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龍晴和燕雲往裡走,走過前院,穿過角門,進了中院。院子正中是一大片平整的沙地,乃是當作練武場用的。沙地四周有青石鋪成的小道。小道旁邊種有一排大樹,枝葉繁茂,樹冠蒼天。

祿伯已經帶着四五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起迎了出來,見了龍晴,道:“三少爺,你可到了,想死老奴了。”龍晴忙道:“龍晴遲來,讓祿伯惦記了。”

祿伯笑道:“晚來一時半刻有什麼關係。”一屈雙膝:“老奴給三少爺請安。”慌的龍晴忙雙手一扶,祿伯沒跪下去,龍晴道:“祿伯切莫不可,你這樣做可折了龍晴了。”

祿伯笑道:“三少爺說的哪裡話,老奴自當見禮。”

龍晴笑道:“這個龍晴可不敢。若是大哥知道我受了祿伯一禮,怕不跪折我的腿。”

祿伯笑道:“大少爺太擡愛老奴兄弟了。”龍晴對祿伯躬身道:“龍晴給祿伯請安。”祿伯忙扶龍晴道:“三少爺快快免禮。”又一疊聲問道:“大少爺和諸位少爺可好?家裡一切可好?”

龍晴含笑道:“一切都好。一會在容龍晴慢慢向您稟告。”

那些與祿伯一起迎出的少年早都齊刷刷跪在地上,這當便一起叩首道:“弟子見過三叔。”

龍晴笑道:“大家免禮。”這些少年站起來。龍晴挨個瞧去,道:“怎麼不見燕雨。”

燕雲道:“燕雨犯了錯,在後院罰跪呢。”

龍晴笑道:“燕雨這愛闖禍的性子到是與燕傑無二。”燕雲笑道:“是。”

祿伯對燕雲道:“你去吩咐他起來吧。讓他來給三叔好好磕個頭。”

進了大堂,龍晴不肯上座,便和祿伯一起坐在下首,卻仍是讓祿伯坐了左首,自己在右首相陪。不一會,燕雨紅着臉,端茶進來,給三叔磕頭。

大家敘了會閒話,祿伯讓燕雲等弟子退下。

龍晴見祿伯神色凝重,似乎有話要說,便一邊遞茶與祿伯,一邊道:“祿伯可是有話要吩咐龍晴。”

祿伯沉吟一下道:“三少爺可知道關外金戈洗月軒?”龍晴聽得心神一顫,道:“知道不多。”祿伯道:“三少爺是否和他們結怨?”

龍晴知道自己來關外舉動都瞧在祿伯眼裡,這番問只是顧及自己的面子,便把落月等裝成強盜行劫的事說了一遍,卻未說及在買醉樓和紫色船上的事情。

祿伯道:“這事有些複雜。”

原來金戈洗月軒坐落在關外赫蘭峰上。有百多號人馬,軒主名叫落陽,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軒裡有個小公主,是落陽的胞妹落月。創建金戈洗月軒的人,名叫落風,本是西夏的一個王爺。

二十多年前,落風在赫蘭峰打獵時,遇到了一名避禍塞外的中原女子,陽月。落風一見,驚爲天人,便在這赫蘭峰上建了一座宮殿,與陽月結爲恩愛夫妻。一年不到,陽月產下一子,取名落陽。

落風其時已年近四十,他的幾個王妃均無所出。如今竟喜得貴子,與陽月更加恩愛,連西夏的王宮也不回去了。再過得幾年,落月出世。二人更加情深義重。

落月未及滿月。西夏卻與中原開戰。落風接到西夏皇室的密詔,讓他火速趕回西夏聽命。落風顧及愛妻和子女,不願與中原爲敵,可是身爲西夏王爺,又不能不遵皇命。

落風自盡。臨死前,遺命落家子弟既不可與西夏爲敵,也不可與中原爲敵。故此,金戈洗月軒雖在關外,卻一向中立,並不參與紛爭。

前些日子,落陽備了厚禮,來武家提親,竟是要迎娶武修的女兒詩兒。祿伯說到此處,龍晴不由大奇。詩兒如何會與落陽相識?

武家詩兒與傅龍晴的婚約還是傅老爺在世時所訂,那時詩兒剛剛出生,龍晴也不過才兩三歲。但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卻並不多。武修辭謝了落陽,將詩兒已有婚約一事相告。

哪知落陽不僅不知禮而退,反倒勸武修將這婚事退了。並聲稱他與詩兒早已生情,自已非詩兒不娶,詩兒也非他不嫁。武修聽了大怒,將詩兒關在家裡。將落陽趕了出去。

昨天上午,落陽又派人送來重禮,雖悉數爲武家退回,但是明日武修大壽,落陽恐怕仍是要來。祿伯道:“三少爺覺得此事如何處理?”龍晴聽了,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道:“您可稟了大哥嗎?”祿伯道:“此事關乎武家顏面,咱們雖然清楚,但是卻不便向大少爺稟告。”

關外武家與傅家本是兒女親家,傅家鏢局在關外做生意,與武家也有些往來。而武家發生的事情,傅家鏢局不可能不知。可是若是武家未向關內通告,傅家鏢局卻不敢私傳信息,若是傳到武修耳中,恐怕解釋不清。

傅龍城也不喜歡多弄是非之人。此事只是兒女私事,祿伯更不便向關內通報。這因果,龍晴也明白的。

龍晴明日去武家拜壽,若是落陽來了,該如何自處?落月本是落陽的妹妹,他又該如何對待。心裡真是一團亂。龍晴轉念又想,自己想這些事情做什麼,自己想做什麼真能由着自己的心性去做嗎?

