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實每一個人都年輕過,每一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也許都會爲了一份殘缺的感情付出沉重的代價,以這種代價跟那個人同歸於盡,但其實,都沒用,最終只是兩敗俱傷,甚至是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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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了孩子吧。”
蘇暖暖的身子輕輕的顫抖,咬着脣怔怔的望着這個有着舒服平靜的瞳仁,一張乾淨微笑的臉的女人,然後忽然像是拋下了包袱,終於整個身子都鬆了下來。
眼淚在眼眶裡四處打滾,她只是狠狠的抓住遲歡的手,哽咽再哽咽,然後說一句:“我明白。”
“你會……怪我殘忍嗎?”遲歡的語氣輕得如耳語,瞬間就輕飄飄的消散在空氣裡,但蘇暖暖卻渾身一震,抿着脣笑着搖頭。
“也許我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可我明白,就算沒有,也好過把一個無辜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我做不到愛他,更做不到以後能成爲他的好母親……”其實蘇暖暖只是需要一個人替自己說出口,做下決定,而在這一天,她碰上了遲歡,於是,她想,幸好,她身邊有她,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也好。
怨恨太容易摧殘一個人,特別是女人。蘇暖暖只是一個比遲歡年輕的孩子,遲歡也年輕過,她十九歲遇見顧方西,二十歲和他結婚,二十八歲的年紀,甚至再過幾個月就要再長一歲了,誠然,她現在已經不算年輕了。
而其實每一個人都年輕過,每一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也許都會爲了一份殘缺的感情付出沉重的代價,以這種代價跟那個人同歸於盡,但其實,都沒用,最終只是兩敗俱傷,甚至是千古恨。
醫院的溫度不太高,甚至冷得可怕。
遲歡抿脣微笑,卻只是摸摸蘇暖暖的頭,不再言語,眼窩的地方有些凹陷,很疲憊。
蘇暖暖話落的那一瞬間,她也想起了那個被他們意外忽略的孩子,她那時甚至還不知道他的性別,她有時想,如果這個孩子生下來了,也許顧方西不會走得那麼幹脆。可轉念,再澀澀的想,其實不是的,也許幸好沒生下來,否則,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是否對那個孩子太不公平了。
遲歡回國了以後,有一段時間迷上了《家有兒女》,是部家庭喜劇。四年時間,她不知不覺開始看喜劇了,而不是那些愛來愛去,你死我活的電視劇,賺她的眼淚只有自己擦,自討苦吃罷了。
她忘了是第幾集,劉星跟媽媽吵架說:“那您生我出來有經過我同意嗎?!”那時,正好放假,窩在沙發上,吃着零食,她看劉星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嘴皮子功夫一流,她看他和自己媽媽吵架吵得驚天動地,她笑,笑得翻來覆去,可是不知怎麼的最後一抽一抽的,哽咽得胃都是疼的。是啊,誰經過誰同意啊……來來去去,誰問過誰?
最後,是遲歡陪着蘇暖暖做了流產。
她在發抖,她也在發抖,明明是一塊肉,卻讓她們都心裡沉甸甸的,陰霾得可怕。
蘇暖暖在走進手術室的時候,有一個電話,電話鈴聲傾瀉而出,悠揚婉轉。遲歡深吸口氣閉上眼睛聽,心一窒,便知道那首歌名是《I Will always love you》。
歌名是多美好的字
眼。維也納是音樂之都,可她的丈夫偏偏最爛的就是唱歌,那抹清泓的眼眸很溫柔淺淡,唱出的歌卻是真真五音不全,只有她一人是聽得下去還會說好的,特別是他只會唱這一首。他說,以前唱給媽媽聽,遲歡,現在和將來都唱給你聽。
她笑得眉眼都彎了,直說,好啊,你可別騙我。
他說,不會。
後來她想,她真是荒唐,怎麼就信了他……他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會騙她的人。
斂起了自己的情緒,遲歡拿着蘇暖暖的手機追了上去問:“接嗎?”
