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盤腿坐在地上,宇文鴻飛適才那一掌擊得好狠,田原潛心運氣,豆大的漢珠從他的額上滾落下來。
他微閉着雙眼,對四周的情形卻一清二楚,心裡焦慮萬分,沒想到雙方剛一交手就輸贏立判。
多多落在他們手裡,自己已然受傷,剩下月兒公孫望等四人料想也支撐不了多久。
更使他心驚和憤恨的是帥獨缺和餘若水竟然是天道教的人。
田原又氣又急,這一分神,只覺得胸口有團濁氣猛然一突,差點就暈過去。
他連忙黷誦起四窮功訣,使自己鎮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此刻再怎麼着急也沒有用了,倒不如聽天由命。
他的嘴脣蠕動着,默默地吟誦:“實腹去智,冥思天地……”
多多默默地注視着田原,淚水不知不覺地滾落下來,公孫望抽身想救多多,身子一動,餘若水厲聲喝道:
“別動,誰動我這劍輕輕往前一送,嘿嘿!”
公孫望萬般無奈,只得退回原地。
天道教的人顧忌月兒手中的暗器,輕易也不敢往前。
宇文鴻飛一時也不敢妄動,他還有一個顧忌就是,宇文燕還在莫無聞和無名道長的手裡。
自己要是倉促間殺了這些人,誰知道莫無聞會不會一氣之下也殺了宇文燕,他總是這樣由己及人地揣度,直覺得天下的人都與他一般。
宇文鴻飛尋思着,這些人今日想要離開已不可能,只要他們沒有離開,莫無聞就會回來,他不會扔下他的兄弟和徒弟不管。
宇文鴻飛主意打定,心道:
“倒不如就把這些人圍在這裡,等莫無聞回來,讓他拿燕兒來換這些人。等燕兒回來,嘿嘿,就由不得他們了,反正他們也逃不脫的。”
田原漸漸覺得體內有一股暖流在緩緩涌動,他試着換了《田氏家訓》上的調急法,不由得眉頭微微一喜,體內的真氣流動得更加順暢。
不過,總是有一團濁氣壓在胸前,他試了幾次,都無法把這濁氣逼出來,暗暗又有些着急。
於嫂從昏迷中慢慢醒來,掙扎着撐起身子,她看到田原滿臉大汗,心下已然明白。
她慢慢舉起右手,不住地顫抖着,她深深吸了口氣,竭盡全力一掌擊向田原後背的靈臺穴。
田原的身子往前一衝,哇地噴出一口烏黑的血,頓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爲之一振。
他回過頭感激地看看於嫂,於嫂卻已軟棉綿倒在地上,田原吃了一驚,握住於嫂的手叫道:
“於嫂,於嫂。”
於嫂的手已然冰涼,適才那一掌,她拼盡了最後一點氣力。
田原的眼睛一紅,黯然地嘆了口氣。
他從地上站起,目光盯着餘若水,餘若水笑道:
“原弟,你的傷好了?”
田原一聲不吭,只是慢慢地搖了搖頭,過了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狗賊!”
宇文鴻飛仰天大笑:
“田原,你沒想到吧,天一劍派的三弟子會是天道教的副教主。田世南要是知道的話,八成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餘若水連忙附和:“妙算神機,教主舉世無雙。”
宇文鴻飛笑道:
“要是沒你這個三弟子配合,老夫要查明田世南的行跡也頗不易。就是田原,大概也只有你出馬才能把他請到此地。”
餘若水謙遜道:“哪裡哪裡,弟子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一股涼氣直鑽田原的背脊,他此刻的心情也正如宇文燕一般,直覺得世道渾濁人心險惡。
爹孃一直把餘若水視同骨肉,沒想到卻是養虎遺患,自己這許多日子來,對他從沒絲毫懷疑,卻原來早就鑽進了他的圈套。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行蹤,在衢州府裡演出了一場久別重逢的好戲,又把自己引上一條事先早安排好的賊船。
要不是冷門主意外出現,自己本來在三江口就已葬身火海。
田原,你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天一劍派的弟子中,餘若水的武功僅只比花容稍稍好些,爲什麼其他人都死去了只有他還活着?
在三江口他中了那麼多槍卻沒有一槍紮在要害,這原本不就是苦肉計麼?
自己當時只要細想一下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綻,唉,只怪自己對他太過信任了。
田原搖了搖頭,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而這卻偏偏就是真的。
不僅餘若水,還有帥獨缺,爲什麼他們都投靠在天道教門下,宇文鴻飛真可算是無孔不入了!
田原嘆了口氣,黯然道:
“爲什麼,你們這是爲什麼?”
餘若水笑道:“田原,你也忒笨了,連人往高處走的道理也不懂麼,在天一派,我拼死拼活,師父師孃也不把我當個人……”
田原厲聲喝道:“你還有臉叫師父!”
餘若水嘿嘿笑道:“師父就是師父,餘某沒齒不忘,不管他們待我怎樣。”
田原道:“我爹孃虧待你了?”
餘若水道:
“怎麼說呢,就算他們對我好又怎樣,我還不照樣是三弟子,有什麼好事,首先想到的還不是呂不空和葛令威,就連我喜歡的女人也不願和我好,還不就因爲我是三師兄葛令威是二師兄麼……”
田原怒道:“胡說,你怎能和葛大哥比,葛大哥忠心耿耿,是非分明,哪像你這般陰險毒辣!”
餘若水啞然而笑:“葛大哥?田原,我實話跟你說吧,葛令威不過是我手下的一條狗,他早就是我們的人了。”
田原渾身一震,叫道:“你騙人!”
餘若水道:“我又何必騙你。葛令威,哼,葛令威,”
餘若水臉色一沉,“你搶我的女人,我就要把你玩膩了再一腳踩死!”
田原驚道:“他們是你殺的?”
餘若水冷笑道:“何止他們倆人,連呂不空也是死在我的手裡。”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物事,扔到田原腳下,田原一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
在他眼前的是一雙鞋,麻鞋,鞋後幫上纏着一根藍布條。
正是呂不空遇害的那天他和依依躲在地窖裡看到的,害死呂不空的兇手穿的鞋。
原來這兇手就是餘若水,怪不得呂不空眼裡會露出驚奇的神情。
田原清清楚楚記得呂不空臨死時只說出一個“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