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懷孕以來,鳳凰幾乎都是一沾上枕頭就會睡得天昏地暗,更別說當天白日的午睡她還沒怎麼睡好。可奇怪的是,這天晚上鳳凰睡到中途卻突然醒了過來。
“怎麼醒了?是要喝水還是要如廁?”不過才睜開眼,耳邊便響起皇北天十分清醒的嗓音。
鳳凰本還有些渾噩,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唬得一驚,側過臉來朝皇北天臉的方向瞧了一眼,蹙眉道,“你還沒睡?”
皇北天唔了一聲,解釋道,“我睡不着。”
“怎麼會睡不着?”鳳凰聞言懶懶哼卿了一聲。
皇北天一頓,跟着苦笑一聲,低聲道,“我不敢睡,怕睡着了沒個數,不小心壓到你的肚子。”
“杞人憂天!”鳳凰翻白眼低罵了一句,身子往牀裡面挪了挪,拉開與皇北天的劇烈,哼哼道,“擔心的話這樣離遠點就行了。”
說罷也不待皇北天再說便又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懷裡空蕩蕩的讓皇北天有些不習慣,但他還是強忍着將鳳凰抱進自己懷裡。他剛剛其實有睡着過,只是就睡了一會罷了,之後他做夢夢見壓到了鳳凰的肚子,猛地一驚便清醒了過來,再之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似乎感覺到皇北天還是沒睡,鳳凰於睡夢中再次嘟囔了一句,“快點睡。”
皇北天緊蹙的眉頭一鬆,笑着唔了一聲,卻到底不習慣,想了想便伸手過去拉過鳳凰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跟着這才慢慢睡了過去。
接下去幾天十分平靜的滑過,很快便到了七夕那日早晨。
皇北天翻身下牀的時候,鳳凰被他驚動,半睜開睏倦的眼皮瞅了他一眼。
“吵醒你了?”皇北天笑着低聲道,說罷俯身過去在鳳凰要睜不睜的眼睛上親了親,柔聲道,“父皇給的假期用完了,我先去上個早朝,回來再帶你去街市上逛逛。”
鳳凰懶懶應了一聲,別過臉,眼一閉就不理他了。
皇北天看着她這嗜睡的模樣有些好笑,又見她小臉睡得粉撲撲的,心中更是一陣柔軟,他俯身過去在鳳凰滑膩的臉蛋上愛憐的親了又親,鼻尖滿滿都是鳳凰身上獨有的幽幽馨香,忽地就有種不想去上早朝的衝動。
鳳凰卻被他騷擾的有些惱火,不耐煩的一擺手,眼也不睜的一迭聲叱罵道,“滾,滾,滾,趕緊滾,別打擾我睡覺。”
只是雖是喝罵,卻因聲音迷迷糊糊的,反像是在撒嬌。
皇北天低笑了一聲,湊臉過去在她脣上重重咬了一下,惹得她惱火的哼了一聲,這才笑道,“好了,不鬧你了,快睡吧。”
鳳凰於睡夢中嘀嘀咕咕罵了一句,因聲音是裹在嘴裡的,倒聽不清到底說的什麼。
皇北天笑着搖搖頭,直起身,不再去鬧她。
聽到他的動靜,子蘭和青玉推門進來伺候他。皇北天將搭在牀頭衣架上的外袍隨意披在身上,壓着嗓子低聲道,“出去吧,不用伺候,我回自己的院子梳洗。”
青玉兩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看到皇北天背後呼呼大睡的鳳凰,始才瞭然,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皇北天這次自和鳳凰一起從景慕回來,還從未回過自己的院子睡過,因而院子裡除了一個守門的小廝外,連半個伺候的丫頭也瞧不見。此時天還未亮,那小廝正靠在牆上小雞啄米似的打盹,皇北天直待走到他面前,他聞聲這才迷迷濛濛的睜開了眼,卻不過淡淡颳了一眼便復又閉了起來。
跟着皇北天背後的貴喜見狀上前一步用力掐了一把那小廝的胳膊,小廝吃痛驚醒,正待喝罵,卻在發現面前的人是誰後頓時悚然,瞌睡蟲也被嚇得不翼而飛了,忙不迭跪下身,“王,王,王爺。”
皇北天卻已大步穿過他進了院子。
貴喜瞪了一眼那戰戰兢兢的小廝,叱道,“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早晚睡死你。”
那小廝和貴喜還是有幾分交情的,見皇北天離開,便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覥着臉跟在貴喜身側笑道,“這不是沒想到王爺會回來麼。不過王爺不是宿在王妃那裡的麼,怎麼這一大早的就回來了?”
貴喜扭頭瞪他一眼,“王爺要不要回來難不成還要向你報告一聲不成?”
“不是啊,我這不就隨便問問麼,”小廝嬉皮笑臉道。
貴喜翻了個白眼,朝他一擺手道,“你不在門口守着,跟着我往裡面做什麼?”
“這大早上的哪兒來的人啊?沒事的。”小廝一副渾不在意表情的甩甩手,“我好久沒見着你了,跟你說——側妃?”
貴喜一愣,“什麼側妃?”
問罷見小廝眸光凝在某處,便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便見陸冰兒正帶了一個侍女大步朝這邊過來呢。
陸冰兒來的極快,不過轉眼便已至貴喜跟前,“王爺人呢?”
貴喜呆呆的朝裡面比了比手。
陸冰兒聞言便穿過他徑自朝裡去了。
直待過了好半晌,貴喜這才無語的嘀咕道,“這是長了狗鼻子不成?怎麼這幾天王爺只要離開王妃的小築,這陸側妃立刻就會聞着味道趕過來?”
