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九波瀾不驚的從裡面走了出來,沒有任何人預料中的氣急敗壞,不顧形象的憤怒,她一襲紫衣立在將軍府的大門外,神情淡漠,萬千的陽光似乎不自覺地朝着她的身影聚集而去,本就傾國傾城的容顏,此刻更加的耀眼明媚,周身環繞着雍容華貴的氣質,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後退幾步,以免玷污了她。
她似秋水一般的瞳孔不曾看過抱着孩子的女人一眼,打從一出來,就始終放在圍觀的人羣中最外圈的,也最格格不入的那幾個人的身上,精緻的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諷刺:“王大人、宋大人、還有劉大人當真是好興致。”
杜小九淡淡的話語,讓人羣不自覺地順着她的話語聲看了過去,只見三個穿着不凡的人正立在那裡,猶如被當場抓了包的姦夫一般,面色尬地看着彼此,並心照不宣的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懊悔。
劉大人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呵呵”一笑,笑容不自然,而自己卻恍然不覺:“夫人有禮了。”
杜小九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樣子讓劉大人本就極其不自然的笑容愈加的僵硬了起來,想了想,這才弓着身子不由得行禮道:“下官參見郡主,郡主萬福。”
若是尋常的郡主就算了,便是連遠嫁北漠的平陽公主,這王、宋、劉三人見了都可以不必行禮的,奈何偏偏是有攝政王奈何厚待有加,親自下旨擢升的一品郡主,身份與一品官員的驃騎將軍,戶部尚書等人一致,雖無實職,但是身份貴重。而自己和宋、王二人雖然手握實職,但究其品職,最高的也不過是區區從二品,不僅比不過一品的,連二品都比不上,所以她若不追究還好,若是追究了,那便是非行禮不可了。
而很明顯的,她這是故意要讓自己在衆人的面前服軟,故意的落自己的面子,而自己還不得不受着。
想到這裡,劉大人就覺得自己嘴脣發苦,澀的不行,心裡更是暗暗的懊惱着,怎麼就這麼的按捺不住,當了這出頭的小鳥。
王大人和宋大人見狀,也不由得學着他弓腰行禮,一邊還不忘辯解道:“郡主萬福。下官幾人不過是吃多了東西,胃裡有些積食,所以便下車走走,誰料卻是剛剛好走到了這裡,還望郡主莫怪。”
只不過話剛剛出口,便反應過來,氣悶的想要拍自己一個腦袋。
理由實在是慘不忍睹,一看就知道,太假。
好在,大家都是混慣了官場的人,不管是黑暗還是光明,一個個的耍的團團轉,便是那臉皮也比尋常的人厚了三寸,不得輕易受傷。
杜小九自然是知道他們是瞎說的理由的,索性對於三人蹩腳的理由也不答話。
她一出來,放着鬧事的正主不管,先收拾了這三個人,無非是在警告他們閉緊了嘴巴看着莫要說話,待會兒若是出了什麼事,不得推波助瀾。不然以她的腦力,第一反應想到的肯定便是這三個人在背地裡搞的鬼。
當然,也因着這一個暗地裡的威脅,那原本躍躍欲試想要推波助瀾,不攪的渾天黑地風雲變色的三人一下子就安分了下來。
楚寧可怕嗎?
可怕。
楚寧難搞嗎?
難搞。
所以機會難得,也怨不得他們想要上去加一把火。
但是,現在激動地勁頭過去了,再加上被杜小九狠狠得潑了一盆子的冷水過來,三人立即冷靜了下來。
不管是什麼緣故,不管楚寧包養外室一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只要榮一郡主在內,有郡主的身份隔着,這就是皇家的事情了,豈容他們這些等閒人置嘬。
皇家的事情,不管是秘聞還是醜聞,哪裡容得下別人插手。
且不說榮一郡主現在對於鬧事的人態度曖昧的太過於隱晦,看不出來會不會遷怒於楚寧,但是就她方纔的暗示,這三個人精也清楚地知道。
榮一郡主這是在暗示他們,這是她的家事,不許任何人插手。若是插手,掃了郡主的面子,郡主又豈會輕易放過她們這些推波助瀾的人?
