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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娘之前的脈案並沒有帶到伊爾根覺羅府,而是存放在王氏那裡,蘭靜派了小牆去取來,並讓她同時拿一些茶點進來以做掩護,可是等到小牆把脈案拿回來之後,卻湊到蘭靜的耳邊輕聲稟報道,“主子,春紅已經不見了。”
“你確定嗎?”蘭靜擡起頭來,盯着小牆追問道。
“是。”小牆點了點頭,“奴才很確定。”
“先到一旁候着,”蘭靜吩咐小牆一聲,又馬上對烏喇那拉氏說道,“弟妹,麻煩你派人請王太醫到一個安靜的場所,以便於他研究六姐的脈案。”
“好。”烏喇那拉氏並不多問,點了點頭就立即叫進了一個丫環。
王太醫更是個能看出火候的,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向十三阿哥和蘭靜以及馬爾漢行了禮之後,就跟着那個丫環退了出去。
這時蘭靜的目光卻是轉到了六姑娘的身上,春紅會不見的這個情況,他們事先其實是想到過的,雖然盡了一切可能的保密,並將會引起春紅懷疑的情形都儘量加以了掩飾,但有一點卻是怎麼也無法避免的,那就是,如果六姑娘真要是受到了春紅的暗算,那麼請王太醫來爲這些人把脈的舉動,就足以讓春紅擔心並警覺了。
而如今,春紅真的不見了,那麼王太醫查不查六姑娘以前的脈案就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因爲春紅逃跑的舉動本身,就說明了六姑娘的身子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她這個最爲倚重、最爲看重的貼身丫頭做了手腳。
“怎麼了?”六姑娘被蘭靜的眼光看得莫名其妙,睜大了眼睛回看着她。
“是我們想的那樣嗎?”十三阿哥卻是已經瞭然了。
“是,”到了這個時候,也再沒什麼保密的必要了,於是蘭靜將目光移回來看向十三阿哥,點了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春紅已經不見了。”
“春紅?”六姑娘的目光和神情滿滿的全是疑惑,“春紅怎麼了?”
“去吧。”十三阿哥沒理六姑娘,只對張瑞點了點頭,張瑞會意的退身走了出去。
蘭靜自然知道張瑞去做什麼,既是已經猜到了春紅可能會逃跑,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留有後手?早有人在暗處盯着她了,現在就看她是要往哪裡去,又要跟誰取得聯繫。
關柱和烏喇那拉氏因爲之前的那次碰頭會沒參加,所以並不知道有人在盯着春紅,但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想也能想明白了,雖然沒說話,但看向六姑娘的眼光就帶上了同情以及感嘆之色。
“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六姑娘更加迷惑了,語氣間也有些惱怒了,“有沒有人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春紅,這說的是我的丫環嗎?她出了什麼事兒?你們把她怎麼了?”
“我們把她怎麼了?”馬爾漢怒睜雙目瞪向六姑娘,舉起手來似乎是想往桌子上拍,但揚起來之後,卻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又放下了,只是語氣卻還是恨恨的,“你倒是很關心她,你說,我們能把她怎麼了?你以爲你的身子是怎麼成了現在這副樣子的?”
“我的身子?”六姑娘被馬爾漢的態度和問話弄得有些懵了,神色和語氣都有些愣愣的,“想必是我們太太看我不順眼,下了狠心來害我,好讓我給人騰出位置來,再給我們爺娶個她喜歡的。不是嗎?”說到後來,六姑娘已經有些不確定了。
衆人看着她,全都一言不發。
“難道不是嗎?”六姑娘看到大家這樣,面色更加的蒼白了,聲音也不由得顫抖了,“難道不是她?難道是春紅?”礙口說出了這個名字,旋即六姑娘就狠命的搖着頭進行着自我否定,“不,不會是她,不可能是她,絕不會是她,她不會這麼對我的。”
“六姐。”蘭靜看到六姑娘這個樣子,心下也是惻然,就又一次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這回六姑娘不再是隻任由着蘭靜握着了,而是馬上反握住她的手,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力氣大得蘭靜都有些發疼了,而六姑娘看向她的眼光則是充滿着希翼,聲音更是期待而急迫的,“不是她,是不是?”說完又環顧向屋中的衆人,“不是她,不是春紅,是不是?你們說話啊,不是春紅,她沒有害我”說到後來,基本上就是聲嘶力竭了。
“六姐,你冷靜些。”蘭靜忍着疼極力想穩住六姑娘,又對走上來幫忙的烏喇那拉氏說道,“趕緊叫人去找側太太來。”
