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較長些,不周之處,大家多包涵。

燕傑、浩威隨燕文而行,俱是忐忑不安。燕文舉步行進營帳,燕傑看那門簾落下的一瞬,差點就要拔腿逃跑,只微一遲疑間,燕文已經又刷地挑簾出來,一把拎住燕傑領子,猛地慣進簾內去了。

燕傑踉蹌幾步還未站穩,燕文已經過來拽了他的衣領,右手掄着風聲,“啪”、“啪”、“啪”地連抽了五六個耳光。

燕傑就像一棵狂風下的小草,頭隨着巴掌的落下,左右搖晃,被這幾個狠辣的耳光打得頭昏腦脹,兩耳轟鳴,竟是半天喘不上氣來。

燕文又補上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才喝罵道:“不記打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擅闖中軍營帳,竟敢衝撞王爺?你可還有一絲規矩,可還有半分尊卑?”

罵着,只氣得手都直抖。

燕傑緩過神來,勉強剋制住顫抖,緩緩跪直身子,不由傷心,大哥總是如此,不問情由,便先定了自己的錯。

燕文見燕傑沉默,更加怒不可遏,自帳內架子上,順手拽了一根長棍,一棍打在燕傑肩頭,“你還敢梗着脖子,今兒非打爛你的皮不可。”

手中棍子已經如暴雨般,一棍一棍打向燕傑脊背。

燕傑咬緊牙,握緊雙拳,用力挺直背脊,硬受着那一下又一下銳利的疼痛。

這是軍中練習用的長棍,硬木削成,沒有任何彈性,一下下砸得實在。

燕傑越是不吭聲,燕文就越是生氣,道:“好,你不僅是膽子大了,主意也正了,竟敢跟我擰上了,看你能擰到幾時。”

手腕上越加用力,再抽了幾下,“咔嚓”一聲,棍子竟磕飛了一段。

燕文順手扔了手裡的半截棍子,又自架子上取了一根,力道絲毫不減,再打。

跪在一角的浩威不由是又驚又怕。想不到看起來很是和藹的燕文叔,打起人來是如此兇狠。眼看那一排支架上總有十幾根棍子,這樣打下去,不是要活活打死燕傑叔嗎?

“咔嚓”一聲,第二根棍子又折了。

燕文去取第三根。

燕傑背部已滲出一條條血痕,和密佈的檁子,糙布的軍衣早都抽裂了數道口子,露出青紫的或是滲着血絲的傷口。

“錯沒錯?”燕文邊抽邊問。

燕傑指尖都摳進手心裡,垂着頭,暗吸着氣,調整着呼吸,就不說話。

“咔嚓”,第三根棍子也飛了。

短暫的停頓。

燕傑身上的痛先是一緩,接着更加清晰起來。他本想勾勾嘴角,露出堅韌的笑容來,卻因爲如此輕微的抽動又勾起了臉上的痛來,麻辣辣地,像被抹了辣椒。

燕文的氣有些消,伸手擡起燕傑的臉,冷冷道:“行,居然沒掉眼淚,是長骨氣了,還是更禁打了?”

燕傑想硬扭了頭,卻終是不敢,乾脆閉上眼睛,不看大哥依舊怒氣的臉。

燕文鬆了手,緩步走出帳外。

燕傑強忍着哆嗦,挺了挺背,火燎燎地疼。

很快,燕文又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條藤棍。

燕傑一眼瞥見,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褲子褪了。”燕文淡淡地吩咐。

燕傑的臉紅了白,白了紅,知道也是擰不過,狠了心,解了腰帶,褪下褲子。

“帳外有個栓馬石,你可看見了?”燕文手中藤棍往帳外一指,“你且跪那去候着。”

