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希影要被食人魚圍攻, 溫曉腦中飛速想着對策,最終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又時間緊迫, 只好快速拿劍自斷一條胳膊!
凜冽寒光劃過劍刃, 劍落, 手臂從軀幹上脫落。溫曉悶哼一聲, 額上有豆大的冷汗。肩膀處鮮血迸出, 腥紅瀑布一般。
血淋淋的胳膊掉到湖泊裡,染紅了一小片池塘,食人魚聞到鮮血的味道, 被血腥味所吸引,紛紛朝着斷臂游去。
溫曉忍痛衝着希影喊道:“快點往岸上游!”
希影震驚地看着溫曉, 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 直到溫曉喊了她, 她纔回過神,來不及多想其他, 努力衝着岸邊游去。
一條斷臂撐不了多久的……希影不停鼓勵自己,快點遊,快點遊,我不能死,我不想被魚吃掉……
很快, 那條斷臂就被啃食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希影在水中游得麻木, 只機械地重複着划水的動作。
吊橋上, 只剩下一隻手的溫曉吃力地走着, 沿路滴下一串鮮血的痕跡,那一點一點的血液滴到湖水裡, 漾開一圈又一圈深紅色,吸引了不少有着鋒利牙齒的可怕魚兒。
走路終究是比游泳快,溫曉率先到了岸上,眼見希影快要被食人魚追上,他從岸邊走下水,猛地拉住快要被食人魚追上的希影,將快要脫力的她整個從水裡拉出來,一把扛到沒有斷臂的那邊肩膀,然後飛快跑回岸上。
身後,食人魚見到嘴的食物溜走了,覺得很是不快,徘徊在河岸不肯走,森森白牙對着希影與溫曉。
溫曉將希影從肩膀上放下來。希影渾身上下都溼淋淋的,她臉色發白地看着溫曉的斷臂,只見斷臂處還在不斷滲出鮮血。
希影聲音都有一些抖:“爲什麼……”
溫曉不甚在意地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肩,平靜說道:“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救的。還你一隻手,不算虧。”
希影沉默,說道:“我先幫你止血。”
希影小心地灌了點水,幫溫曉清洗傷口,然後扯下溫曉一角乾爽的衣料,幫溫曉把傷口暫時包起來。
“我需要草藥才能幫你治傷。”
希影的那個大包裹裡裝着她所有的藥材,但上吊橋前,她爲了走這吊橋方便,將包裹扔在了對岸。
溫曉看着她:“沒事。不致命。”
希影還來不及再說什麼,只聽見湖泊對岸傳來嘈雜聲。希影回過頭去看,只見賀嘉桓帶人追過來了。
清風朗月的男子站在湖對岸,與希影隔着湖對視。希影站起來,沉默看着他。
他好像瘦了很多?楚瑤璣對他不好嗎?
有風吹過此處,湖泊水面波光粼粼,像是灑滿了金子一樣。兩個人,一個清俊如畫,一個美若謫仙,就這樣靜靜看着對方,他們的衣角和長髮都被風吹得揚起。
希影看見賀嘉桓開口,她聽不清賀嘉桓在說什麼,她努力去看賀嘉桓的口型。
我、沒、有……
沒有什麼?後面是什麼?
希影還來不及多想,就被溫曉拉住,溫曉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快跑吧。”
希影回過神,點了點頭。
溫曉與希影開始朝着湖泊後面的森林跑去——他們逃走前沒有忘記把那座吊橋上的繩子砍斷,這是爲了阻止賀嘉桓的人過來。
兩人跑向森林深處,臨近傍晚,他們生了個火堆休息。
希影摘了些果子,又尋了一些治療傷口的藥材,她把果子扔給溫曉,溫曉想接住果子,結果左手沒接穩,果子咕嚕嚕掉到地上。
溫曉和希影同時沉默。
希影走過去,把跌到地上的果子撿起來,擦了擦表面的泥巴,確定乾淨了,才遞給溫曉。直到把果子放到溫曉手裡了,才默默鬆開手。
溫曉平靜地咬了口果子。而希影心中難受,不知道該說什麼。
溫曉定定看着她:“早就說過了,這件事與你無關,我不虧。”
希影轉過頭去不看他,腦中卻是那隻斷臂,折磨得她腦仁疼。
她一言不發地把採到的藥材研磨成糊狀,然後給溫曉敷在傷口上。因爲處理不及時,傷口已經有些腐爛了。
希影敷好藥糊,重新把溫曉的傷口包紮好,最後輕聲道:“好了。”
溫曉“恩”了一聲,往後傾倒下去,靠在身後的樹幹上,說道:“我們就此分別吧。你現下毒已經解了,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希影想了一會兒,說道:“不,我跟你一起走。”
溫曉蹙眉:“我被整個朝廷追殺,從廿多坪到現在,你也看見了,有一波又一波的追殺者追來,而之前的那些追殺者還算好處理的,往後只會更加辛苦。”