想清楚了這一點,三個人頓時老實了起來,轉身爬着自家的馬車,頭也不回的讓馬伕趕着馬車走了。
馬車被鬼追着一般,快速的駛過,帶起陣陣的硝煙。
就是不知道回去了以後,是不是真的老實到一點兒也不參與。
不過,此刻,杜小九已經無暇關注那三個軟骨蝦。
她看了一眼一身深灰色衣衫,低着頭抱着孩子,瑟瑟發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展示“我要死了,我很可憐,我很害怕”這三種情緒的鬧事者。
“你,擡起頭來。”
淡淡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怒意,好像只是在問着無關緊要的人一般。
抱着孩子的女人似乎被這冷淡的聲音嚇得一哆嗦,手中的孩子都差點兒掉了下去,好在接的快,沒有掉到地上。
不過奇怪的是,這孩子經受了這樣跌宕起伏的驚嚇,居然一聲不哼的,引得杜小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抱着孩子的女人畏縮的蜷縮了身子,將自己的孩子往懷裡藏了藏,好像杜小九一個眼神都能把那孩子弄死了一樣。
引得下面圍觀的百姓們一陣不滿:“郡主,雖然我們尊重你愛民如子,但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負弱質女流啊!你看看你,把人家都嚇成了什麼樣子了。”
“真是不像話!要我說啊,既然是女人,就要有大度的心思。外室抱着孩子鬧上門,不管是不是真的,心裡怎麼生氣,但是孩子總歸是無辜的吧!孩子她娘可以不要,孩子卻是不能不要的!”
“就是就是!我現在也有點兒開始理解將軍了,畢竟是郡主啊,府裡上下就這麼一個女人,不偷腥這才奇怪了。”說着那人還搖了搖頭。
旁邊站着的女人瞪大了眼睛:“誰說男人就得三妻四妾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狗樣,就憑你,哼,也想要三妻四妾,做你的大頭夢去吧!”
“要老孃說,郡主做的對!是個人抱着孩子上門就承認,我們正室的臉還要不要認了?”
……
因着女人的參與,本來只是抨擊楚寧和杜小九的話一下子歪了樓,轉到了男子就得三妻四妾,女人不能有二話和誰說男人就得三妻四妾的辯駁賽。
一個個男的和女的站成了兩排,涇渭分明,插着腰不停地吵吵着,臉紅脖子粗的。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見衆人關注的焦點錯了,連忙把身子又縮了縮,再次喚回了衆人的注意力。
杜小九看着她裝模作樣裝可憐博取同情心的樣子,眉宇間很是不耐煩:“本夫人讓你擡起頭來!”
抱着孩子的女人的肩膀先是哆嗦了一下,隨即認命一樣的擡頭,清秀的臉龐上一如既往的滿臉眼淚:“郡主,你可還記得我?我是百昭。”
容顏憔悴了,面色蠟黃了,整個人好像老了十幾歲一樣,但是依稀間可見當初的輪廓。
杜小九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點了點頭。
安靜了一點子的人羣裡不由得再次譁然,有人陰陽怪氣的道:“喲,原來是相識的啊,想來是郡主尚未嫁過來之前,人家就與將軍兩情相悅,是郡主仗着身份棒打鴛鴦,人家這纔不得不委屈的讓了位置,在外頭和將軍暗通款曲呢!這不,本來是心甘情願的不要名分,有了孩子,再弱的母親也不得不籌謀一番了。”
不過三兩句話,那人已經思維發散,把這個猜想說的有理有據,一盆黑水朝着杜小九,乃是將軍府潑了過來。
“這姑娘我之前在青樓裡見過呢,聽說以前是將軍府的小姐,楚寧待她不錯,將軍和郡主尚未結婚的時候魯莽衝撞了郡主,打了二十個大板呢。”這話說的雖然看起來頗爲公正,但是在已經想歪了的人的眼裡,難免不會被認爲榮一郡主因爲將軍對義妹過好,所以想了個法子整治一番,一下子杜小九原本高貴的模樣便從衆人的眼裡跌落了幾分。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郡主和將軍原本也不是兩情相悅的,是不是?難不成是郡主請旨賜的婚?”
