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卻不再理睬那三人,抓起筷子就心無旁騖地開始認真吃飯。是真的非常認真,阿泰偷眼覷了鳳凰一眼,發現她目光遊弋的範圍只在桌上那方寸之地,一釐一毫都不曾偏移過。
阿泰吐了吐舌頭,也埋頭認真吃起飯來。
兩人正大快朵頤,鳳凰眼角餘光忽地一暗。緊跟着,一隻凝雪欺霜般修長的手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隨着那隻手於半空平移,一塊紅燒魚準確地落進了她的碗裡。
鳳凰至此不得不撩眼看去,便見皇北天神情淡淡的坐在那裡,好似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啪嗒——”在場除這夫妻二人外的其他三人卻俱是掉了一地的下巴。
皇北天這是被鬼上身了吧,要不怎麼會給那個草包三公主夾菜?要知道他長這麼大可是連他親爹親媽都沒給夾過菜。
鳳凰也覺得皇北天被鬼上身了,不僅正兒八經地坐在那裡給她布起菜來,偶爾和她交接的眼神也是詭異非常。
鳳凰再坐不住,任誰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下都難以再心安理得的用餐。她匆匆將碗裡的飯扒完,站起身和李泰打了個招呼便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跟着她離開,皇北天也放下了筷子。
柳飄終於從震驚中回神,蹙着眉一臉不虞的對皇北天道,“你這是作甚?難道真的對那個草包三公主動了真感情不成?”
皇北天卻只看着鳳凰離開的方向,許久,他才意義未明地笑了一下,“你不覺得現在的她很有意思麼?”
鳳凰離開前廳後便徑自回了自己寢宮,現在就寢還稍微有些早,而且她剛剛也沒吃飽,因而便使喚小丫頭去給她弄些點心,自己則躺在藤椅上拿起剛剛被皇北天翻過的書打發時間。
一陣腳步聲於耳邊響起。
鳳凰頭也不擡道,“東西擱着,你去歇着吧,我一會就睡了。”
無人應聲。
鳳凰有些疑惑的擡頭,便見皇北天正雙手環胸立於她身前,表情很是高深莫測。
鳳凰臉上的表情一頓,隨後十分不耐煩道,“你怎麼又來了?你今天還有完沒完?”
“我說了我住在這,”皇北天卻是淡淡道。
“啪——”鳳凰將手中的書往旁邊的矮几上一摔,怒道,“我也說了這是我的寢宮!”
“我們是夫妻,”皇北天跟着道。
“我——”鳳凰剛要反駁說夫妻是假的,隨後便反應過來兩人的對話進入了死循環。她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幾欲噴薄的怒意,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那你住在這,我去住你的寢宮,這總行了吧。”
皇北天這次沒有再說話。
鳳凰怒氣衝衝的去了,睡哪不是睡?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地上還睡過呢!她就看他皇北天在她的寢宮睡能睡出朵花兒來!
只是沒過一會功夫,鳳凰又怒氣衝衝的回來了。
“你有毛病啊!連自己寢宮都重修!”不過剛進來,鳳凰就鐵青着一張臉罵道。
皇北天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頭也不擡的淡道,“要不然我會來這裡住?”
鳳凰一窒,正要說你就不能去住其他地方?隨後又想起府裡能住的地方已經被柳飄和李慕一人一個霸佔了,而剩下的只有下人房。以皇北天的身份自然不能住那種地方。別說皇北天,就是現在的鳳凰也不適合住那裡。
兀自忍了忍,鳳凰穿過皇北天爬上牀大喇喇一躺,“你睡地上。”
“嘩啦”又翻了一頁,皇北天仍舊頭也不擡,淡淡道,“你夫君我身子骨嬌弱,恐受不住地上的寒氣。”
鳳凰登時被他這話氣的一軲轆從牀上坐起來,氣急敗壞道,“皇北天,你還要不要臉!”
皇北天終於擡起頭,卻是朝她微一挑嘴角,“公主若是讓我上牀,這臉也是可以不要的。”
鳳凰那個氣,這人平日裡冷淡寡言都是裝的吧?!其實這人根本就是隻披着溫良外皮實則嘴毒腹黑的大尾巴狼!
