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聽到問話之後,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轉回頭來面向十三阿哥,卻低垂着眼睛說道,“之前奴才並不知道,只是現在知道是她暗算的奴才,再回想以前的種種,其實有些時候多少也是有破綻可尋的,只是當時奴才心思被迷惑了,所以並沒有注意到。”
十三阿哥得到了回答,對六姑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也沒事兒了,六姑娘請吧。”
六姑娘腳尖動了下,但沒有動地方,略停了一下之後,擡起了眼睛看向十三阿哥,“十三爺,可是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的,”十三阿哥搖着頭,語氣平和的說道,“我本來是想着,如果六姑娘之前知道春紅懂醫,那對她所做的一些事情和舉動,或許就會有些留意,如果仔細回想回想,說不定能想出她是在什麼東西上做的手腳,要是這樣的話,想必太醫們的診治應該是會有些幫助的。”
“奴才謝過十三爺如此爲奴才着想,”六姑娘對十三阿哥行了個禮,“只是奴才要讓十三爺失望了,春紅懂醫的這個事兒,奴才在今天之前,確實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如果奴才知道的話,即使再可憐她,也不會輕易把她留在身邊的。”
“好了,”馬爾漢皺着眉對六姑娘揮了揮手,“十三阿哥不是已經說沒事兒了嘛,你就不用說這麼多了,趕緊去歇着吧。”
“六姑娘,走吧。”王氏趕緊又過來扶六姑娘。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六姑娘又衝十三阿哥行了一禮,然後又對馬爾漢笑了笑,“阿瑪,我這就去歇着了。”
六姑娘的行禮很標準,走路的姿勢也很端正,可就在踏出屋門的那一瞬間,她一個哈欠又出口了,這也讓她的腳步又停了一下,隨即步子就加快了,急急的與王氏一起離開了。
“六姐的身子確實是差了許多,”蘭靜看着六姑娘離去的方向,眉頭不禁皺了皺,“看來請劉太醫的事兒,也是宜早不宜遲的。”
“請王太醫的事兒,還可以用我的身子來遮掩,”烏喇那拉氏沉吟着說道,“可是劉太醫”
烏喇那拉氏的話雖然沒說完,在坐的人卻都聽明白了,一般人家對太醫們或許不太瞭解,但伊爾根覺羅府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家,即使伊桑阿不在了,也照樣是濟身在京城豪門大族之列的,對太醫們各自擅長哪一方面大概還是知道些的,不知道的,也用不着費太多事兒就能打聽出來。而對兆佳氏府裡請太醫之事,或許平時伊爾根覺羅府不見得會在意,可當六姑娘住在這兒的時候,那就不一樣了,就算她再不得婆婆和夫君的待見,也是他們府裡的三少奶奶。即使兆佳氏府裡的下人們全都能守口如瓶,至少哪個太醫去過他們還是能知道的。
王太醫的擅長可以用烏喇那拉氏來做掩護,可是劉太醫的擅長呢?如果說伊爾根覺羅府裡知道了六姑娘的身子在懷子嗣上會比較艱難,可能還不會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兒的話,那麼當他們知道六姑娘的腦子出問題了,那可就不一定了。可是兆佳氏府中能讓太醫診脈的只有那麼幾人,不說是六姑娘,又要說是哪個呢?
“劉太醫自然是來爲我調理身子的,”馬爾漢想了一會兒之後做出決定,“我這陣子休息得不好,精神比較倦怠。”
“阿瑪”蘭靜吃了一驚,馬爾漢現在可是朝廷的重臣,是兵部的尚書,如果說他精神不濟,那必然會遭到一些人的攻訐,說他無法再勝任此等要職的。
“阿瑪,”關柱也同樣吃了一驚,隨後又馬上說道,“還是說我吧,說我在練武時不小心碰了頭”
“胡鬧”馬爾漢怒目瞪向關柱喝道,“你馬上就要到御前演武了,碰的什麼頭?”
“阿瑪,”烏喇那拉氏也開了口,只是馬爾漢根本就沒給她往下說的機會。
“好了,我不是跟你們商量的,這事兒就這麼定了。”馬爾漢強硬的說道,“我的年紀也大了,也是時候向皇上乞休了。”
蘭靜皺了皺眉,剛想要說什麼,手就被握住了,眼睛看過去,就見十三阿哥正在衝她搖頭。
“六姐還認爲阿瑪最疼我,現在看來阿瑪對她的疼愛是一點兒也不少的。”
蘭靜回到十三阿哥府之後,讓奶孃們把歡馨和米蟲帶回去歇息,自己一邊侍候着十三阿哥更衣一邊感嘆着。
“你吃味了?”十三阿哥笑着擡起了蘭靜的下巴。
“我有什麼好吃味的?”蘭靜橫了十三阿哥,拿掉了他的手,繼續爲他解着絆紐,“我只是有些擔心關柱,他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正是需要阿瑪提點着、將他扶上馬再送一程的時候,可是阿瑪他”蘭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也心疼六姐,知道她過得不好,我也很想幫幫她,可是不是就一定要用這種法子呢?”
