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傅龍城墜入洞中,他也未想到這洞如此之深,而那股香氣又是如此古怪。越往下去,香氣越濃,人越發地手腳無力,而下落之勢越快,他也無法控制。

傅龍城有點點兒後悔,爺爺的教導果真疏忽不得。他與展紅顏一戰,雖然得勝,卻是大耗元氣。後來又被傅龍羽給嚇了一大跳,他將龍羽救回來時,幾乎脫力,他已很久不曾如此耗費功力了。

若按爺爺的教誨,他在其後的時日內,便該閉關休養,固本還原。可是難得閒適,傅龍城就忍不住偷了一點點兒懶。每日裡雖也練上幾個時辰內息,大部分時間卻用來喝茶、畫畫、下棋、觀景了,所以,他的內息回覆,也不過七七八八。

今日聽了龍晴跑去什麼鬼洲,他心中自然有些生氣。龍晴先些時候捱了打,不肯好好休養,還帶着傷,又爲了化解逐月功力,內息再度受損,這些日子,他本是斥了龍晴好好休養,雖未曾下令禁足,大概也是這個意思了。

哪知龍晴的膽子居然這麼大,偷偷跑去救落家的那個丫頭!自己明明已經命令他與落家撇清關係,就算落月真的有難,他也該將此事稟了自己定奪處理纔是!他竟敢陽奉陰違,私自外出!

所以龍城命徒弟們在家,他一個人去追龍晴時,心中本還怒着,想着抓了龍晴在外好好教訓一番,哪知尋到人時,龍晴竟是蠢得掉到洞裡。

都說雙胞胎的命運都會有巧合地相像,龍晴和龍羽還真是啊,一個呢,就往懸崖下掉,一個呢,就往無底洞裡掉,套用龍夜的一句話:你們兩個是不是生來專門氣哥哥的那種弟弟?

傅龍城想着,真氣運轉,確定這香氣倒是無毒,只是此時自己落勢如虹,想要提氣上縱是不可能的了。洞內黑暗,氣流微弱,卻仍是有絲絲冷風自下吹來,傅龍城琢磨,這若是傳說中的無底之洞,自己倒是可以瞧瞧地底是何模樣了。

他閉上眼睛,真氣緩緩流轉全身,周身籠於淡淡地紫光之中,往洞底落去。

忽然,龍城覺得足下氣流漸強,不由心中一喜,看來已是接近洞底了。他提氣運掌,一掌往下擊去,掌力如泥沉入海,他並不氣餒,第二掌、第三掌接二連三地打下去,他下落之勢果真爲氣浪所阻,漸漸緩慢,本是漆黑的四周,漸漸有了亮色。

傅龍城再提一口真氣,緩緩倒轉身形,頭上腳下,如天人一般往那團光亮中落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地底嗎?果真別有洞天。傅龍城落足之處,正是一枚人高的紫晶石柱,四處熒光閃閃的是四棱、三棱的黃紫綠白藍的天然晶石。

“你,你,你是人嗎?”一個略有些驚慌更多是好奇和驚喜的聲音響自傅龍城身後。

傅龍城緩緩回身,一片水晶的光芒中,一個一襲白紗白裙,容貌俏麗的女子,半藏身在一株巨大的水晶花柱後,她忽閃着大眼睛,正細細地打量自己,一頭淡紫色的長髮,柔軟地飄蕩在她的肩頭、胸前。

傅龍城不由一楞,這女孩子竟是在哪裡見過,看着很是眼熟。

不過,傅龍城還是一笑,道:“我是人。你呢?你是人嗎?”

女孩子不由大喜,跑了出來,高興地喊道:“來人了,來人了,終於來人了。”她喜出望外,跑向傅龍城,在傅龍城身前又站定,伸出雙手向天,道:“蒼天有眼,爹孃保佑,我方夜夜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方夜夜!”傅龍城被這個名字鎮住了。

“龍城,這是方姑姑的女兒,叫夜夜,好看吧?”爹爹傅青書和一個漂亮的女子逗弄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爺爺傅懷難得地含笑坐在一旁。

“方夜夜。”龍城瞧着小嬰兒細嫩的小臉,心道:“不如龍星好看呢。”

