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麗一個人站在芷園後山的桔梗花海里,看着遠方成片的各種品種的名貴花卉,記憶翻飛。
那年她八歲,裴良友十一歲。她父親把她送去私塾,她進門就看見院子裡那顆大梨樹下站着的裴良友。當年的裴良友一身青衣寒衫,像蒼山松柏般挺直的站在那裡。溫潤如玉,風采翩翩,謙謙君子般溫和的笑意迷了胡秀麗的眼睛。可能就是那一眼她便將裴良友深深的放進心裡,所謂一眼萬年說的可能就是她。一開始的裴良友很高傲,看不上她這個地主家的女兒,可隨着相處裴良友漸漸的發現這個女子沒有其他那些地主家小姐的嬌氣與看不上普通人的高傲。他開始慢慢的放任她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每次都是他在看書寫字,胡秀麗就在不遠處繡花或者看書。除了上課其餘在私塾的時間胡秀麗幾乎都與裴良友亦步亦行,只要看見裴良友,那胡秀麗肯定就在不遠處。終於有一天裴良友開口對胡秀麗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胡小姐能否給在下個機會?”
胡秀麗先是驚訝然後嬌羞的紅着臉輕輕點點頭,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眼睫毛忽閃忽閃的,讓裴良友忍不住上前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從那以後兩人便陷入了熱戀當中,而且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般難過。可後來她的父親被打上了資本主義的標籤,被人批判鬥爭,家道中落,裴良友並沒有因此而離她而去,反而與她定親,她以爲兩人的感情在經過這些風雨之後應該算是牢不可摧了,所以纔在裴良友去當兵的時候沒有多加阻攔,就因爲裴良友那句‘你等我回來娶你’一等就是幾十年。可如今終於再見到他時,他竟然都認不出自己,相逢卻是陌路,看來時間真是感情最大的敵人,蒼白了歲月,抹去了那些曾經愛過的深刻。
可就算他忘了自己,胡秀麗也沒有多加怪罪他,只希望從此再見是個路人。只是不管裴良友是因爲什麼都不應該在她孫女的婚禮上埋下炸彈,那要的可不止一兩個人的性命,那些炸彈真若引爆,只怕是會將芷園所在的整座山都能移成平地。
她該怎麼辦?她知道瑾宇他們是不會放過裴良友的,只怕已經開始行動了,這幾天各大媒體爭相報道,胡秀麗多多少少也知道這些只怕是瑾宇他們指使人幹出來的。說她對裴良友的感情能說忘就能忘,那就不是那個善良的老人,可讓她告訴裴良友,她也做不到,畢竟尹芷嫣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更狠不下心去傷害尹芷嫣和她的家人。
自從芷園出事後,胡秀麗就這樣每天站在花海之中,一站就是一個下午。夜老爺子每天就是遠遠的站在她的身後,也是陪着她站到黃昏日暮。
胡秀麗可以從眼眸餘光裡看見夜老爺子的身影,或許她是真的應該放下然後離開這座城市回到那個屬於她的小村莊。想到這裡胡秀麗好像忽然想通了,眼前忽然開闊,她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然後轉身對着夜老爺子輕輕的笑了笑,那笑容彷彿也照亮了夜老爺子孤寂的心。胡秀麗走到夜老爺子的跟前說道:“夜老這些年多些天昊與你們家的照顧,我打算迴天水鎮去了。”
夜老爺子一驚說道:“什麼?你怎麼會突然有了這種打算?”
“你老要相信我從不是個會輕易做決定的人,但是一旦決定就不會有改變。”胡秀麗的眼神非常堅定,夜老爺子知道自己只怕是留不下她了。
“秀麗,你留下來吧,試着給我個機會,或許我會帶給你不一樣的幸福。”夜老爺子說這話時也非常認真。
胡秀麗臉上依舊帶着溫柔的淺笑說道:“夜老,我們之間不適合,我一個鄉下老太婆,可不敢高攀你們這樣的高門大戶,別的我不求,惟願天昊能好好的待嫣兒,護她們母子一生無虞。”
“秀麗你這一生太過孤苦,在我們都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應該爲自己打算了。”
“夜老,迴天水鎮就是我爲自己做的打算,我來自那裡只想最終歸去的地方也在那裡。”
“既然你想回去,那我陪你回去可以嗎?我也年紀大了,想過過那種閒雲野鶴的生活,我這一生都在爲夜氏奮鬥,老了也想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這,這隻怕有些不合適,你跟着我回去,孤男寡女的怕是會引來很多閒言碎語,鄉下地方,你知道的是非多。”
“這個無妨,你要知道就算是你一個人回去,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天昊和芷嫣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的,肯定會派人去陪同。剛好我也一起過去,你們那裡空氣清新,山清水秀的說不定我也還能多活幾年。
“夜老你這說的什麼話?什麼叫還能多貨幾年?你這身體硬朗着呢。”
“是是是,我們都要好好的活着,我們還會看到瑾宇他們結婚生孩子呢。”夜老爺子跟着接話說道。
胡秀麗想到尹芷嫣和她的孩子們,神情不禁又有些暗淡下來,說她一生命運多舛,尹芷嫣何嘗不是,好不容易結婚生子了,偏偏裴良友還來找事,罷了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自己的身份挺尷尬的,還是早些啓程去天水鎮的好。
胡秀麗回到芷園就和尹芷嫣商量自己想回去,可尹芷嫣此時是說什麼都不同意。一來目前裴良友這個定時炸彈還沒有清除,而來經過他們的婚禮很多人都知道了胡秀麗的身份,以藍家和夜家在生意場上的地位,就算以前沒有多少仇人,難保以後就沒有。到時別人抓住了胡秀麗以此爲籌碼來找他們討價還價就得不償失了。而來尹芷嫣也捨不得胡秀麗,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跟她自然要親厚些。現在她懷着孕就更想胡秀麗陪在她的身邊。
胡秀麗聽完尹芷嫣的勸說,好像自己真的不是該離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