希影道:“我也不是要一直跟着你,只是你現在失去了右手,會很不方便,我暫且陪着你,等你適應了單手的日子,我自然就會走。而且,我會武功,也會易容之術,有我在你身邊,你會更容易隱藏。”
溫曉輕笑:“在你心裡我不就是一條沒有良心的毒蛇麼?還綁架過你兩次,又與你喜歡的人爲敵。”
希影想張嘴解釋什麼,卻又覺得無從解釋。
溫曉看了她一會兒:“之前是我脅迫你不讓你走,現下倒是你自己愧疚得不想走了。你不欠我什麼,何必什麼事都歸在自己頭上。我的命本來就是你救的。”
希影沒有答話。
溫曉累極閉眼:“罷了,接下來我要去南蠻,南蠻邊境混亂,於我這樣的重犯來說,反而是最安全最容易躲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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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南,兩人隱姓埋名,扒拉了兩套破舊的乞丐裝,希影又用易容之術給兩個人都做了副人/皮/面/具,所以一直還算順利,沒有被朝廷的人發現蹤跡。
到達南蠻之地的邊境時,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南蠻之地潮溼溫暖,多蟲豸。希影調製了不少驅趕蟲類的藥膏,分給溫曉,以能夠逃避蟲子們的熱情圍攻。
一日,兩人走在邊境小城臨珠城,已是盛夏的氣候,烈日當空,讓人覺得自己會被曬成人幹。
兩人實在被熱得無法,只好尋了一處屋角的陰涼處坐着。
希影拿出水和食物遞給溫曉,溫曉已經能比較順當地用左手來做一些比較經常做的動作了。
兩人修整了一會兒,屋內的人卻出來趕他們走了。
原來這是一間茶館的側門,茶館管事覺得兩個乞丐在這裡實在是太過於礙眼,又影響生意,所以拿着掃把趕狗似的揮來揮去。
希影被掃把掃到,沾了一身的灰塵。
溫曉皺了下眉,隨手把揮舞着掃把的茶館掌事往旁邊一推,於是掌事和掃把都被推得倒地橫躺着。
掌事暴怒:“好你們兩個臭叫花子,還這麼囂張!是把自己當成天王老子了還是怎麼的?!”
希影見就要吵起來,側頭看着溫曉:“我們還是走吧,不要惹人耳目了。”
溫曉點頭,兩人就要離開,但掌事吃了虧,覺得自己被叫花子推在地上很是屈辱,哪裡肯放這兩人輕易離開,當下便拉住兩人糾纏起來。
眼見事情要鬧大,周圍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掌事的,怎麼回事,這麼吵,都鬧得我們喝茶都沒有興致了。”
掌事聞言,立刻轉身賠笑:“真是對不住殿下,這兩個叫花子來我們這兒鬧事,我們馬上把事情解決了!”
那男人卻從茶館裡走了出來,一臉探究地看着“鬧事的兩個叫花子”。
掌事使喚幾個夥計要把希影溫曉兩個人抓起來。
希影卻看着走出來的男子,背後開始冒汗。
怎麼會正巧碰上他……
賀彬遠。希影自認很對不起、也很不想見的人。
對了……南蠻邊境是他鎮守的地界,會碰上也還算合情合理……合情合理什麼呀?南蠻邊境這麼大,居然還能碰上?!
她開始自我安慰,沒事,她穿得這麼破爛,臉上還帶着一副人/皮/面/具,不會被認出來的。
掌事和幾個夥計一步一步逼近溫曉和希影,溫曉和希影對視一眼,立刻轉身往人羣外跑。
沒有跑幾步,身後那個男子突然詫異喊道:“阿影?!”
希影跑着的步伐瞬間僵住。他居然能認出自己?!怎麼可能?!
直到溫曉用力拉了一把希影,希影纔回過神來,兩人都運起輕功,用飛一般的速度很快地離開了這個茶館。
賀彬遠見兩人跑遠,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去追。
賀彬遠早就聽說三月前,靖淵王叔與楚氏幺女大婚那日,希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也派了不少人去尋找,始終沒有希影的消息。
他知道希影必定是易容了,所以才讓人發現不了蹤跡。
今日不小心撞見,賀彬遠發現,即使希影的容貌改變了,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她。在他眼中,希影的氣質太過特別,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人能有這般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