“傅伯伯,將我家夜夜送你做孫媳婦可好?”方芳笑着將女兒抱給傅懷。

“好。這女娃子就許給龍城吧!”傅懷大笑。

傅青書也是點頭微笑,娘抱着龍星自門外進來,笑道:“怎的不許給龍星?他們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傅青書過去妻子身邊,接過龍星,笑道:“芳兒相中城兒了。”

方姑姑笑道:“女孩子找相公,當然是找個年紀比自己大一些的,這樣纔會有相公疼。況且你家龍城再過個幾年便可將夜夜娶進門去,早些給傅伯伯添重孫兒呢。”

傅懷點頭笑道:“芳兒這丫頭果真是會說話!龍城自然是早早便能給傅家開枝散葉,等到星兒長大了,可是得到什麼時候!青書,你將金龍令拿來,交予芳兒做個聘禮吧。”

傅龍城瞧了瞧一直睡着不醒的小嬰兒,唉,自己的媳婦就是這個樣子啊,真是好小啊。

“龍城,你來抱抱夜夜吧。”方姑姑笑着把手中的嬰兒遞給龍城,龍城笑了一下,接了過來,小嬰兒本是睡着,到了傅龍城手裡,忽然睜開眼睛,看着傅龍城,笑了。

“看看,夜夜也是喜歡龍城呢。”方姑姑高興地道,“龍城,以後你可要好好待夜夜,不許你欺負了她。”方芳現在就有些捨不得女兒了。

“他敢!”傅懷接過龍城手中的小嬰兒:“有爺爺做主,看誰敢欺負了夜夜去!”

傅龍城瞧着眼前的女子,耳邊似乎還有爺爺的笑聲。爺爺當時本是打算等自己一滿二十便爲自己成親的,當時自己還真有些彆扭,因爲他滿二十,夜夜不過也纔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而已嘛。

可是爺爺一瞪眼睛:“十三四與十五六有何不同,早早娶進門來,收了你的心,免得學你爹爹在江湖上惹出是非來!”

便是爹爹與娘生了自己兄弟等七個,爲爺爺在族裡掙足了顏面,尤其是大大地打擊了三爺爺傅驚的氣焰,爺爺說起爹爹與娘當年私自成婚的事情,依舊是頗多指責。

傅龍城哪敢再與爺爺辯說,自己挨一頓打也就罷了,再連累爹爹被爺爺翻起舊賬也挨一頓打,可真是不孝了。

不過,傅龍城十歲上時,方芳帶着不足三歲的女兒方夜夜不知怎麼就突然消失了,只是留下一封信非傅懷,說是二十年內必定回來履行婚約,請傅家無論如何也要等上二十年……

傅懷對於自己親自定下的婚事當然不能反悔,二十年也不是很長,傅家也等得,只是他有意讓傅龍城先娶幾個妾室開枝散葉,只是後來多有變故,便耽誤下來,待傅懷西去,傅龍城忙着一大家子的事情,實在沒有心思去娶幾個妾室來開枝散葉。

“你怎麼不說話?可是我嚇到你了嗎?我也是一時高興,所以喊的大聲一些,對不起。”方夜夜微微福了一福。

傅龍城微微一笑,躍下立足的石臺,“沒什麼,我只是聽姑娘的名字,似乎與我一個,嗯,故人相同。”傅龍城覺得這種場合說這個好像有點奇怪。

“你莫非姓傅?”方夜夜睜開了眼睛,驚喜非常。媽曾說過,傅家的孩子都是一等一的俊逸瀟灑,武功高強,面前這個帥得飛上天的男子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那麼巧,正是自己夫家的人。

“在下,傅龍城。”傅龍城微微欠身。

“傅龍城!”方夜夜一聲驚叫,驀地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平靜了半天心情,告訴自己,冷靜、鎮靜、冷靜,天啊,這個大帥哥就是自己的夫君啊,撿到寶了,真是不枉自己這三年來的等待,三年啊……值了……

方夜夜淚奔了。

她忽然轉身往水晶柱後面跑,然後又跑回來,還是低着頭,將手裡的半方金龍令舉了起來,道:“如果你真是傅龍城,那麼,這個,這個……”

