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莊子。
鳳凰拉門出來的時候,清言正一臉緊張地看着她,那眼巴巴的模樣哪裡有平日裡的一點冷靜。
“阿暮,阿暮……”只是他張了張嘴,卻除了安暮的名字外再說不出更多。
鳳凰接過青玉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額際的冷汗,虛弱笑了一下,安撫道,“我已經替她止住血了,身上的傷口也處理過了,虧得你們昨夜就已經替她處理過傷口,因而她看着雖受傷嚴重,卻比小華要好很多,休息一下應該就會醒過來了。”
清言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後人便直直向後仰去。他本就身體不好,昨夜又受了重傷,若不是擔心安暮硬撐着一口氣,只怕早就昏過去了。如今聽聞安暮無恙,放下心來的他便再也支撐不住。
站在他身後的莫紫萱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他,鳳凰探手過去仔細檢查一般,開口道,“沒事,勞累過度,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身上的傷口崩開了,替他將傷口重新包紮一下。”
一旁的青玉應了一聲,伸手從莫紫萱手上接過了清言。
“讓他和安暮在一個屋子休息吧啊,這樣她們彼此醒來看見對方也安心一些。”鳳凰又囑咐了一句。
青玉點點頭,小心的攙扶着清言走了進去。
莫紫萱扶着鳳凰,一臉擔憂道,“你快點回去休息吧。”
她當時見安暮的樣子不大好,又見清言好似魔怔了一般,咬了咬牙便將安暮帶了過來,想看看鳳凰有沒有法子,卻沒想到剛回來就聽到鳳凰差點暈過去,她被嚇得心臟就停頓了好一會。可鳳凰聽說安暮不好,卻還是強行從牀上爬了起來,如今又診治了小半個時辰,她真的擔心鳳凰的身子受不住。
鳳凰現在的確很不好,她扶着莫紫萱的手都是微微顫抖的,可還是她還是安撫的朝莫紫萱笑了笑,“沒事的,就是有點累,我歇一下就好了。”
莫紫萱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了,比哭還要難看,這裡又沒有外人,你裝給誰看!”
鳳凰聞言這才卸了臉上笑容,沉默半晌,這纔開口問道,“閣裡還剩下多少人?”剛剛莫紫萱回來,她就急着給安暮診治了,根本沒來得及問其他的。可即便不問,她也猜出了七七八八,畢竟連清言這個總壇主都受了這麼重的傷,安暮更是差點一命嗚呼,更別說其他人了。
莫紫萱本想暫時隱瞞她的,可看着她那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神,又覺得自己根本隱瞞不住,只能微垂了眼睫,低聲道,“除了院子裡這幾個,就剩下十來個了,京都的總壇和四個分壇全部遭人血洗。”
鳳凰聞言一頓,跟着整個身子都哆嗦了起來,她哆嗦的極爲厲害,簡直就好似在不自禁地抽搐一般。莫紫萱被她這反應嚇到了,連忙抓着她的聲,一迭聲道,“鳳凰,你怎麼了,鳳凰?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啊!”
鳳凰的手指死死扣着莫紫萱的胳膊,滿臉都是不敢置信,聲音更宛若杜鵑啼血一般淒厲,“全部被屠?那可是好幾百人啊!”
莫紫萱心中也是難受的不行,可看着鳳凰這樣子,她哪裡敢表露出來,只能安撫道,“鳳凰,你別這個樣子!大家還指着你呢,你若是有個好歹,這剩下的人可要怎麼辦?你鎮定一點,你還懷着孩子呢!”
只是如今的鳳凰哪裡還聽的進這些,她滿腦海都是驀然閣幾百人一夜被屠的畫面,這畫面讓她幾乎要發瘋了,她目齜俱裂的看着莫紫萱,一字一字問道,“是誰?是誰做的!”
莫紫萱身子一僵,面上卻絲毫不露,只是搖頭,“還沒有查出來,昨夜雷雨夜,四下漆黑一片,根本就沒法瞧出到底是何人所爲。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出兇手是誰的,但在這之前,你先去好好的歇一下,這樣才能給小傢伙們報仇,是不是?”
鳳凰現在哪裡能歇的下,她一把鬆開抓着莫紫萱胳膊的手,擡腳就大步朝院子外頭走去,“不,我親自去查!我一定要將那人碎屍萬段!”
莫紫萱被她那樣子唬住,連忙拉她,哄道,“鳳凰,你這樣子要到哪裡去查,你歇着,我去查,我現在就去查,好不好?”
鳳凰卻根本不聽,甩開她的手就朝外頭衝。
莫紫萱見狀沒辦法,伸手一把敲在了鳳凰的後頸上,鳳凰完全沒防備,當下反抗也沒反抗就軟倒了下去,莫紫萱伸手一把接住,將她打橫抱起就進了屋子。
“公主這是怎麼了?”慢一步過來的香兒見鳳凰被莫紫萱抱着進去,當下就大驚失色的急聲道。
莫紫萱將人小心的安置在了牀上,這才扭頭對香兒解釋道,“她聽說了驀然閣的事情,一定要親自去找兇手,我拉不住她,只能將她打暈了。”
“那公主沒事吧?”香兒三兩步走到牀邊,擔心道。
莫紫萱搖了搖頭,“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你打水來替她將身子擦一擦,她剛剛滿身是汗,睡着可能會不舒服。”
香兒應了一聲,要去,還沒走兩步又被喊住,“她到現在肯定什麼還都沒吃吧,你讓廚房做碗燕窩粥來,我們喂她吃一些,她如今懷着身子,一番氣怒本就傷神,如何還能餓着肚子?”