她不說你有電話,而是問你接嗎。她是看見蘇暖暖聽見了鈴聲後那一瞬間的滯留,震住的,甚至臉色剎那一白。
“是他,他今天要陪他繼母出席他們品牌的發佈會,沒想到還能想起我……”訕訕笑笑,蘇暖暖死死捏了手機一下,然後按下了關機鍵。
這是她的選擇,遲歡點點頭,然後並未做聲回到了座位上。
“你……”蘇暖暖在門口又回頭看她,彷彿想要確認遲歡的存在。
“遲歡。”遲歡微笑,向她揮揮手,滿臉輕鬆指指自己。
蘇暖暖眨着溼紅的眼,胸口消散了些鬱氣,也艱澀的扯開嘴角對她道:“蘇暖暖。”話落,她也笑着指指自己。
等蘇暖暖真的進了手術室,遲歡怔了兩秒,呆滯,喘息,然後像無力的一般笑意消淡的坐在椅子上,雙手絞着,微微顫抖。
她很久沒來醫院了,其實她是個健康的身子,第一次去醫院是爲了那個不小心離自己遠去的孩子,第二次沒想到是爲了讓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離開。
苦笑兩聲,遲歡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男女的婚姻愛情總是和生命、死亡、恨意聯繫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等蘇暖暖一步步走出來的時候,只看到遲歡深深了一口氣,然後朝自己淡淡的微笑,很平靜溫良,令她心漸漸踏實了下來。遲歡讓蘇暖暖搭着自己的手,然後摩挲幾下她的臉頰,走着。
“疼麼?”遲歡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
“其實,不疼。”
語末,遲歡突然笑,她也笑。更疼的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比那些更疼的。
那天,很累,就像生了一場病,從頭到尾,遲歡還是習慣性的微笑着,看着蘇暖暖絮絮的說着她聽不太懂的往事呢喃,她只是摸摸比自己小的女孩,然後兩個人就窩在牀上睡着了。
這天晚上,遲歡的手機是靜音的,幾十未接個電話都是陌生的,同一個號碼,她根本沒有去看。蘇暖暖第二天醒來以後想喝酒,遲歡搖頭制止,但也不知怎麼的,可能是因爲那房子裡到處都是酒瓶,足以可見蘇暖暖對酒精的依賴,她不罷休,遲歡知道酒精可能對剛做過流產的人不利,但蘇暖暖死活不依,這樣一來二勸的,遲歡不小心喝了點進去,頭漸漸暈暈眩眩起來,索性也就放開喝了。
女人總說男人喝酒不要命,其實兩個女人在一起喝酒更是不要命。
頭疼欲裂卻莫名的很暢快,也許酒精真的是個好東西,她甚至連今天日期都模糊了,遲歡傻傻的笑,笑得有些莫名的冗長低沉,蘇暖暖也傻笑,憨憨的,乾杯,碰酒,好不快活。
……
燈光暗淡微涼的
室內,有男人沉沉的呼吸。
顧方西敲着桌面一遍又一遍,凝着手機的屏幕,眼眸冷然不定。
終於電話鈴聲響起,他渾身一抖,下一秒在看見屏幕顯示的名字後,斂起神色,淡漠魅惑的眼眸眯起,薄脣輕啓:“舅舅。”
“方西,你到底怎麼回事,Season的發佈會瑪利亞夫人不是通知過你要你陪同嗎?怎麼後來她的男伴變成她的繼子了?!你瘋了是不是,你是要徹底跟她撕破臉這麼不給她面子?!還是你覺得現在的你要對付她輕而易舉,你別傻了,這些年你是羽翼豐滿了,可要跟她作對,你們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無聲的森涼冷淡的一笑,顧方西瞳仁幽暗,嗓音磁性淺淡:“舅舅,我爲什麼要跟她作對,我跟她無冤無仇的,我想要做的計劃裡沒有她。”
“那麼……有誰?”頓了幾秒,方正陽繃着嗓子問。
“我自己。”
話落,他掛上電話,頭一下子靠向椅背,重重的一下,眼眸斂下,不再森冷有些蒼白失血色的臉上平添了些脆弱獨孤。
揉了揉酸澀疼痛的眼睛,血絲布滿,顧方西有些失神的望飯桌上的奶白色水果蛋糕,柔柔甜膩的氣息,上面插着八根彩色的蠟燭,沒有點燃,孤零零的在那兒。
有人扣了扣門,良久,顧方西都沒有反應,那人只好小心翼翼的進來,輕聲的道:“顧總,反動物皮草組織已經向我們工作室發來信函,稱如果我們巴黎時裝週上的服裝材料不讓他們明確檢驗是否是人造皮草,他們便會拿所有可扔的東西到那天展會上鬧事。”
“人造皮草已經全換成了真的皮草了嗎?”
“是的,按您的要求,用真的。”
“很好,就讓他們砸,讓模特們做好保護措施,順便提供點扔的東西給他們,通知那些保鏢,對他們放行。”
聞言,那人還是輕抽了口氣:“顧總……好的。”艱難的點頭,他轉身緩步離去,眉間緊皺還是搖着頭嘆氣。
那批瘋子一樣的人,對反對設計師輕蔑動物的生命而用來做衣服的行爲已經深惡痛絕到了極點。
巴黎時裝界幾乎所有的大牌都對那些人忌憚不已,深怕髒水潑到自己身上,這些年所有的設計師都是用人造皮草來代替真的動物身上的皮草,個個都怕會背上濫殺動物的罪名導致品牌形象跌滑,可像這麼找死的設計師,恐怕就只有他老闆一個。
……
又過了許久,隔壁還是沒有任何響動。攥得手心略微有些泛疼,“啪”的一聲,桌上亮色的燈光一下子打量,顧方西的臉孔愈加清晰分明,刀割的紋理線條,下顎又尖削了不少,脣上有些鬍渣,黑色的衣褲讓他整個人顯得頹廢凌厲。
“遲歡……”如果你知道我願意用多大的代價跟你重來,你是不是會對現在的我好些……好一點點都夠了。
他半勾着一遍的嘴角,淡淡的苦笑,又開始一遍復一遍的打她的電話。
……從現在開始,就從巴黎時裝週開始。
他顧方西把自己所得的一點一滴的瓦解,替她來懲罰自己。不用她恨他,甚至不用她報復他,他做錯的,他會替自己的妻子親手懲罰自己,一併毀去那些丟棄她才換來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