“公主到底在怕什麼?”皇北天好整以暇地睇着鳳凰淡道。
鳳凰嘴一裂,露出白花花的牙,“我怕你獸性大發霸王硬上弓!要知道你家娘子我也是很嬌弱的。”
皇北天不料她竟如此直接,倒是怔了一下。隨後他聳了聳肩,輕描淡寫道,“那你大可放心。你在我眼裡就一盤賣相欠佳的菜,雖然肚子餓的時候,將就着也能吃,但還不到爲此失了風度的地步。”
到底是誰三番兩次的失了風度啊摔!
鳳凰後牙槽咬得咯吱咯吱直響,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半晌她才恨恨地拖過一條引枕往中間一放,咬牙切齒地威脅道,“敢越過這條線,我不介意再讓你嚐嚐斷子絕孫腳的滋味,這次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這是她的房間,她是絕對不會睡地上的!
皇北天挑了挑眉,沒說話。
鳳凰躺了好一會卻始終睡不着,腦仁氣的一陣又一陣的抽疼,原本就沒吃飽的肚子倒是更餓了。她瞥見矮几上不知什麼時候送過來的點心,眼睛骨碌碌一轉,心中忽生一計。
她爬起身,老實不客氣地朝皇北天道,“將那盤點心遞給我,我餓了。”
皇北天聞言蹙了一下眉,“會掉牀上,下來吃。”
鳳凰瞪他一眼,惡聲惡氣道,“這是我的房間,我的牀,我愛在哪吃就在哪吃,你愛睡不睡。”心中卻在默唸,說不睡吧,說不睡吧。
皇北天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你以爲你在牀上吃我就會睡地上麼?你太天真了。”說罷當真毫不猶豫的拿了那盤點心就遞了過來。
鳳凰一噎。
皇北天似笑非笑地看她。
鳳凰又是一氣,卻是不再多說,抓過那盤子就是一頓風捲雲殘,“擦擦擦,擦擦擦。”
隨着她的動作,點心的碎屑悉悉索索地掉了一牀,因爲鳳凰吃的時候特意伸長了脖子,因而那碎屑基本全掉在了皇北天那邊。
滿意的一抹嘴,鳳凰隨手將盤子朝皇北天一扔,也不管他能不能接住,再次躺下了身。
皇北天隨手一抓,就將那盤子接住往手邊一擱,卻沒有再繼續看書,而是站起身走到牀邊開始脫衣服。
鳳凰懶洋洋地瞥他一眼,心道,有本事你裸-睡!
作爲正宗的古人皇北天自然不可能裸-睡,他只是將外袍脫了往牀邊的架子上一掛,隨後伸手在牀上一拂。
“咳,咳,咳,”被掌風捲起的碎屑嗆到,鳳凰一陣劇烈猛咳,直咳得滿臉通紅,抖着手指指着皇北天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你!”
皇北天朝她微微一笑,“這樣才公平。”
說罷也不管自己那邊牀上的碎屑,當真就上牀躺下。
鳳凰不慣和人睡,皇北天剛躺下她就條件反射僵了一下。皇北天若有所覺的偏頭看了她一眼,鳳凰卻已然恢復自然,閉着眼睛睡覺了。
皇北天這才收回視線,手一揮,一道掌風朝桌上的油燈掃去。
室內一黑。
黑暗中其他觀感總是容易被無限放大的,鳳凰此時就能十分清楚地聽見皇北天不急不緩的呼吸聲,甚至能感覺到皇北天周身散發的熱氣,包括他身上慣常用的薰香,這讓她有種莫名的焦躁。有那麼一瞬,鳳凰都想跳起來一腳將人給踹地上去。
可她最終只是翻了個身,背對着皇北天,閉着眼睛開始在心中數綿羊。
在她翻過身的剎那,剛剛還閉着眼的皇北天突然睜開眼偏頭朝她的背影看來。
室內很暗,女子的身形並不能很看得清,只能藉着清淺的月光看到一截若影若現的白,是女子弧線優美的脖頸。皇北天還記得以前的鳳凰總是喜歡把自己弄成個移動香包,可如今,女子身上卻只是一點若有似無的馨香,很淺,很淡,卻有種模糊的曖昧。
腦海中倏然閃過一抹綺色,皇北天感覺自己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起來,他趕忙背過身,再不敢看。
這注定是不易成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