諷,也不再操心她的事,抱了自家才滿月的小女兒就說去找爹,將她晾在那兒了。給她戴耳環的宮女不由停了手,看向她鼓鼓的肚子。

是,什麼都好,她盼了這麼久,終於盼得他回來,盼得他封上將軍,盼得穿上紅嫁衣下嫁於他,卻是挺着即將臨盆的肚子。不明情況的人尚不知道她的婚禮爲何這樣急,宮中卻是知道的:若再不快些辦婚禮,她就要成未婚先育的公主了。

可是現在不知,待會就都要知道了。之前她還可以藏在宮中不出來,待會拜堂,面對去道賀的百官,她又如何擡得起頭來?嫁衣雖有意大了好幾個尺寸,可還是遮不住肚子呀,到時候所有人都能確定她是懷孕了,而寧三壯在外征戰這麼久,說不定別人還會懷疑她是從哪裡懷了個野種,然後才匆匆忙忙隨便拉個人來現成父親的。

總之,不管怎樣,她算是聲名狼籍,在誰面前都顏上無光了。

千盼萬盼的一天,卻成了她最難熬的一天。

下轎那一刻,明明蓋着蓋頭,她卻彷彿看到了圍觀人們異樣的眼光;拜堂時,她甚至都能聽見旁人小小的議論聲。

恨不能,真的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從此,別人就不會再談論皇姐了吧,就會來談論她了,挺着這麼大的肚子拜堂,成親不過兩三月,馬上就會蹦出個娃兒來……若是腹中的孩子長得像嚴家人還好,若是不像,別人口中的話肯定更難聽。

媒人扶她進洞房,她幾乎都要哭了出來。誰像她,誰像她這麼丟人!

外間喧鬧聲終於平息時,嚴峻進了房間,還是爛醉如泥被人扶進來的,門外站着平常跟在他身旁的小校,低頭不好意思道:“公主,衆位客人讓屬下向公主道歉,不知將……駙馬不勝酒力,竟讓駙馬醉倒了,還請公主恕罪。”

南平急得立刻要伸手去揭蓋頭,卻被媒人攔住,“公主不要,這蓋頭不能亂揭的。”

南平這才罷了手,朝外面喊,“都給我出去!”

“公主息怒,屬下這就告退。”

一旁媒人宮女都知她今日心情不好,不僅看也不往她肚子看,更是話也不亂說一句,本想着等駙馬進房就好了,沒想到駙馬卻是被人擡進來的。

南平輕撩了蓋頭去瞅一眼滿身酒氣趴在*上的嚴峻,不禁伸手去推他,“你給我起來,給我……”想到今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她又坐正了身體,沉聲命令,“你們都下去。”

媒人宮女們自是領命,退了下去。

房門一關,南平便又想揭蓋頭,手都捏了蓋頭卻又遲疑着沒揭,伸手抓着嚴峻肩上的衣服用力推他,“你給我起來,起來!”

“小點聲!”嚴峻從*上側過頭來,做了個“噓”的手勢。

南平大驚,倒沒想到真能叫醒他,且他看上去神智清醒得很,“你……你不是醉了嗎?”

“如果不裝醉,就要真醉了,而且還是半夜三更被擡進來,而不是現在。那洞房小登科我就錯過了。”

南平看他一眼,放下蓋頭甩過臉去。

嚴峻立刻上前輕揭起她的蓋頭,關心道:“你不開心嗎?我可不是要騙你,我是要騙外面那幫兔崽子!”軍中數月,人不只變黑了,出口的話語也粗了些。

“開心,開心的是你,我怎麼能開心!你看,你看!”她指向自己的肚子,“還不是你害的!”

“你……”嚴峻柔聲道:“你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

“你說什麼?這是人話嗎?我若不想要,不早想辦法打掉了,還留到現在,讓人都笑我!就你開心,只有你一個人最開心,又做將軍,又做駙馬,從此就飛黃騰達了,就我又醜又丟人!”南平說得怒不可遏,塗了紅胭脂的臉上因爲生氣又紅了一層。

嚴峻伸手摟住她,“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可我也沒料到……就那*,你就懷孕了。在外面時我就想,如果有什麼意外,如果我不能回來,你該怎麼辦,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哪怕不能娶你,我也要回來帶你走的。好在,我還是回來了,大哥也成功了,我如願的娶到了你,你若有氣就怪我吧。確實都怪我,我那時不該答應你的,不是……其實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我自己也想,雖然也怕我不能回來會害了你,可心裡就是……”

“好了,別說了!”南平含了淚,不願再聽說他不能回來的話,忍不住打斷他,撲進了他懷中。

是啊,還好他回來了,還好他好生生的回來了,要不然她可怎麼辦,只怕連爲了孩子活下去勇氣都沒有吧。

被人議論一些又算什麼,人家議論的是她的肚子,她有的卻是他們的孩子呀!

“南平,不會有人說你的,你要是怕人議論,我可以說當初是我襁爆你,你是迫不得已的。”嚴峻安慰道。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南平不禁捶他。

嚴峻噤聲,她抱住他的腰,聲音輕盈略帶嬌羞地開口:“裝什麼醉,這麼早進來做什麼,難道你還想洞房?”

嚴峻摟着她輕輕笑,“只是來陪你,就這樣抱着你,我就覺得與洞房一樣美妙了。”

“你想什麼呢!”南平忍不住埋頭在他懷中笑,臉上再次染上紅色,襯着搖曳的紅燭光芒,格外動人。嚴峻低頭看她,不由低喃,“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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