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一片片的人拜倒。?
遠遠的,在衆人簇擁下,穿着藍絨金絲錦袍的男人邁着昂揚的步伐向她們走來。?
俊美的男人,她家裡有不少,可俊美到讓人一眼聯想到妖魔的男人卻沒有。阿三倒也有妖氣,但他是那種明豔動人,接近於修煉成仙的妖,而文森似乎更接於魔。?
黑暗,殺戮,血腥。?
頭頂晴朗的天空似乎因他的出現密佈陰雲,預示着一場災難。?
這個代表冷酷殘忍的男人正看着她們。?
雲四兒微怔,沒道理啊,他看她們幹嘛……難道他是看蒂法?雲四兒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就見蒂法跪下。?
曲膝伏地,腰背卻挺的筆直,驕傲仍在。?
雲四兒看了看左右只她一個人站着,也趕忙跪……坐下去。給這麼一個殺人魔下跪,她心裡多少有些牴觸。?
冗長的請安謝恩,文森說話的語氣溫柔,一點也不似他給人的感覺。他甚至彎腰扶起那個撒潑的女人,將她圈摟在懷中,輕聲哄慰。?
這男人……是毒藥啊!外表俊美邪氣,舉止呵護備至,有幾個女人能夠抵禦得了這樣的攻勢??
雲四兒看到方纔陪伴他一起來的那名女子,身形十分眼熟……分明是在車駕上給妹妹講文森如何如何可怕的那位姐姐。但瞧她現在看文森的眼神兒,柔情似水,哪裡還有絲毫畏懼??
不能理解。?
換成是她,明知道這個男人危險,不管再如何俊美,再如何吸引她,她都會想方設法儘可能遠離他。愛上可能傷害自己的人,不是癡情,而是愚蠢。?
雲四兒心中不以爲然,轉臉卻看見蒂法望着文森——?
剎時全明白了。?
文森沒有走到她們這邊來,攙扶起女子後,擡手免了其他人的禮,然後走向已然備好茶點的花園。?
雲四兒見他們走遠了,要扶蒂法起來,結果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看兩邊。此時,雲四兒才注意到站在她們兩側的衛兵。?
她以爲是儀仗……?
雲四兒望向花叢之間那抹醒目的深藍,眼見他待身邊女子異樣柔情的神態,忽然產生一股強烈的憤慨。?
他這是什麼意思!爲他寵愛的妃子出氣?他甚至問都沒問一聲,就認定做錯的一方是她們??
蒂法眉目低斂,清盈的眼眸藏於陰影之下,看不到絲毫光澤。?
雲四兒心裡不舒服。?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不受委屈,所以沒什麼可怨的。被欺負了,以牙還牙回敬回去就行,絕不受這種窩囊氣。倘若遇上鬥不過的,乾脆眼不見爲淨躲的遠遠的,也是逍遙自在。可是,文森卻是個有權利有勢力鬥不過也躲不掉專門來讓人憋屈的主兒。?
大太陽底下,人家歡歌笑語,她們跪着幹曬,簡直鬱悶到極點。?
雲四兒這輩子就沒給人跪過,這會兒雖然偷懶半坐着,但腿長時間曲着根本受不了。她不舒服的挪了挪腿,旁邊的衛兵立刻把長長的鐵叉橫到她面前。雲四兒恨恨的瞪他一眼,老老實實把腿縮回來。?
雪特!一個小小諸候也敢這麼拽,罰老孃跪着被太陽烤。老孃可是柴納國當家作主的莫丞相的妻主!等我逃出去給我家阿大寫封信,讓他發兵滅了你這個吃人吸血的怪物,哼!?
不能反抗只好在心裡腹誹,這麼想想,心裡果然舒服多了。?
倒也不必阿大勞師動衆,只要跟小花他們匯合,打發阿二阿三夜探行宮,也給文森穿上少年那套透視裝,她就消氣了。?
不過,阿三還生着她的氣呢。他要是和珍姑娘好了,往後還會聽她的話,幫她修理欺負她的人麼??
雲四兒暗暗嘆了口氣。在一起時,嫌他老纏着自己,煩的要命。被人家拆穿心事,刻意疏遠了,心裡又不好受……這人吶,就是犯賤。?
跪的時間久了,腿麻的沒有知覺。雲四兒咬着下脣,微微挪動屁股,想換個姿勢。?
忽然,她看向蒂法。?
瞥見她微隆的小腹,愕愣了好半晌。?
那個男人不知道她有身孕嗎?老這麼跪着,她都受不了,何況是懷孕的人。雲四兒神色有變,正要出聲,蒂法卻阻住她。?
不。?
爲什麼??
雲四兒不解。她的手明明在抖,身體也是,額頭的汗把面紗都浸透了,明明就承受不住,爲什麼還不吭聲?!?
蒂法輕輕閤眼,搖了搖頭。?
不似逞強,不似倔強,僅僅是知道央求也無濟於事。?
她們跪到天黑,直至那羣人用完晚膳離開,才得以自由。?
他絕對是故意的。?
雲四兒看到文森離去前若不經意的向這邊投來一瞥,那邪惡到極點的笑容真讓人想狠狠揍他幾拳。?
這個惡劣的吃人魔!?
蒂法在衛兵走後,軟下身子側臥在地上,雲四兒忙扶起她。“沙地不能躺,當心着涼!”?
“容我緩緩……”蒂法居然還笑得出來。?
雲四兒也是下半身麻的不能動,往四周看看,一個人影都沒有,這深宮大院的,想找個人搭把手比登天還難。?
雲四兒忍着疼,慢慢爬起來,剛站穩,就要揹她。?
“不行,會壓着孩子。”?
“你現在知道會壓着孩子了,剛纔都跪了那麼久……”雲四兒強行把她拉起來,蹲下讓她趴在自己背上。?
“我自己可以走。”?
“我們得趕緊回去找個大夫。我聽人家說,孩子在肚子裡就靠孃親的血液生存,你剛纔一直跪着,血運不暢,孩子在裡面……”雲四兒閉嘴不再說下去。?
“不會的。”蒂法輕輕柔柔的笑着說:“要是孩子這麼容易就沒了,他還要再拿什麼來玩。”?
雲四兒聽着她的話,心裡咯噔一下,腳步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