燕傑實在忍不住,開口道:“大哥。”兩個字喊出來,是說不出的嘶啞。

“你還委屈了?”燕文絲毫不爲所動,“跪着去!”這三個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燕傑的眼淚在眼中轉了幾個圈,還是嚥了回去,想站起身來,挺了一下腿,只顫抖得厲害,便膝行着出去,一步一步,行到帳門時,便覺得力氣彷彿都跑光了,猛地回身,俯首道:“大哥,小杰知錯了。請大哥饒小杰這一回。”

燕文冷笑道:“怎麼,燕少俠也知道一個‘錯’字了嗎。”

“是……小杰的錯。”燕傑滿腹委屈,只能低頭。

燕文揮揮手裡的藤棍,燕傑又膝行而回,雖然在浩威跟前,分外的沒臉,可是卻不敢求大哥,轉了身,伏地,將屁股擡得高高地,“燕傑不該擅闖中軍營帳,大哥重責。”

燕文手中的藤棍“嗖”地一下抽在燕傑的臀峰上,好似咬進了肉裡,離開時,一道醬紫的血痕立刻凝在皮膚上。

打得燕傑控制不住的一抖,猛咬了脣,纔將那一聲呻吟嚥了回去。

燕文忽略弟弟背部的斑斑血跡,用棍稍緩緩劃過臀峰上的那道血痕,感覺到燕傑忍不住的顫抖,嘲弄道:“怎麼,燕少俠也知道怕嗎?”

燕傑暗暗緩着呼吸,只努力控制自己,不理大哥的話。

燕文道:“你好好受着吧。自己數着。”

燕傑只得開口道:“一”。

燕文手一楊,“啪”地又是一棍,又帶起一道血痕。

燕傑暗吸了口氣,道:“二。”

“啪”又是一棍,紫紅的痕跡並排而列,如三道紫紅的肉棱。

“三。”燕傑幾乎是咬着脣,數出這一個數來。

燕文狠了心,手腕一抖,再一棍,狠狠抽在三道血痕中間,燕傑忍不住全身一顫,一個即將脫口的“四”字,變成了一聲慘呼。

燕傑的屁股上彷彿雕刻了一個血紅的“豐”字,隨即,皮膚迸裂,鮮血滴了出來,模糊了字。

燕傑再怎麼忍耐,冷汗依舊是化成了淚水,控制不住地滑落。

燕文很有耐心地等着。

燕傑緩了半天,才哆嗦出一個“四”字。

“跪直。”燕文終於暫時放過燕傑,伸手拽了旁邊的一個椅子坐了,“爲什麼不在教場受罰,反倒擅闖中軍帳中去了?就是爲了挨這頓打?”

燕傑的眼淚洶涌而出,屁股碎了似的痛,挺直了腰跪着時,好像將剩下的皮也拽裂了,感覺有溫潤的液體順着屁股直流過腿部,才滴在地上。

“都說清楚,敢隱瞞半個字,你這一身的皮都別想要了。”燕文淡淡地威脅。

“燕傑不敢。”燕傑是真嚇得哆嗦。心中雖然也覺屈辱,卻覺得還是身上的皮更要緊一些,大哥的手段他是領教過的,如今只後悔早晚都要低頭,開始時就不該和大哥擰着。

午飯時間,雖然沒人,可是燕傑在訓練場上受罰,也不敢偷懶。只是沒做了幾百個,便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看着地上兩個苗條的身影,燕傑就知道這躡手躡腳過來的一定是冷小襖和龍小趴了。

燕傑繼續做伏地挺身。龍小趴冷着臉站在一邊。小襖站在燕傑身側,隨着燕傑的伏地,起立,一蹲一起。

“是不是驚喜?會在這裡看見我?”

燕傑胡亂地嗯了一聲。驚倒是有,喜可談不上。

“不過,這裡好無聊啊。”

當然無聊,除了訓練就是吃飯,哪都不許去。

“到處是棍子、棒子、木頭杆子,連朵花都沒有。”

那是自然,你還當軍營是西湖呢。

“你哥罰你啊。”小襖看燕傑已經流了汗,有些心疼,拿了手帕給燕傑擦汗。

這不廢話嗎,不然傑少爺我冉哪個的茬。

“累不累?”