……
杜小九對於那些愈發不堪入耳的議論聲不屑一顧。
若是之前,她還會在乎一些,可能聽到這些話心裡會難受上一陣子,但是在經歷過杜家村村民們明明知道,但卻依舊人云亦云雲,在接待北漠哈茶客王子和蘇葉爾郡主,這些人受到杜林氏的煽動蠱惑的事情之後就清楚的知道,百姓,是最不靠譜的東西。
人云亦云。
哪怕他們現在愛戴你愛戴的嘴巴上面說着全家都願意爲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可下一秒,他們就能夠被人誤導着罵你祖宗十八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你,好像你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一樣。
既然如此,杜小九爲何要把這些人的話語放在耳裡,更何況他們也就只有動動嘴皮子的能力。
輿論雖然厲害,可是如果不在乎,也就根本沒有辦法傷到人分毫。
但不可否認的是,杜小九還是會覺得有些刺耳。
不是因爲這些人傷了她的心,而是他們一句句的,都在中傷她和楚寧之間的感情,好像他們的感情十惡不赦,罪不可恕一樣。
想到這裡,杜小九眯着眼睛,笑的冷冽的上前:“百昭,好久不見。”
百昭抱着自己懷中的孩子,跪在地上後退着,好像杜小九是什麼了不得吃人的怪物一樣,退了幾步直到安全的地方,這才決然的擡着頭,蒼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滿是懇求。
她一下而又一下“咚咚”的磕着頭,一個又一個聲音重的好像地板都在打顫,嘴裡不停地重複着:“郡主,百昭知道錯了!求郡主別再趕百昭走,百昭願意給郡主當牛做馬伺候着,只求郡主給百昭和孩子一個棲身之地。”
她這般可憐卑微的作態,一下子就把杜小九放在了火架子上面烤了,好像她願意放低姿態,只是杜小九咄咄逼人,根本不願意原諒,讓圍觀者們的同情心不由得更深的擺到了她那邊:“郡主,人家這麼可憐,不管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你就原諒了人家唄?好歹手裡的還是將軍的孩子呢!”
杜小九不想同百昭這個天生戲骨的演員演戲:“百昭,你既然口口聲聲求我原諒,說願意爲我當牛做馬,那好,本夫人答應了你便是。但是,你先把你懷裡的孩子給本夫人看一下。”
聞言,百昭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猶豫。
杜小九將那抹猶豫看在眼裡,本來不願出口的難聽話此刻也是真的沒辦法阻止了:“怎麼,不敢?難不成是哪裡隨手抱來的野種,長得和將軍一點兒也不像,怕被我看到了識破,所以不敢給我看?”
說着,杜小九喝到:“百昭,你若是心裡無鬼,爲何不給我看!”
百昭渾身一震,身子軟了下來,似是妥協,似是無奈:“夫人,不是百昭不給你看,而是孩子是在虛弱,我怕……也罷,夫人既然要看,那百昭……”
百昭說着,依依不捨得將自己懷裡藏得緊緊的孩子推了出來。
杜小九正要在衆人的眼光中接過那孩子,但不知怎的眼皮子一跳,在指尖快要觸及到襁褓的時候像是觸電一般,飛快的縮了回去。
百昭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杜小九擺了擺手,“不用看了。”
百昭聞言出乎意料的,竟沒有鬆了一口氣或者高興的樣子,反倒隱隱的有着些許失落。
百昭的表情雖然不明顯,但是還是讓杜小九察覺到了。
杜小九雖然不解,但是內心裡卻也是鬆了一口氣,如果方纔她接過去了,或許會有什麼陰謀等着她。
但下一刻得了消息從軍營裡趕了回來的楚寧打斷了杜小九的猜想。
楚寧揮着馬鞭從馬上翻了下來,笑的凌厲,迤邐的眼似刀一樣剜着百昭:“看,爲什麼不看,不是說是本將軍的孩子嗎?”
“不知道打哪兒抱來的死嬰,竟然也敢充當本將軍和郡主的孩子,當真是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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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蘇唐的新文撲了,心情有些低落,雖然強撐着碼字,但是狀態確實不是很好,坐了一個下午也就碼出了這些。
因爲新坑是十月份就想寫的,準備了很久,結果沒有想到撲文了,情緒低落,影響了更文,答應會多更,食言了,對此表示抱歉。
另外顏若離親親的答案是對的,那個女人是百昭,不嫌棄的話增香吻一個,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