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樑冰和滕瀾離開沒多久,屹立在四皇帝城中不知多少歲月的大衍塔在一陣隆隆轟鳴聲中,重新閉合。
與此同時,塔內其他修士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制送出塔外。
這讓人們愕然,這未免太快了!這纔過去多久時間?
“難道那第十層中的神秘功法已被獲得了嗎?”有人疑惑。
“八九不離十了,歷史上又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只不過這次大衍塔開啓的時間的確太短了一些。”
“你們說,那神秘功法該不會被四大家族中的強者獲得了吧?”
“那是肯定的!”
“可是,他們人呢?爲何直到現在,也不見有人走出?”
人們議論紛紛,圍攏在大衍塔四周並未離開,都想要確認一下此次究竟是哪一個幸運兒獲得了那第十層中的神秘功法。
可惜,直至他們等到夜幕降臨,也沒得到一絲消息,無奈之下,衆人只得懷揣疑惑相繼散去。
就此,這歷經三千年纔開啓一次的大衍塔之行終於落下帷幕。
雖然極大多數修者未能如願登臨大衍塔第十層,但同樣從“萬象球”中獲得了想要的奇珍異物,倒也不虛此行。
當夜。
四皇帝城中一座清幽雅緻的小院中。
在符界仰望蒼穹,億萬如拳頭大小的星辰閃爍,清輝流溢,一閃一閃,深邃而靜謐。
離央坐在一張古木藤椅中,雙手捧着瑩白的下巴,笑吟吟看着遠處正在忙碌着烹飪美食的陳汐,秀美清麗的容顏上盡是滿足之色。
這一刻的她,就像一個恬靜空靈的少女,沐浴在這星輝飄曳的夜色中,畫面很美,美得讓人不忍看。
很快,一縷縷誘人的香味彌散而開,令人食指大動。
陳汐興沖沖將一碟碟精心烹飪的菜餚擺放在案牘上,這才盤膝坐在離央對面,幫她斟了一杯仙釀,遞過去一雙筷子,帶着一絲期待地說道:“師姐,你嚐嚐。”
離央展演一笑,露出一口編貝般的雪白牙齒,清美脫俗,點頭道:“嗯嗯,小師弟如此盡心爲我準備的晚宴,可真讓人受寵若驚呢。”
陳汐幫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道:“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師姐,也只能獻醜奉上自己一些小心意了,這一杯我先乾爲敬。”
說罷,一飲而盡。
離央櫻脣一抿,也將杯中酒飲盡,一一品嚐了一下案牘上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這才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感慨道:“若能天天如此悠閒,就是不回神衍山我也願意。”
陳汐一怔,便即認真道:“師姐,若太累就讓自己歇息一番,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離央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尖,道:“小師弟,你不懂的,現如今的諸天萬界,無論神佛道祖,都要趁此次三界大亂爭一線機運,這等層次的交鋒,容不得一絲的疏忽,可惜,師尊至今未歸,否則……”
說着,她陷入了沉寂中,似在沉思,又似在運籌下一步行動。
陳汐沒有驚擾她,只是靜靜坐着,他對離央所說的一切都不甚清楚,一片空白,因爲境界相差太遠,也根本不是他能夠摻合的。
當然,好奇也有,但他還是生生忍住沒問出口,在他看來,自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再關心這些自己遠遠碰不到,摸不着的事情,明顯是自尋煩惱。
半響後,離央從沉思中清醒,歉然一笑,道:“抱歉,小師弟。”
陳汐笑了笑,擡手幫她斟了一杯酒,道:“師姐,我雖然修爲淺薄,但卻明白一件事情,所謂修行,無非‘勇猛精進、殺伐果決’八字,而在此過程中當上體天機,恪守本心,如此,足矣。”
離央眉眼彎彎,笑得狡黠而嫵媚,道:“不錯,就像佛宗老禿驢嘴中總是念叨的,菩提本無樹,何須掃塵埃?哈哈,不提這些,難得如此空閒,你我姐弟倆當觥籌交錯,喝個痛快纔對。”
陳汐大笑:“師姐有如此雅興,師弟我也當奉陪到底。”
夜風習習,星輝流溢,清幽庭院中,這一對師姐弟難得一次相遇,飲酒品茗,倒也其樂融融。
很有默契地,兩人都不再提那些事情。
離央指點了陳汐很多,例如如何以“功德無量身”避開天機查探,從而順利晉級地仙之境,如何煉製“東皇紫薇神籙”、“玄帝雷皇神籙”、“風后巽皇神籙”、“妖祖靈皇神籙”,以及那“衍天一指”。
陳汐聽得心神搖曳,神思悠悠,不時低聲討教一番,經由離央解釋,常常有豁然開朗,醍醐灌頂之感。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終於明白,這四尊新學來的神籙,竟是神衍山的傳承,而後經由祖師伏羲之手,傳給了那締造符界的四尊大能者。
也正因此,這四尊神籙成了樑、古、殷、羅四大家族的傳承秘法。
按照離央的說法,那東皇樑太真、玄帝古淵潯、風后殷歌、妖祖羅殤並非是神衍山弟子,充其量也只能算伏羲身邊的侍道者。
所謂侍道者,是一個極爲古老的字眼,在太古時期極爲盛行,那時候道統林立,大能者諸多,其身邊除了親傳弟子,往往還有許多敬慕者追隨。
這些人並無師徒名分,卻甘心跟隨其左右,在大能者開壇講道時,也有資格立在一旁去聆聽,不過其中精妙玄微之處,卻是得不到大能者親自指點的。
這樣的人,便被成爲侍道者。
這讓陳汐咂舌之餘,不禁愈發感慨自己師門道統的強大,像東皇樑太真等締造符界的大能者,在修行之初,竟僅僅只是伏羲身邊的侍道者,這讓人如何不震驚?