更是廢話。燕傑忍不住想翻白眼。

“喂,小襖好心好意來看你,你什麼態度?”龍小趴爲小襖鳴不平。

燕傑擠出一個笑容:“來看我,謝謝。我很好。回去吧。”

還看我?你不來看我,我會更好。回去就最好了,最好是回家去。

“小襖,回去吧。統領說過不奉命不許串營的。”

小襖不願意:“這纔來了一會兒,她們還沒吃完飯呢。再說,你還沒看見楊浩威呢。”

“誰說要看他了。”龍小趴扭了身。

小襖做個鬼臉。又對燕傑道:“燕傑,幫我家小趴一個忙好嗎?”

龍小趴好像沒聽見,繼續望天。

“要幹什麼?”燕傑覺得小襖笑得真好看,還是低聲斥道:“你也知道我哥的厲害,別害我捱揍好嗎?”

“燕傑。”小襖繼續笑,那一個傑字拖長了音,迤邐着,煞是好聽,“我想讓小趴叫我嬸嬸呢。”小襖說出了自己的小算盤。

燕傑一臉黑線。這就是說,小襖不嫁給自己,也要嫁給自己的師兄師弟了。

“什麼事?說完快走,免得我哥一會見了,又扒我的皮。”

“我家燕傑最好了。”小襖高興得,要是有尾巴,一定會晃的。

這詞聽着耳熟。燕傑不由想笑。好像宛然經常這樣說玉翔小師兄的。

小襖拿了一封信給燕傑,“轉交給楊浩威。”又囑咐道:“千萬莫讓他那個黑臉的爹爹看見了。”

楊大哥的臉黑嗎?燕傑忍不住笑。照小襖這意思,沒準在背後也這樣稱呼大哥吧。

“喂,冷小襖,可不許你這樣叫我大哥。”燕傑警告冷小襖。

“我怎麼敢,那個是你哥嘛。”小襖笑得甜膩膩。

燕傑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審視小襖:“你好像變了許多。”

“是嗎?”小襖很興奮:“你看出來了?是陳姐姐說我們呢,不夠溫柔,沒有女人味,特意教我們的”

“陳姐姐?陳玄衣?她能教你們什麼啊?”浩威有些奇怪。陳玄衣那個女人心眼很多,騙小襖這樣的,成捆成堆的都不夠個。

“陳姐姐是很有本事的。她特別懂得女子儀容之美,曾經在一個很大的會館裡面授課,很多人花了大把的銀子特意去聽呢。哦,她那時還有個特別好聽的表字,叫‘聽香’。”

小襖美滋滋地道。

燕傑差點沒笑岔了氣。

還表字“聽香”,只怕是“婊”,非“表”吧。是有人花了大把的銀子去聽,不是聽課,是聽曲吧。

“陳姐姐只收了我們每人五十兩。”小襖一臉得意之色。

“你這智商,”燕傑笑得,“有時候和小君有一拼啊。”

“小君姐姐啊。”小襖聽燕傑提起小君,有些不樂:“燕傑,小君就要做我嫂子了,你不可總嘲笑她了。”

“什麼?”燕傑正做伏地,差點一下撲倒在地,剛要詢問,前面塵土飛揚,一列巡營士兵圍了過來。

燕傑嘆氣,真衰。

“是女兵。”

“擅自串營,每人笞杖三十。”

“竟敢抗刑!拿下!”

“手裡拿的什麼信?”

“不交出來,就按細作拿下。”

“擊鼓!有奸細!快報王爺知道!”