就在這一團亂中,十三阿哥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小牆,小院,去扶六姑娘坐下,再給她倒杯熱茶。”
“是。”小牆和小院答應一聲,忙走過去,小牆首先將六姑姑攥着蘭靜的手分開握在自己手中,小院則是趕緊將蘭靜和烏喇那拉氏扶到一邊。
“去侍候六姑娘吧,我沒事兒。”蘭靜對小院說道。
小院看十三阿哥和關柱分別站到了蘭靜和烏喇那拉氏的身邊,這才走回去幫小牆的忙,六姑娘被十三阿哥的聲音一岔,神情又有些怔忡了,呆呆的任由小牆和小院將她按坐到椅子上,只是她的身子剛一沾到椅子,就象踩到了彈簧一下,立時又站了起來,倒把小牆和小院嚇了一跳,十三阿哥和關柱也馬上站到了蘭靜和烏喇那拉氏的身前。
“坐下”馬爾漢對蘭靜沉聲喝了一句。
“阿瑪。”六姑娘這時的神智象是恢復了,看向馬爾漢的眼光充滿了哀求。
“我讓你坐下。”馬爾漢又繼續喝道。
六姑娘這次聽話的坐了下來,然後看向馬爾漢又哀聲叫道,“阿瑪。”
“六姐。”蘭靜側了兩步從十三阿哥的身後走出來,剛叫了一聲,手就被十三阿哥握住了。
蘭靜明白十三阿哥的意思,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六姑娘,腳下卻不再動了,只是柔聲說道,“六姐,你不要這個樣子,剛纔王太醫的話,你也聽到了,你的身子是可以調理過來的,至於春紅,”蘭靜看着六姑娘的眼睛說道,“她對你有那麼重要嗎?比我們這些家人還重要?”
“不是這樣的,”六姑娘搖着頭,“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馬爾漢又發了話,“到現在你還是沒明白,這世上真正爲你好、希望你能過得好的,到底是誰?那春紅不過是一個丫環,是一個奴才,而且還是一個包藏禍心的奴才,你居然爲了她就這麼着,哪裡還有一點大家閏秀的樣子?怪不得你太太看不上你,就你這個樣子,要不是我的女兒,我也一樣看不上。”
“阿瑪”蘭靜見馬爾漢話說的太重了,忙叫了他一聲。
“沒事兒,今天我就是要讓她徹底的明白過來,”馬爾漢對蘭靜搖了搖頭,又看向六姑娘,“蘭淑,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其實你和蘭蕙一樣,都是覺得我偏心,對蘭靜比對你們好,沒錯兒,我承認,在我的女兒中,我是最喜歡蘭靜,除了因爲她最小以外,還因爲她也是最乖巧的。”
“還有,”六姑娘喃喃的、象是自語般的說道,“她是福星,還是嫡女。”
這回怔忡的人換成蘭靜了,卻原來六姑娘會變成這樣,又是因爲自己嗎?繼五姑娘因爲嫉恨自己走錯了路,以至於枉送了性命之後,六姑娘也是因爲自己而弄成了現在這個狀況嗎?怔忡間,蘭靜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人攬住了,她目光有些茫然的看過去,十三阿哥目光暖暖的看着她,對着她微微一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攬着她的肩帶她到椅子上坐好,然後又去拖了把椅子過來,擺到她身邊坐了下去,並伸出手去,將蘭靜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蘭靜的目光從自己與十三阿哥交握的手移到了他的臉上,再看進他的眼睛裡,只見那裡除了溫柔、撫慰、疼惜之外,再就是自己的臉了,看着這樣的眼睛,蘭靜飄惚的心也漸漸的定了,低下頭用露在外面的大拇指撫了撫十三阿哥手,再擡起頭來看向他時候,神情已經是一片安寧了。
“不錯,”馬爾漢沒注意蘭靜與十三阿哥這邊的動作,他正對六姑娘的話點頭表示着認可,“自從蘭靜生下來之後,我的仕途就很順遂,她有意無意間,也幫我立了很多的功勞,我不否認,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之一,但如果她不是那麼乖巧,那麼懂事,那麼孝順,還有其他種種的好,我也是不會對她那般偏愛的,至於嫡女的身份,我倒並不是很在意,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在你小的時候,我對你其實也是很偏心的。”
“我記得的。”六姑娘又喃喃的說道。
“你記得?”馬爾漢挑了下眉,“所以你就覺得是蘭靜奪了你的寵愛,而對她產生了嫉恨。”
“沒有,我沒有,”六姑娘使勁兒的搖着頭,“我一直告訴自己這樣想是不對的,一直在努力的照着額娘告訴我的去想,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蘭靜有蘭靜的命運,我有我的,不要去攀比,不要去羨慕,更不要去妒嫉。”
“是嗎?你真是這麼想的?”馬爾漢盯着六姑娘問道,“那你爲什麼要把那個春紅放在身邊?”
“春紅?”六姑娘又愣了,“這跟春紅有什麼關係?她跟蘭靜並不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