這也讓陳汐終於明白,爲何離央在面對羅子軒等人時,神態和言辭會如此的從容和不屑,因爲論及身份,彼此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方是神衍山親傳弟子,一方是神衍山開創者伏羲身邊侍道者的後裔,兩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當然,這一切只有極少一撮人知曉,就連樑冰這等家族繼承者,也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樣的秘聞。
若非如此,在剛見到離央時,只怕給羅子軒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有半點的放肆。
酒到酣處,陳汐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師姐,異族和域外叛徒之間,難道還有什麼講究?”
離央輕描淡寫道:“現在三界所認知的域外異族,只不過是當年被從三界中趕出去的叛徒罷了,像你見過的蒼梧之源中的玄宸聖皇,在九幽之地中囚禁的熾焱聖皇,其實原本都是三界中人。”
陳汐聞言,渾身酒意都被驚醒了大半,愕然道:“怎麼會這樣?”
離央想了想,言簡意賅道:“無他,道統之爭罷了,勝王敗寇,最終被三界天道視作了叛徒。”
道統之爭?
陳汐隱隱懂了一些什麼,但仔細一想,這等事情卻牽扯太大,以他的見識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只能很簡單地認爲,這就好比仙道和魔門,如同水火,不死不休,自古至今一直處於一種敵對態勢中。
不過像離央所言的道統之爭,已牽扯到整個三界中的爭鋒相對,那等規模的對抗,絕非他所想象的仙魔之爭那麼簡單。
“至於真正的異族,乃是從三界誕生之初,便遊弋於三界之外的生靈,這些生靈就和你見過的宙宇異獸類似,只不過具備靈慧罷了。”
離央似並不願多談有關異族的事情,只提了提,就話鋒一轉,說道:“小師弟,明日一早,我便將離開,而樑冰會親自送你返回玄寰域,屆時,你將功德無量身傳授與她就行了。”
陳汐怔然道:“這是交換條件?”
離央笑吟吟搖頭:“不是,符界開闢於這三界前線戰場上,想要延存下去,終究需要極爲強大的力量去維繫,樑冰無疑很適合做這樣的事情,而只有掌握功德無量身,方纔能運用大衍塔之力,對符界進行最完善的掌控。”
陳汐恍然,終於明白羅子軒等人爲何對功德無量身如此看重了,原來還涉及到了掌控符界的爭奪之中。
談話至此時,天已露出魚肚白,黎明將至,恰是破曉之前。
離央起身,一對清澈的眸凝視陳汐,道:“小師弟,從獲得河圖碎片那一刻,你的命格已經被天機所掩蓋,原本我是不應該插手你的事情的,不過三界即將動亂,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將你送來符界。以後,你可要好好珍重,莫寄希望於他人,方纔能成爲真正的強者。”
陳汐也相繼起身,肅然點頭道:“師姐放心,當年修行之初,季禺前輩便告誡過我,這一點我一直謹記在心。”
“季禺師叔……”離央一怔,笑道:“如此最好。”
說着,她扭頭一瞥庭院深處,淡然道:“樑冰,事不宜遲,你帶着我小師弟離開吧,希望你能記住我說過的話。”
陳汐扭頭,就看見樑冰已是瞬移而至,神色冰冷如故,只不過面對離央時,眉宇間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敬畏之色。
她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離央突然湊到陳汐耳畔,吐氣如蘭,吃吃笑道:“還記得剛來符界時我說的話麼,你若能將她拐走,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