“你嘀咕什麼呢?”小廝沒聽清,疑惑問道。
貴喜回過神,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你不是說這大早上的沒人麼?這不是人?!還不趕緊滾回去守着!”
小廝吃痛一聲,這才忙不迭回去了。
皇北天進了自己的寢室,點了油燈,卻發現半天沒個鬼影子過來,正待揚聲喚貴喜吩咐人進來伺候,忽聽門口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緊接着,這幾日來一直陰魂不散的跟在他身邊的一道身影出現在那門口。
“王爺,妾身來伺候您梳洗。”陸冰兒還未進門便柔聲回道。
人都來了,皇北天也不好直接攆她走,便淡淡應了一聲。
陸冰兒面上一喜,領着侍女走了進去,先是將洗漱的東西弄好了遞給皇北天,在皇北天刷完牙後,又親手捧了在水盆裡絞好的毛巾遞了過去,跟着又在一旁的桌上拿了牛角梳,待皇北天於圓凳上坐下後,便一下一下的替他梳起頭來。
“這還是妾身第一次替王爺您梳頭呢。”陸冰兒望着銅鏡中的皇北天,眸中滿是細雨般綿密的情誼。
皇北天不置可否的朝鏡子中瞥了一眼,腦中卻想着,鳳凰好像從來都沒有這般替他梳過頭,這般像個……唔,像個溫柔體貼的妻子一樣。這樣一想,望着鏡子中景象的皇北天不由便微蹙了眉頭。
陸冰兒沒有瞧見他臉色變了的顏色,她還沉浸在眼前仿若夢境般的一切,“自妾身嫁給王爺您後,妾身一便直夢想着有一天可以像現在一樣,以一個妻子的身份伺候您洗漱,替您梳妝,幫您更衣,和您一道用早膳,最後再目送您出門。如今這一切終於得以實現,妾身簡直有種如墜夢境的恍惚感呢。”
皇北天的眉頭愈發蹙緊了幾分,但他並沒有露聲色,只輕描淡寫的撇了陸冰兒一眼。
沉浸在美夢中的陸冰兒被他這一眼瞅的立時回過神來,偷眼瞧了皇北天的臉色一記,賠着小心半是請罪半是試探道,“妾身無狀,大早上的就在王爺您耳邊叨叨咕咕,王爺您一定聽煩了吧。”
皇北天沒應,只瞧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待確定頭已經束好了後,便站起身淡淡道,“更衣用膳吧。”
陸冰兒見他神色莫測,頓時不敢再多說了,走過去替他換上了朝服。這時和陸冰兒兵分兩路去廚房端早膳的侍女也過來了,陸冰兒將早膳擺好,伺候着皇北天坐下,卻是沒敢擅做主張的坐下。直待得了皇北天的吩咐,這才小心翼翼的側身坐下。
兩人安靜的用了早膳,陸冰兒亦步亦趨的跟着皇北天,一路送至垂花門口,這才小心翼翼道,“王爺,您今兒個什麼時候回來?”
皇北天淡淡掃她一眼,道,“有事?”
陸冰兒看了他一眼,見他面色並無不虞,便微垂下了頭,羞怯的低聲道,“今兒個是七夕,王爺若沒事的話,妾身想邀請王爺一道過七夕。”
說罷,她復又擡起眼睫,滿是期待的瞧着皇北天。
皇北天聞言卻是冷淡道,“本王今日和王妃一起過七夕。”
說罷也不管陸冰兒難看的臉色,徑自便帶着貴喜出了門。
因着之前在鳳凰那裡廝磨了好一會,皇北天趕到皇宮的時候已臨近上早朝的時間,宮門口滿滿當當的滿是穿着各種品階官服的官員。這是皇北天“婚假”後的第一個早朝,鳳凰懷有身孕的消息又被傳了出去,因而衆人瞧見他免不了要大肆的賀喜一般。
皇北天應承着的時候一直表現的很是淡定,若不是他嘴角一直可疑的往上翹,他幾乎就要僞裝成功了。
“見過王爺!”這邊皇北天剛好容易纔將人都給打發了,不過剛轉了個身,卻發現面前站了個精神矍鑠的老者。
皇北天微一頷首,淡淡道,“李尚書免禮。”
李尚書直起身滿面帶笑的朝皇北天賀喜道,“聽說王爺要當爹了,恭喜王爺。”
皇北天臉上的表情很是冷淡的唔了一聲,這疏離冷漠的模樣明顯就是不願意和這李尚書多說。
李尚書爲官多年如何看不出?只是想到家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妻,李尚書到底還是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賠笑開口道,“王爺,拙荊有一段時日沒瞧見小女了,心中甚爲掛念,恰逢今日七夕,不知可否讓她們母女趁此佳節小聚一番。”
他說是這麼說,但皇北天和他兩人心中卻都明白,這李尚書其實是婉轉的求皇北天解了李珍的禁足令呢。
皇北天哂笑了一聲,意味未明的道了一句,“李尚書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呢。”
李尚書聞言臉頓時白了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忌諱。自家女兒被禁足的消息並沒有傳出來,想是皇北天爲了給尚書府最後留一點面子,特地吩咐過了。可他卻是在女兒被禁足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此事,這當然不是因而他消息真的有多麼靈通,而是自家女兒特地派人給他遞了信。
可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斷沒有女兒在婆家不過剛受了一點氣,立刻就派了人回家訴苦的。這事在普通人家都是個忌諱,更別說是王府了。
“王爺恕罪,老臣並非刻意打聽王府事情,只是老臣和拙荊只這一個女兒,心中實在不放心,因而纔多關注了一些。”李尚書戰戰兢兢的苦笑解釋道。
皇北天聞言看他半晌,卻是忽而一笑,“既不放心,本王派人將她送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