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工的錘子敲着鑿子,發出單調的、節奏平穩的“叮,叮,叮”的聲響。
帥獨缺朝田原喊道:“小兄弟,這裡沒什麼好玩的,你快點出去。”
田原嘻嘻傻笑着,口水順着嘴角滴下來。
對帥獨缺的話,彷彿根本就沒聽到。
鬼斧朝冷玉川不解地看了一眼,嘰哩呱啦說了幾句。
權吉人道:“他說,你笑什麼?”
冷玉川冷冷道:“狗賊,看清楚了,我沒有笑。”
權吉人不以爲意,把冷玉川的話嘰哩呱啦說給鬼斧神工聽。鬼斧聽完又說了一通,權吉人道:
“他說,你明明笑了,不笑的話臉上不會這個樣子,他還說,你要是哭的話肯定比笑好看,他要幫你修理修理。”
冷玉川確實沒有笑,他的眼裡閃着冰冷的寒光,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哦,那就試試。”
話音未落,人已從原地直撥而起,手中的鐮刀削向鬼斧。
他的鐮快,鬼斧的板斧比他更快。冷玉川一招使出,只覺得揮出去的右臂猛然空蕩。
他落地時奇怪地一看,自己也嚇了一跳,整條右臂居然齊肩被鬼斧削去,落在地上的手臂還緊緊攥着鐮刀。
冷玉川呆呆地立着,一時不知怎麼回事。
他看到自己原本長着右臂的地方,露出塊腥紅的肉和一根白花花的骨頭,不由地“咦”了一聲,心念電轉,我的右臂怎麼了我的右臂到哪去了。
殷紅的血一顆一顆沁出來,緊接着一股血柱噴射出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揪住了他,冷玉川眼前一黑,一個模糊的念頭剛滑過他的腦海,人已嗯哼一聲倒在地上。
呂不空趕緊搶上,從懷裡掏出金創藥倒在傷口上,這血哪裡還止得住。
無奈中呂不空只有點了他的幾個穴道,然後用掌緊緊擠壓着他的傷口,冷玉川臉色花白,在昏迷中痛得連聲高叫。
花容撕下他的長衫,包紮着,殷紅的血仍止不住,汩汩地流了一地。
餘若水怒吼一聲,挺劍而上,鬼斧和神工的板斧鑿子幾乎同時發出,剛纔還醉意朦朧的宇文燕搶在鬼斧的板斧飛出之前,左手在茶几上輕輕一按,高高躍起在空中,眼見板斧來勢兇猛,情知若以右手的刀硬接,只怕會震得刀飛人傷。
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宇文燕在空中一個轉身,右腳在飛行中的板斧上輕輕一點,藉着這點勁道又是一個起落,輕盈地落在權吉人面前,權吉人就覺眼前一亮,定睛看時,一把鋥亮的鋼刀架在他的脖子裡。
那把板斧,在宇文燕單腳一點之下改變方向,突地扎進殿堂左邊的柱子裡,紋絲不動。
幾乎在宇文燕躍起的同時,斜側裡飛出一個物件,在空中與神工的鑿子相碰,雖未把鑿子震飛,但也改變了它的勁道和線路,鑿子擦着餘若水的臉頰飛過去,扎進他身後的大勢至菩薩的腳上。
再看適才撞偏神工鑿子的,竟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筆。
宇文燕和田原相視一笑,宇文燕讚道:
“年兄好快的身手!”
田原的臉微微一紅,說道:“哪裡,宇文兄的輕功更俊。”
這一來形勢頓變,鬼斧神工的招數被倆人化解,氣得噴着粗氣。
鬼斧從背後又抽出一把板斧,這把板斧更鈍,鏽得更加厲害,一動之下往下直掉鏽渣,板斧的背部是空心的,裡面裝着兩個鐵球,稍稍一動,就發出“嗆啷”的沉悶聲響。
鬼斧神工操兵器在手,一個“嗆啷,嗆啷”搖着,一個“叮,叮”地擊打着,不敢貿然出手,權吉人被宇文燕制住,稍有馬虎,宇文燕的刀輕輕一送,權吉人這條老命就休了。
帥獨缺扶起徐長老,倆人又驚又喜。
另外一邊,呂不空把冷玉川輕輕放在地上,他們三人也是臉露喜色。
帥獨缺說什麼也沒想到,這小傻子竟是裝的,他騙了自己這許多日子,自己竟毫無察覺。
他回想起那天夜裡的情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小石子是這小子射的,害得老夫好苦。
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又猜錯了,冤枉了田原,射小石子的另有其人。
他以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筆竟能把神工的鑿子震偏,旁人或許覺得還沒什麼,帥獨缺吃驚不小,他吃過神工鑿子的苦頭,知道鑿子上的勁道兇猛,自己的虎口到現在還隱隱作痛,血也還在流。
帥獨缺靜靜地注視着田原,實在想不出,此人小小年紀卻身懷絕技,而行動又顯得十分詭秘,他到底會是誰呢?
幸好從剛纔的情形看來,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和宇文燕又極親熱,一副英雄惜英雄的姿態。
帥獨缺暗自嘆了口氣,此刻,他才覺得自己確實老了,江河後浪推前浪,武林對他來說越來越陌生,少年英雄輩出,他們的武功,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權吉人眼睛盯着脖子上的鋼刀,繃得緊緊的臉嚇得煞白,嘴脣哆嗦着,牙齒格格打戰,他實在難以相信這個事實,自己剛剛還威風凜凜不可一世,怎的轉眼就成了刀下囚。
他把目光從刀上移開,轉向鬼斧神工,目光裡夾纏着哀求的神色,他們此時若稍一動彈,自己這刀下囚可就要變成刀下鬼了。
宇文燕輕輕地咳了一陣,朝田原道:
“年兄,給你看個好玩的。”
他伸出左手從後往前,在權吉人的會**上輕輕一點。權吉人的褲襠頃刻就水淋淋冒着熱氣,一串串水洙滴在地上。
衆人忍不住卟哧一聲笑了起來,連鬼斧和神工,看到權吉人的狼狽模樣,也咧嘴嘎嘎嘎嘎笑着。
花容輕輕啐了一口,忸怩地轉過身去。
宇文燕瞧見花容的神情,臉不由也變得通紅,深覺自己這舉動太過粗俗。
宇文燕期期艾艾道:“花……花姑娘,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抱……抱歉。”
不說還不當緊,一說就把一層紙徹底給捅破,花容的臉羞得更紅,惱怒地一跺雙腳。
衆人看看花容,再看看權吉人,笑得更加厲害。
剛纔還十分緊張的場面傾刻變得有些滑稽,權吉人機警乖巧,他知道這樣的場面對自己有利,也陪着衆人嘿嘿乾笑。
宇文燕點了他胸前的膻中穴和後背的靈臺穴,權吉人登時動彈不得,只留一張嘴還能說話。
宇文燕把他交給餘若水,餘若水用劍抵着他的咽喉。
宇文燕走到茶几邊上,取過酒壺,猛灌兩口,緊接着噴出一口血來,彎下腰劇烈地咳嗽着。
呂不空趕緊搶到身旁:“宇文兄?!”
宇文燕緩緩轉過身來,臉色蒼白,他的嘴角笑了一下,擺擺手:
“不礙事,不礙事,在下已經習慣了。”
他在椅子裡慢慢坐下,微閉上眼,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