燕傑頭都大了。

“收聲!”燕傑爆喝一聲,“我也正有事要去見你們王爺呢。”

“王爺豈是你這樣的小人說見就見的。”

……

“啊,有人擅闖中軍帳……”

“啊……”

“王爺,燕傑此來,是有事情向王爺求情。”

“你擅闖中軍,眼中可有王法?”

“王爺視人命如草芥,杖辱女子,可也將王法放在眼中。”

……

燕文臉色越來越沉,聽到這裡,再聽不下去,手中藤棍“啪”地一下,打在燕傑身側,燕傑痛得一彎腰,臉色煞白。

燕文一手將燕傑拽過來,按到椅子上,喝道:“腿分開,伸直。”

燕傑手長腳長的,雙手支了地,後腰和臀正架在椅子上,按着大哥的命令盡力伸直了雙腿,已是疼出了一身的汗。

剛說得一句“大哥重責”,燕文手中的藤棍已經帶着風聲,“咻”、“咻”地抽了下來。每一下,卻只抽在燕傑臀腿內側的嫩肉處,燕傑再如何隱隱,也是忍不住呻吟出聲。

燕文狠打了一陣,見那兩側都已青紫腫脹,才收了手,喝道:“腿併攏。”

燕傑都不知那腿是不是自己的了,勉力併攏了雙腿,燕文的藤棍便一下下抽在大腿處,棍棍狠辣,燕傑差點以爲大哥要打折自己的雙腿了,又驚又怕又痛,實在忍不住,求道: “哥……小杰知錯了,哥饒了小杰吧。”

燕傑哆嗦着求饒,腿依舊不敢有半分躲避。

燕文勉力控制住怒氣,用藤棍指着帳角道:“先跪着去。一會再稟了楊大哥罰你。”

看燕傑面朝裡跪好了,才哼了一聲,對旁邊臉早嚇得煞白地浩威喝道:“滾過來。”

浩威嚇得爬將過去,跪直了,便道:“威兒錯了,威兒不敢了,文叔重責。”

燕文見浩威如此規矩的認錯態度,倒比燕傑乖巧,道:“你都錯哪了,仔細地說。”

“是,是。威兒錯了。”浩威一邊應,一邊琢磨,“我錯哪了,我不知道啊,大概是因爲小趴吧?可是小趴又幹什麼了呢。剛纔燕傑叔也沒說全啊,”他想回頭去看看燕傑,卻又不敢,囁嚅着不知該說什麼。

燕文直接喝道:“褲子褪了!”

浩威冤枉得,可是燕傑叔尚且褪了褲子跪在那裡,自己就更沒有幸免的道理了。

楊大哥既有命“重重責問”,燕文當然不會姑息,一棍抽下去,就是一道血痕,連着十下,勁道絲毫不減,絲毫不比打燕傑來得輕。

稍頓,浩威尚未有所喘息,又是狠狠的十下。

浩威這才知道爲何燕傑叔那麼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文叔跟前也鼠見了貓似的。

文哥打人的力道和狠法實在與爹爹和小卿叔相彷彿啊。浩威一個分神,沒有控制好身體,臀部隨着藤棍的起落輕輕一晃。

“還敢動!”燕文喝,浩威的輕晃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隨着話音,一棍抽在浩威的胳膊上,浩威猝不及防,胳膊一軟,栽倒在地,又忙跪穩身體,撅好臀部,道:“威兒知錯,文叔重責。”

燕文不說話,手中的藤棍抽得咻咻生風,一下下抽在浩威的臀上,棍子落在肉上的噼啪聲分外清晰刺耳。

浩威痛得滿頭冷汗,逼迫自己硬承着抽打,不晃,不動。

燕文停手時,浩威早已抑制不住呻吟出聲。

燕文冷着臉,逼視浩威:“錯哪了?”

浩威早被那翻江倒海,一波強似一波的疼痛痛得發昏,勉強緩了氣道:“威兒不該瞞着家裡,與龍家的人交往。”

浩威說了這一句,不禁傷心。爹爹到底是不許自己與小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