龍晴半天無語。祿伯道:“此事,三少爺如何打算?”

龍晴道:“還請祿伯教我。”

祿伯道:“有句話,哎,老奴卻是不敢詢問三少爺。”

龍晴忙笑道:“祿伯言重。有話儘管吩咐就是。”

祿伯道:“如此,老奴放肆了。”“三少爺與詩兒小姐的婚約是老爺生前訂下的。”

龍晴恭容道:“是。”祿伯道:“詩兒小姐稟性溫柔,到是個好姑娘。”龍晴道:“是。”

祿伯嘆了口氣道:“詩兒、珠兒與落月並稱關外三鳳,三少爺想必不知。”

龍晴道:“這個到未曾聽聞。”

武家牧場武詩兒,金戈洗月軒落月小公主,加上關外唐家珠兒丫頭,正是並稱“關外三鳳”。

祿伯笑道:“這稱號是珠兒小姐前段日子來時,說起的。她們三個姑娘結拜爲乾姐妹。”

詩兒與落月既是姐妹,想必與落陽也有了接觸的機會。假以時日,兩人就有了感情。詩兒雖然稟性溫柔,卻是外柔內剛。她打定了主意,非落陽不嫁。

龍晴道:“我其實也一直把詩兒當妹妹看。”

祿伯道:“既然三少爺這樣說,老奴也就敢說了。其實前些日子,詩兒姑娘曾來求過老奴,希望能婉託大少爺取消婚約。老奴未敢答應。”

龍晴道:“祿伯。”

祿伯嘆道:“老奴雖承大少爺擡愛,鏢局裡的事能拿些主意。可是此事乃是傅家家事,又是老爺生前所定。老奴怎敢開口。”

龍晴想起大哥,搖頭輕嘆。

祿伯道:“落陽落軒主,老奴也見過,是個淳厚少年,對詩兒小姐也是一網情深,只是……”

龍晴腦中忽然閃過那個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的紫衣姑娘。

正在此時,突聽門外有一清朗語聲道:“燕雲有急事告進。”

祿伯道:“進來。”燕雲進得內堂,對總管和三叔欠身一禮:“有人求見總管和三叔。”

祿伯道:“是何人。他怎麼會知你三叔在這裡?”

燕雲道:“是個小孩子。”祿伯眉頭一皺,燕雲忙道:“這個小孩子說他是來傳信救人的人。若是耽誤了時辰,他家姑娘怕有什麼不測。”

龍晴心裡一動。莫非是落月。祿伯看了一眼燕雲道:“你到是越來越會辦事了。”

燕雲臉一紅,道:“弟子本不敢來打擾,可是那小孩子說,被人抓走的姑娘與三叔關係匪淺,若是有什麼閃失……”祿伯臉色一沉,燕雲下面的話不敢在說。

燕雲、燕雨、燕雷、燕電是關外鏢局,祿伯手下最得力的弟子,平素,祿伯的管教也尤爲嚴厲。

龍晴笑道:“既然來了,祿伯就見見吧。”祿伯見龍晴如此說,便道:“讓那小孩子進來吧。”

燕雲躬身領命。龍晴突然道:“你等等。”燕雲忙停步,欠身道:“三叔有什麼吩咐?”

龍晴一笑,道:“這個小孩子你可認識嗎?”

燕雲聽了,臉上一紅,道:“不敢瞞三叔,這個小孩子弟子認識,而且,而且……”

祿伯一聽,道:“我說燕雲做事一向穩妥,今天舉止失儀,原是另有隱情。”

燕雲聽得身形一顫,忙屈膝跪地,垂首道:“燕雲擅專,還請總管和三叔責罰。”

祿伯哼了一聲。

龍晴道:“你說而且什麼?”

燕雲道:“這個小孩子叫小福,本是個無家孤兒,弟子憐他身世,就答應收他爲徒。”

此言一出,龍晴不由一楞。祿伯聽了,臉色一沉:“燕雲,你的膽子不小。”

燕雲道:“弟子雖然答應他,可是並未正式收他爲徒,想等過幾日總管過壽之時,再向總管稟請定奪的。”

祿伯道:“你真是有了出息,竟學會先斬後奏了。你已經答應了他,還用稟請我定奪嗎。”

燕雲看了龍晴一眼,鼓起勇氣道:“弟子不敢。只是咱們府裡的規矩並未規定不準弟子收徒弟,所以燕雲以爲總管當不會反對。”

祿伯看了一眼燕雲道:“你這是拿府裡的規矩來壓我。”燕雲頭一低道:“燕雲不敢。”祿伯道:“你這事先放過一邊,你讓那小福進來吧。”燕雲叩首退出,不一會轉回來,身後跟個十歲左右的小童,正是與落月一起的那個。

小福很是乖巧,進得內堂,頭也不敢擡,撲通一跪道:“小福給爺爺太爺爺請安。”龍晴不過二十三四,只是輩分大些,平時當叔叔是當慣了的,這次給人叫爺爺還是頭一次,不由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