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州 55、她隨她爹!
柳浮玥是被鏡月未央一記手刀砍暈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側早就不見了鏡月未央的影子,牀榻上一片凌亂,像是遭到了強盜的撕扯,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打在地板上反射了微光,滿室明亮。
“呵……”
擡起頭,長髮流瀑般泄下,錯亂地鋪陳在淡紫色的錦衾上,柳浮玥仰着頭,一手捂着眼睛,淡淡地嘆了一聲。
精緻如玉的眼角處似乎有晶瑩的液體緩緩滑落。
他又惹她生氣了。
這一次,好像是真的。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他就不討厭她了。她幫他逃回聖焰,幫他重新得到了父皇的認可,寵他,讓他,哄他,每次見到他都笑得滿臉燦爛,就算他做了再過分的事,她也只是一笑了之,寵溺得毫無分寸——從沒有人這樣對他,從沒有人將他看得這般重要。
這樣的人,他又怎麼討厭得起來呢?
他只是,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懷裡的錦衾還殘留着鏡月未央淡淡的體香,讓人眷戀不已。
窗外的鳥雀嘰嘰喳喳叫喚着跳躍在枝頭,偶爾有一兩隻調皮的小鳥探過腦袋看進屋子裡,圓圓的小眼睛裡倒映着整張雕花大牀,雪蓮花一樣的男子緩緩俯下身,閉着眼睛淺吻着凌亂的錦衾,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宛如親吻着最深愛的戀人。
大殿裡歌舞昇平,絲竹靡靡,琴瑟菲菲,腰身柔軟體態優美的舞伎清一色都是男人,描了胭脂貼了金的面容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卻又透着一股男人獨有的俊朗。
香氣四溢的美酒凜冽而醇厚,含一口清甜熱辣,吞入喉間的時候彷彿要把食道都燒燬,入腹之後轉而綿長溫和,所謂好久不上頭,上頭非好酒,鏡月未央整整喝了兩壺,也不見眼中有半分醉意。
“別喝了。”白朗之作勢要去奪鏡月未央手裡的酒壺,卻被她一晃躲了過去,“這上好的香妃醉被你這麼灌着可真是浪費,本來宮裡就剩得不多,你一下子喝完下次可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大不了換一種,天下美酒何其之多,又不是就只有這香妃醉!”
說着,鏡月未央仰頭又灌了一口。
白朗之知道她心情不好,勸不得罵不得,當即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脣,將她口中的烈酒悉數啜進了肚裡才鬆手放開。
“哈,你想喝就早說……朕又沒不讓你喝……”
鏡月未央頓時來了興致,含了一口清酒就往白朗之嘴裡送,末了還不忘吃點豆腐佔些小便宜。
正鬧騰着,守在殿外的小公公默默跑了進來:“陛下,那人已經在殿外候了兩個時辰了,外頭風疾雨驟,再這麼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恐怕也吃不消……陛下真的不召見嗎?”
鏡月未央不快地蹙起眉頭,瞪了他一眼:“他愛等就讓他等着,你同他非親非故的,瞎心疼什麼?既然你這麼在乎,就同他一起淋着吧……”
“……奴才僭越了。”
小公公不敢再多說,躬身匆匆退了出去。
殿裡的歌舞一直沒有停下,鏡月未央喝多了酒,沉沉的就在白朗之懷裡睡了過去,就是睡着了眉頭還蹙着,一副折磨你折磨我大家都別想好過的樣子,端的是小孩子心氣。
命人拿了一件袍子給她披上,白朗之也不吵醒她,轉而朝宮人使了個眼色,將殿外那個礙眼的傢伙灑了迷藥擡了出去。
既然央兒不想見他,那就乾脆把他丟得遠遠的,反正他也不待見那個傢伙!
白朗之一般不會輕易對人用藥,一旦下手,那必定是猛藥。
不管柳浮玥有多大的能耐多高的武功,這一次沒個十天半月絕對是醒不過來的,白朗之嘴角噙着笑,心下不懷好意地盤算着,到了那個時候,聖焰同鏡月兩軍差不多已經開戰了。
鏡月未央再如何兒女情長,關鍵時刻卻是不會英雄氣短的。
差不多到了夜半,鏡月未央才醒了過來,殿裡歌舞未罷,卻是再沒心情觀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柳浮玥的情況,得到的回答卻是他早已一走了之!
鏡月未央不由冷哼一聲,起身一腳踹翻了桌子:“都給朕滾!”