蘭靜心裡很矛盾,阿瑪的年紀不小了,看他偌大的年紀還在任上忙碌,自己也心疼,以前也勸過他申請退休或者請求調到一個不那麼忙的職務上,可他總是說還不到時候,說關柱雖然爭氣,終究年紀還太小,衝勁兒有餘,閱歷和經驗還不足,在官場上還需要自己帶帶他。可是現在關柱考上武舉人了,馬上就要踏足官場了,他卻要乞休了,難道說現在就是好時候了嗎?
“你以爲岳父這麼做,真的只是爲了六姑娘嗎?”十三阿哥搖着頭笑了笑。
“什麼?”蘭靜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擡頭看着十三阿哥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得很清楚。”十三阿哥從蘭靜的手中拿回衣領,自己將外衣脫了下來。
“爺,”蘭靜伸手攥住了十三阿哥的胳膊,“你說我阿瑪要乞休,爲的不是六姐,那他爲的是誰?”
“我可沒說岳父爲的不是六姑娘,我只說他爲的不只是六姑娘,”馬爾漢對蘭靜笑了笑,就手帶着她到炕上坐下,將她的手握住,“要是沒有六姑娘的事兒,岳父也未見得現在就做決定,可是他做這種決定,最主要爲的卻是兆佳氏府,是關柱,是我們,再然後纔是六姑娘。”
“爺的意思?”蘭靜皺着眉,似乎有些明白,也似乎還有些糊塗。
“我的意思,你想想就會明白的,”十三阿哥擰了擰蘭靜的臉頰,“其實你本來早就應該明白的,只是因爲事情關係到岳父、關柱以及六姑娘,你有些關心則亂了。”
“爺是說,”蘭靜順着剛纔自己閃過的念頭想去,“阿瑪這麼做,是爲了讓別人不再把您當做威脅?”
只有這個原因,才符合十三阿哥之前說的那些種種,從馬爾漢之前與十三阿哥等三位阿哥的合作,到蘭靜被指婚給十三阿哥,再到關柱受了十三阿哥的指導,兆佳氏府早已經與十三阿哥牢牢的綁在一起了,如果十三阿哥出了事兒,那麼兆佳氏府肯定也會受到相當大的牽連,身在宦海幾十年馬爾漢自然對此看得很清楚。
看清楚之後,接下來就是要做選擇了,現在有很多人都與不同的阿哥們有或多或少的牽扯,他們大多數選擇的都是竭力幫那位阿哥鞏固並拓展勢力,以期將來能得一個從龍之功,可是馬爾漢卻選擇了要抽身而退,從而消除掉了十三阿哥一個重要的優勢,那就是兵權,這可是其他阿哥輾轉反側、卻求之不得的,而身爲十三阿哥岳父的馬爾漢,卻決定要放手了,只是這裡面還得要有個誘因纔對。
“爺,”蘭靜想到這兒,又問十三阿哥,“阿瑪是不是知道您受傷的事兒了?”
“我自然是不會瞞岳父的,”十三阿哥笑笑說道,“雖然在我沒受傷之情,他就已經想過這件事了,但我受傷的事兒,六姑娘的事兒,則是促使他選在了這個時間來做。”
“那關柱”蘭靜還有擔心。
“關柱自有關柱的路,”十三阿哥繼續笑道,“即使有岳父將他扶上馬再送一程,最後總還是要他自己去走、去闖的,再說,岳父歇下來了,也不是就不能幫着他的,更何況還有我們呢。”
“是啊,還有我們呢。”蘭靜這時也想過味來了,忙對十三阿哥說道,“不過,爺,在這個時候,您還是不要太管關柱的事兒,也省得讓人弄出什麼口舌了,枉費了阿瑪的一番苦心。我剛纔也是一時想差了,其實從基礎做起,慢慢的積累經驗和閱歷,到時候自然水到渠成,未見得比上來就志得意滿、一飛沖天要差,咱們要做的,就是隨時注意着關柱,小來小去的跟頭摔些不要緊,只要別闖下大禍,或者是走錯了路就好。”
剛纔蘭靜光顧着擔心關柱要初入官場了,卻一時忘了馬上就要到四十七年了,九龍奪嫡的大戲就要激烈上演了,在這個時候不只是十三阿哥要暫避鋒芒,關柱更最好不要太過出頭,反正他年紀還小,又是剛剛踏入官場,先磨磨性子,等到時機合適了,再去大展寵圖也來得及,反正馬爾漢也是個大器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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