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真的不是不願意放棄,也不是真的那麼堅不可摧。
在他被打一巴掌了以後,在他百口莫辯,在他扯下十字架說不再願意相信的時候,他真的以爲,他可以就此放手。
……
在我以爲可以及時回頭的時候,上天捉弄了我。
在我以爲我們可以重新來過的時候,上天逗弄了你。
遲歡,要多久,要多少次,它才能令我不再失望而歸。
神會原諒一切罪孽,只要我夠虔誠,可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它,它還是讓我一次又一次的恨它,恨自己。
最最難堪的是,你看,我明明扯下了十字架,我明明不願意再相信它,還是想要相信它會將你還給我,因爲除了相信它,我已經沒有任何的路可以走。
如果沒有家人的祝福,如果沒有朋友的理解,你是不是會願意,跟我一起逃走,然後在維也納,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過完這一生。
我先說,我願意。
——顧方西札記
======
如果一個你不愛的女人在你傷心絕望的時候百般的對你好,你是會動心還是會冷酷極致。
這是顧方西第幾十次在蘇暖暖的面前擋住門口,並且淡淡的對她說:“你真的不用來了。”
秋風那麼冷,蘇暖暖站在他的門口一遍遍敲他開門。可是他給她的永遠是這一句。
明明他可以那麼卑微的在遲歡的家人面前,低頭,低眉順目,可是他對她,卻是這般殘忍。而她像是上了癮一樣,他越是推拒她越是殷勤,也許對蘇暖暖來說,這本身就是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態度。
誠然,她太孤獨了,她想要將這個也孤獨的男人拉下水,彼此作伴也好的。可她卻忘了,這個男人殘忍的時候有多殘忍,即使是一點點都不曾動搖。
“她真的有那麼好嗎,好到讓你那麼絕情的對待我!”
他連一步都不讓她跨進,門外大理石的地板冷氣隔着鞋底滲進了蘇暖暖的腳底,她看着他推拒着的飯菜一點點變冷,心底的怨與悲一陣高過一陣。
頂樓總是那樣,夏暖冬冷,總是將季節的溫度進行到極致,就像這個男人的態度一樣。
顧方西的臉在暗色的燈光下頹廢透亮,下巴有些鬍渣,青青的,很狼狽,顯然沒有去清理,衣服有些褶皺,髮絲凌亂,渾身上下透露出絲絲的靡麗。
敞開的落地窗呼呼冷清的吹過大風,吹得人身上都發涼。
他嘆了口氣,推走她拿來的飯盒,眼眸是成熟深沉的意味,沙啞磁性的嗓音淡漠的開口:“我說不清她有哪裡好,正如我說不清你有哪裡不好,我只知道,我雖然不算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但是我不玩弄感情,我收下代表什麼我很清楚,你還小,你今天或許會覺得我殘忍,也好過我平白讓你以爲我給了你錯誤的訊息。”
“也許她會死——”
他悶哼了一聲,淡淡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爲什麼愛一個將死的人,你得不到什麼快樂的。”蘇暖暖咬着牙,想起那一室的熱鬧,“何況,她並不需要你。”
“我本來就不需要任何人,這個世界上有哪一個人是真正需要另一個人的?不過是無可奈何放不下,快樂的時候愛,不快樂的時候不愛,要是真的可以那麼任性,我倒希望我現在能走得乾淨……”不必守在這裡癡癡的等一個消息,不必暗自等候別人能知道他和她約定的真相,不必每天足不出戶只等一個人回家。
他能去的地方偌大,可卻自願在這裡畫地爲牢。
蘇暖暖再一次氣急敗壞冷冷跺了腳,轉身離去。
離去前,她望着手中變冷的飯菜,看着自己孤獨的影子打在走廊的牆壁上,這一副身子搖搖欲墜,殘破不堪,嬌柔的聲音也尖銳起來,冷冷的轉身之際落下那一句話:“West,沒有人會心疼你的深情,他們只會記得你曾經的叛離,你比我可憐,你連她一句安慰,一句欺騙如今也得不到……”
是譏諷,他在原地身子顫了顫,薄脣輕勾,玻璃般透明易碎卻又歸於冷漠沉寂。
他就像無法攻陷的堡壘,明明看起來灰暗殘破能輕易入住卻在你屢試屢敗後發現,原來那
麼刀槍不入。
“遲歡……”下了樓,喃喃咀嚼着這個字,蘇暖暖眼角溼潤,嘴脣死抿着,遲歡,這就是傷過你也努力回頭的男人,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甚至要一份渴望的夢想的溫暖都沒有。
路過保安亭的時候,蘇暖暖恍惚的瞥過保安室內的日曆。
“你好。要走了嗎?”保安對她示意問好,蘇暖暖時常出入這裡,也讓保安眼熟,真倒以爲她是顧方西的女友了,顧方西物業費出得大手筆,自然態度恭敬,對着蘇暖暖滿臉的笑意。
她一下子像驚醒一般回神,不假思索呢喃着問道:“今天是月底了嗎?”
那保安愣了愣,嘆息道:“都二十九號了,再過沒幾個月又要過年了,這日子真是……”
再後來,保安的絮絮叨叨,蘇暖暖已經聽不清了,只是失神的一步一步走,眼底氤氳着水氣,薄薄淡淡又有些許意氣的氣息。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這麼多年,她還是沒忘記,儘管現在她心裡唸的渴望的已經不再是他的溫暖,可是,到頭來,她潛意識裡還是記得,明天會是法蘭克的生日。
……
底下燈火闌珊,法蘭克注視了很久很久,法國這一座燈城置身其中恍若美夢,俯瞰起來卻莫名的寂寥惆悵。
高跟鞋的腳步聲“踏踏”的作響,他藍色深如海的眼眸呆滯了半秒,混血深刻的俊顏有一瞬間的迷惘,下意識的回頭,看見來人有一瞬間的失神,後有綻開微笑,攬過她的腰際,埋在她的肩頭輕聲道:“你來了……”
“不然你以爲是誰?”司徒蕭如笑笑,若有所問的口吻像慣了她平日裡的敏感。
怔愣兩秒,法蘭克臉色一沉,聲音低沉的回道:“你以爲我在想暖暖?”
沒來得及聽法蘭克說“不是”兩個字,司徒蕭如的笑容已經變得蒼涼淡漠,若有所思的呢喃:“……我以爲,還是你以爲?”
也許這個世界的男人都一樣,走遠了自然會回頭,只是回頭的時候,燈火闌珊處,你怎麼確定她還在那兒,不離不棄,不曾轉身投向別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