香兒點點頭,去了。少頃就領着何花端着水盆和燕窩粥上來。
何花端着那燕窩粥上來,對着滿臉疑惑的莫紫萱低聲解釋道,“田嬸子知道夫人沒用早膳,一直將這燕窩粥溫在過上呢。”
莫紫萱始才恍然怎麼會這麼快,她坐到牀邊小心的將鳳凰扶了起來,何花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香兒則拿着帕子在一旁擦拭從嘴裡流出來的多餘的。萬幸鳳凰如今雖然昏迷,但喂到嘴邊的東西還是下意識的吞嚥了下去。三人合作很快便將一碗燕窩粥喂完,又替鳳凰擦拭了身子,這才放她好好休息。
何花和香兒又去隔壁院子幫忙了,莫紫萱沒事可做,便呆呆的坐在鳳凰的院子外頭神遊太虛。
柳飄比莫紫萱晚了足足一個時辰纔到莊子,按道理他本該比莫紫萱快的,但他來之前聽說莊子上有人進了城,他本能的覺得是有人去處理驀然閣的事情了,便就沒急着過來。就他想來,有人進城,那自然很快就能知道驀然閣昨晚發生了什麼,這正好省的他去告訴鳳凰事情是皇北天做的。他雖默許了李慕陷害皇北天一事,但讓他自己去說,卻是不怎麼能說得出口的,如今有人代勞,他自然求之不得。
因爲前兩天皇北天的馬車都有過來,再加上如今莊子正亂成了一窩蜂,因而柳飄並沒有受什麼阻攔就進了莊子。他在侍女的引領下進了鳳凰的院子,不過剛進院門,便瞧見一年輕女子正坐在屋子外頭的石凳子上發呆。
不知爲何,柳飄覺得那女子有幾分眼熟,只是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索性也不去想,只走過去禮貌道,“姑娘,在下受我家王爺之命來探望王妃,不知可否通稟一聲?”
剛剛他進來的時候,侍女就委婉的告訴她如今夫人怕是不會接見客人,是他堅持要進來,那侍女才斗膽領着他進來一試。不過之所以帶他進來,也是看柳飄容貌不凡,不似普通人,怕是什麼重要的人給怠慢了。
正在走神的莫紫萱聞言愣了一下,擡眸一瞧,卻是倏然變色,壓着嗓音厲聲道,“誰讓你進來的!”別人或許不認識柳飄,但他在王府住了那麼多年,卻是知道眼前這人可謂是皇北天的心腹。
柳飄不想自己好言好語,對方卻一副見了殺父仇人般的咬牙切齒,微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怕是驀然閣的事情這人已經知道了,不過他面上卻是不露,只淡淡笑道,“在下受王爺之命前來探望王妃,還望姑娘通稟。”
說着,他又補充了一句,“在下以前和王妃有舊,你告訴王妃,在下姓——”
卻還沒說完就被莫紫萱怒然打斷,“我知道你叫柳飄,你是皇北天的走狗,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趕緊滾!”
柳飄跟隨皇北天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自然不會將這點小怒氣放在眼裡,他任舊和氣笑道,“姑娘認識在下?”說完他猛地想到什麼,有些遲疑的開口,“莫,莫側妃?”
鳳凰出逃還將皇北天的一個側妃給帶走了,這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以前在戰王府的時候,只匆匆掃過這莫紫萱一眼,自然沒法將人給一眼認出。
“滾你-媽的莫側妃,”莫紫萱雙眼早已赤紅一片,十分不顧形象的爆了一句粗後,伸手就去推柳飄,“這裡沒有什麼莫側妃,也沒有你要找的人,你趕緊給我滾!”
柳飄本就身子弱,莫紫萱又是習武之人,幾乎是立時,柳飄便被莫紫萱給推的猛地往後踉蹌了一步,若不是他反應快,只怕當場就要摔個四腳朝天。
這下饒是柳飄再好脾氣也不由要發飆了,他伸手揮開莫紫萱再次推開的手,冷冷道,“莫側妃這是何故,飄此番是來見王妃的,當和你沒什麼關係吧?你這般胡攪蠻纏是何道理?”
“我胡攪蠻纏?”莫紫萱勃然大怒的指着自己道,“是我胡攪蠻纏,還是你們畜生不如?”
柳飄眉頭微微一蹙,不冷不淡道,“飄不知莫側妃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紫萱見到現在了他居然還裝傻,當下再忍不住內心悲慟,直直指着柳飄怒吼道,“難道驀然閣的人不是你那個畜生不如的主子派人所屠?那可是幾百人啊,還都是些孩子,他怎麼就狠得下心?怎麼就能狠得下心!他難不成是想要將鳳凰給生生氣死不成?”
話音剛落,背後忽地傳來哐噹一聲,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緊跟着便是一道冰寒的仿若在極淵雪地凍過一般的嗓音冷冷響起,“紫萱,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