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我都做同一個夢,我的丈夫回來跟我說:“遲歡,我回來了。”
四年過去了,我明白,他再也不會來,再也不會。
——遲歡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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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醉得像灘爛泥,癱軟在他懷裡,輕得一個肩膀就可以拎起。
夜很深,他的家裡有些亂,滿地設計稿,珠光亮片、戒指零件,衣料樣品……他抱着她,輕手輕腳的走,然後替她換衣服,洗臉,然後挽入懷中睡覺,只是睡覺。
突然,鈴聲悄然響起劃破了寂靜。那頭是一個沉然嫵媚的聲音,她喚他的英文名:“West,睡了沒?”
聞言,他摸了摸身旁枕邊女子的額頭,不熱,不燙,看她眉頭稍稍舒展,他淺嘆了口氣,狹長的眼眸眯起,不自覺撫上耳後那一條淡淡的疤,點起煙,分明的輪廓微微朦朧不清。
“睡了。”
他淡應。
那頭一陣沉默,然後又笑笑,好似沒脾氣一般:“West,我想你了。”
他眼神幽暗,看着前方不明,側手卻自然看也不看的給枕邊醉睡得毫無防備的女子掖了掖被子,然後漫不經心“恩”了一聲,當做回答。
“我猜猜,你現在在做什麼,是在跟你寶貝惠小姐談情說愛嗎?”調情的淡笑,嗓音低柔婉轉,曖昧笑語。
“不是。”簡單淺漠的回答。
那人也不被影響,照樣笑聲盈盈。“那麼,是有新歡了?”
“Maria,你到底想問什麼?”他蹙起眉,薄薄的煙霧淡淡的從他薄脣中溢出。
沉默半晌,女人的語調沉了下去,略微哀愁:
“前天,在你辦公室,你到最後還是沒碰我,顧方西,我想問你,你到底怎麼了?”
“……”
“因爲,‘遲歡’嗎?”
“瑪利亞夫人,你管太多了。”
他忽然神色冷肅,俊美陰柔的臉色沉了下去,硬聲道。
那頭輕輕笑笑,聲音卻沉着:“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知道這個名字?顧方西,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從我牀上離開是什麼時候了嗎?那天你突然從我家離開,頭也不回,問你什麼你都不說,你猜我在我家書房找到了什麼,一張寫滿‘遲歡’這兩個字的紙,我猜,她是個女人對不對?”
“West,我不管你對多少女人有興趣,我不在乎。我在巴黎等你,你是個聰明的男人,你該明白,對你最有利的女人,一直都是我。”
……
昏暗的燈光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的變化,他陰肅俊美的臉孔像雕刻一樣完美冰冷,淡淡的勾起一抹弧度,他的眼神暗到分不清深淺,淡濃。
淡漠的掛上電話,他轉過眼看身旁的女子。
白淨削瘦,青白單薄,他忽然胸口一窒,不自覺的撫上她的眉眼,菸草尼古丁的味道傳自她的鼻息,她不由皺皺眉頭,咬着脣,他手一滯,轉身掐滅了指尖的煙,玻璃煙
缸吐出一縷淡煙。
“遲……歡……”
遲來的歡愉。
神深吸一口氣,他靠在牀頭艱難又失神的呢喃着這個名字,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隱含惆悵的弧度,頹廢性感的外表平添一抹輕愁隱憂。
“遲歡,遲歡……我不怕快樂來得太遲,我只怕,我只是害怕,我也許再也等不到那個得到歡愉的機會……我知道我錯了,我得到的這一切我已經不太清楚,可我失去的,從那天開始我一天比一天更明白。”
他闔着眼眸,長睫微動,那是大衆面前,這個邪魅陰柔的男人從來沒有流露的脆弱與失落。
身體慢慢緩緩的傾倒在牀上,最後靠在了枕頭上,他怔怔的轉過頭,看見那張臉在自己眼前閃爍,那麼近,又那麼遠,其實,他的記憶裡是不太記得清自己的妻子的長相的,無論怎麼努力的回想,還是終究止於失明的朦朧影像。
流流隱隱的月光透過窗戶,光線如一條細線,纖細脆弱,美麗夢幻,顧方西眯着俊眼莫名的擡起手向空中疾抓,怔忡了幾秒,又生生微微的屈回了手。
很疼,很冷,冰冷刺骨的寒意,空空的手,他放進被褥裡,尋着身旁熟睡的女子掩在被裡的手緊緊,很緊緊的包裹住,才勉強憋走了一點點涼意。
牀邊桌面上,紅色的盒子暈着暖暖的光亮。
顧方西眼眸深邃,若有所思的拿起它,輕輕打開,那裡面赫然是一枚精緻典雅的蘭花戒指,夜間依然璀璨的明媚光澤,以昂貴的鑽石密鑲,紅寶石、藍寶石和其他珍貴寶石鑲嵌着,精雕細琢的精品,神秘繽紛的美麗,猶如人色彩的記憶。
他拿起,探進被裡,套進她纖薄的指間,貪戀的摩挲。
遲歡……
你告訴我,現在的我要多努力,才能重新捉住曾經背棄的一切,那些人,事,回憶,過去,美好。
他什麼都有了,卻什麼都沒有。
他理智的以爲,他是一個富有的人,卻漸漸明白,他匱乏得那麼可怕,那麼空虛。
空氣有些溼冷,明明是夏夜卻清冷寂寥。
撫着僵硬的面容,他吸一口氣,眼神在觸到她的睡顏時柔和下來,連人帶被的將她環在懷裡,蹭得緊,越來越緊,彷彿是失而復得的寶貝,容不得一絲疏忽。
“遲歡。”
他眼底聚了聚笑意,貼着她的頸項入眠,很依賴,很專制,手扣得沒有一絲細縫。
……
日炎,暖和。
他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這是他這幾年睡過的最好的覺,只是她卻對他似乎連一絲留戀都沒有。
……
淡淡的輕笑奈何,他端起咖啡杯輕啜一口,神色溫和俊柔。
“顧總,今天心情很好啊?”