傅龍城瞧着那半方金龍令,果真,是這個方夜夜了。難怪當初爺爺說,方家的女孩子都很特別,還說,自己一定會娶到方夜夜爲妻的,果真啊……掉到這洞裡來,就遇上了。

方夜夜看傅龍城不做聲,又忙收回金龍令,道:“你若不是傅龍城,可不要冒名頂替,更別想搶了這個去,因爲這金龍令上有很厲害的機關,你會枉死於此的。”

傅龍城輕咳了一聲,自懷中也掏出半方金龍令來,方夜夜的心跳都快停了,果真是啊,她將手中的金龍令遞過去,與傅龍城手中的金龍令緩緩相合……

命中註定的姻緣,果真來了!

“方夜夜,見過夫君。”方夜夜緩緩屈膝,行禮,一派大家閨秀之風。

傅龍城見她如此端莊有禮,正要還禮,方夜夜忽然一躍而起,道:“你可是來了,你若再晚些來,怕是要娶我的屍體過門了。對了,你有沒有帶乾糧?”

傅龍城楞了一下,瞧方夜夜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不由有些慚愧,自己好像過了那種隨身帶着乾糧的年齡了,他只能抱歉地搖了搖頭。

方夜夜果真很失望,可是忽然又展顏笑道:“你沒帶乾糧也不打緊,反正咱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外面有多少好吃的,吃也吃不完呢。”

傅龍城不由笑道:“你在這裡很久了嗎?”

方夜夜點了點頭,道:“好像,有三年了。”

這一下,傅龍城也是吃驚。

方夜夜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了。”

傅龍城往洞頂上瞧了瞧,又側耳聽了聽道:“我們要想上去,還有一會兒時間,你不妨說說看。”

方夜夜笑道:“我聽娘說,你家的兄弟是很多的,是不是他們在上邊救你。”

傅龍城點頭笑道:“是啊,我三弟龍晴在上面。”

方夜夜請傅龍城坐在一個天然水晶形成的墩子上,道:“你也算過門是客,我煮湯給你喝啊。”說着話,轉到水晶柱後面去了,傅龍城問道:“用我幫忙嗎?”

方夜夜探出腦袋道:“不用了。這後面是我的臥房。”

傅龍城自覺有些唐突,女子的閨房當然不能隨便進入。

他看這一處奇妙的所在,在往旁邊去,是一條蜿蜒的地河,很是清澈,卻不見游魚,在地河的另一側,有一個小坑,涌動着火紅的岩漿。地河流經的山壁旁,溼漉漉地,長着幾株白色的蘑菇,雖是零星的幾株,蘑菇的個頭卻極大,肉也極厚,想必是肉靈芝一類的。

傅龍城心道,看來方夜夜是吃這些蘑菇充飢的了。

思忖間,方夜夜已經支好了架子,架好了一口石鍋,又用一柄石頭勺子舀了清水,再用一個石頭夾子在火紅的岩漿內提起幾個冒着絲絲火苗的石頭來,放在石鍋下,去採了幾個蘑菇來,撕開了,放到水中,拿起幾個小瓶子,倒了些調料進去,蓋上石頭鍋蓋,笑道:“一會便可以喝湯了,這湯剛喝時,是極鮮美的呢。”

傅龍城看她分外熟練地忙活着,問道:“你在這裡,便只吃蘑菇嗎?”

方夜夜忽然伸指噓道:“哎呀,你切勿提那兩個字,一提我便要反胃了。”

傅龍城不由失笑。

方夜夜有些臉紅道:“這裡,便是什麼吃的也沒有了,所以,我便只好吃那個。煮着吃,烤着吃,燒着吃,做湯吃……”說到這裡也是笑:“剛開始吃時,還是很香甜的,越到後來便吃膩了,便是名字也不敢提了。”

打開鍋蓋,一股極香甜的氣息溢了出來。

“應該是沒有毒的了,不過總是含有什麼金屬元素吧,”方夜夜拿了石頭碗舀一碗,雙手捧給傅龍城,“吃的時間久了,我倒是沒有什麼別的反映,只是這頭髮變成紫色的了。”

傅龍城看方夜夜肌膚白皙,也不是特別白,只是趁着一頭亮澤的紫色頭髮,分外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