罪魁禍首的白朗之靜靜地躺在她身後,對大殿中慌亂退走的衆人視而不見,眼裡慢慢都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狐狸般的鏡月未央,看她氣得臉色發青地在殿中匆匆轉了幾圈,又返身轉了幾圈。
一直等她站定了腳步,才幽幽地從嘴裡吐出來一句話:“還有一個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的消息。”
鏡月未央深吸了一口氣,回眸看他:“你說。”
“北漠太子被救走了,暖兒也被一起帶走了。”
“嗯。”聽到這個消息,鏡月未央反而平靜了下來,囚禁拓跋炎胤本就是個幌子,要穩住北漠的百萬大軍,拓跋炎胤必須要親自回去坐鎮,至於鏡月暖鴛,多跟生父親熱親熱也是好的,別一個人想出什麼鬼主意偷偷跑回來纔是!
那傢伙人小鬼大,也不知道學的是誰,見了陌生人從來不知道害怕,上次帶她出宮,不過消失了一刻鐘的功夫,騙了不知多少糖果小吃回來,甚至還拐回了一個粉面朱脣的小公子!
害得她被死妖孽取笑什麼“上樑不正下樑歪”?!啊呸,歪你妹啊歪!這孩子隨她爹好不好!
白朗之起身走過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無論聖焰出於什麼目的發兵,這一戰非打不可。至於柳浮玥昨晚說的那些話,就當是在做夢吧!他終究不可能爲她捨棄一切!
生逢亂世,不是成王,就是臣服。
總有一天,她要他跪在她面前,爲他昨日犯下的過錯道歉悔悟,最好能逼出兩行冰淚來,以、解、心、頭、之、恨!
翌日早朝,鏡月未央說幹就幹,簡單說了一下行軍計劃,就把整個朝堂炸開了鍋。
“北漠的攻勢如今愈發兇猛,再這樣下去,單靠邊疆戍手的兵力恐怕寡不敵衆,還需加派軍隊前去支援纔是。”
“嗯。”鏡月未央點了點頭,視線往臺下一掃,大聲道,“靖王聽令!”
鏡月千修擡頭瞟了鏡月未央一眼,有些不高興她把自己派往北境,但還是乖乖出了列:“臣在。”
“漠北一代地幅廣闊,鮮有山林草木,北漠將士身強體壯,擅騎擅射……神炮雖猛,卻缺乏機動性,不如你的軍陣來得靈活多變,故而朕欲遣你率三十萬大軍前去援戰,你意下如何?”
“陛下聖明,臣必當凱旋而歸以謝聖恩!”
難得見到靖王殿下如此嚴肅的神情,衆人心下不由百味紛雜……誰能想得到,這個眼下忠心耿耿的男人在不久前還起兵造反來着?不過話又說回來,古往今來,能毫不避諱地原諒一個謀逆之臣,進而委以重任分派兵權的帝君,除了鏡月未央,再無第二人!
“聖焰大軍不日趨近,爲維護我朝皇威,朕決定御駕親征前去迎戰……”
不等鏡月未央說話,衆臣齊齊下跪阻撓:“陛下不可!臣等懇求陛下收回成命!”
鏡月未央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不由愣了一下,繼而壓低聲音笑了笑:“既然是‘成命’,又何來收回之意?”
“臣等懇請陛下以龍體爲重,切勿冒險出兵!”
見衆人阻止得堅決,鏡月未央有些納悶了,之前又不是沒有打過戰,他們這麼緊張幹嘛?
“喂喂喂,你們這麼做就太不給朕面子了!朕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都應該很清楚,叫朕躲在宮裡頭做縮頭烏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說吧,你們到底在擔心什麼?”
“這……”聽鏡月未央換了口氣,大家就知道她又要開始耍無賴了,尋常人耍無賴不要緊,這帝君一耍無賴,那就是專職獨裁!說白了,就是她要怎麼做,沒人勸得了攔得住。
百里商風同淮南王對視了一眼,繼而跨前一步道:“陛下出兵可以,但臣等有一個要求——”
注意了,他說的是“要求”,而不是“請求”,那就是說沒有商量的餘地。
當然了,鏡月未央也沒打算跟他們商量:“朕知道了,你們是不想讓朕帶上那三千美男是吧?”
“咳咳……”百里商風掩袖假咳了兩聲,應聲道,“陛下喜好男色,那三千美男徵了便就徵了,可這出兵打戰絕非兒戲,且不說率三千面首出征有辱國體,那些人的……”
“別說了!”鏡月未央打斷他,下巴輕擡脖子一梗,“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了要帶他們征戰沙場流芳百世,就一定會帶他們征戰沙場揚名立萬,你們懷疑他們的實力,就等於是懷疑朕!”
從正面勸說不了,百里商風轉而又換了個方向:“從西境傳回的戰報,彥將軍他們抵禦得甚是吃力,倘若西冥趁機加強兵力舉國進攻——”
“唔,朕忘了說,這次朕就帶三千人出征,剩下淮南王的三分兵力駐守皇城,百里愛卿你大可去支援西境。不管西冥怎麼興兵,在朕回來之前,都給朕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