敲門走進來的是位精明中年的女秘書,康蓉,顧方西母親少時的好友,如今是幫他事業的一把手,到底是長輩,看着猶如自己兒子的孩子心情難得那麼好,便笑眼柔和,挑着眉探
問道。
“恩。”
他噙着笑,俊眸微眯,慵懶幾分。
“呀,怎麼,手上那疤是怎麼來的?被咬了?要幫你買藥嗎?”康蓉皺眉,心裡想,不會昨天的女伴那麼狂野吧,她那麼大把年紀也不好問,只能語帶關懷的說。
聞言,他一怔,擡起手臂的,那一道牙印還清晰的留在那兒。
不禁失笑,他抿了抿脣,薄脣輕啓:“我養了只小狗,性子辣,倔脾氣。”
小,狗?!
上下狐疑的端倪他,康蓉聳聳肩,好吧,小狗就小狗,誰知道他在搞什麼鬼?
咳嗽一聲,康蓉推了推眼鏡,翻開手中的文件夾,正色道:
“顧總,今年的巴黎時裝週春夏系列一週後舉行,我已經幫你定了機票,具體行程就先放在你桌上了,您在巴黎的工作室我也已經發郵件交代過同事了。我分析了下,Miuccia Prada去年的重點在高跟鞋,今年可能會改變方向,Elie Saab愛的是女神風,流蘇複雜的珠片裝飾,以及銀絲流蘇、Lesage工坊趕製的精美的刺繡,今年聽說也會延續風格……Chanl老佛爺Karl Lagerfeld依然是首秀開場。巴黎時裝週對你而言的意義,相信您很清楚,千萬千萬不能缺席,不能不出現,不能不……”
“訂兩張機票。”
敲擊着黑色矜貴的桌面,他擡眼,俊眼深邃,淡淡的打斷她的話。
“兩張?”
“恩,我想帶一個人一起去。”
……
她遲到了。
一頭凌亂的頭髮,勉強在商場買的臨時衣服,她到的時候立刻被同事拉了過去。連瑾湊到她耳邊,沉着聲音道:“你整整遲了三個小時!相信我,主編會剝了你的皮!”
“我知道。”她嘆了口氣,手下意識的撫上作疼的額,纔剛要擡起,卻被連瑾的一聲輕呼扯開了手,“做什麼?”
她掀起眼,纔看見連瑾仔仔細細端詳自己的手指,那平日裡素淨的五指,赫然多了一枚蘭花形狀珠寶鑲嵌的精緻戒指,貼合着自己的無名指散着淡淡的光暈。
她急急忙忙的過來,根本沒發現手上多了一枚東西。
“卡地亞限量版蘭花戒指,遲歡,你未免太奢侈!是真的?”連瑾挑起眉,睜大了眼眸嘖嘖稱讚,大師級的作品,卡地亞永恆系列的傳奇。
“追憶似水年華……”喃喃自語,遲歡淡眉緊蹙,怔怔的撫上那枚不知何時被套上的戒指的。
她曾經也熱愛一時的作品,法國作家Marcel Proust的《追憶似水年華》,蘭花是中斯萬與奧黛特的愛情信物。
應該是顧方西給她的,昨晚。
她不懂他的意圖,卻明白,他有意的想要接近她的生活。
“假的。”
她淡應,拔下戒指送到了瞠目結舌的連瑾手裡。
“是假的,你喜歡送你吧,很便宜不貴,小攤裡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