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打擾夫人,還望夫人見諒。”兩人中一容貌清麗,氣質文雅,一看就極有教養的女子當先朝鳳凰柔聲笑着打招呼道。
那女子穿一件白中泛了熒熒金綠色彩的襦裙,衣襟處滾了綠邊,上面以淺金絲線細細繡了祥雲圖案,外頭罩一件輕若煙霧的翠綠紗衣,烏黑柔順的長髮盤成漂亮的髮髻,額前幾縷碎髮被巧妙勾出,飄在臉側,不經意間便帶出幾分飄逸靈動來,一眼瞧去,明珠生暈,美玉瑩光,卻自有一股書卷清氣。
鳳凰幾乎是立時便猜出了這女子的身份,陸冰兒陸側妃,華邵大學士之女,據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帝京有名的才女。
這一個是陸冰兒,那她旁邊那個沒開口的自然就是莫紫萱了。鳳凰聽青玉說過,莫紫萱的父親是個武將,因而縱眼看去這莫紫萱身上也多多少少帶了一股凌厲氣勢。她穿了一身深蘭色織錦長裙,裙裾繡着點點白梅,腰間束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如此既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展露出來,又顯出一種別樣的瀟灑。一頭烏黑秀髮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簡潔,卻自有一種風霜傲骨。
鳳凰稍作打量便收回視線,朝兩人禮貌笑了一下,神色平淡道,“不敢當側妃一句‘夫人’,吾名鳳凰,側妃直接喚我名字便可。”
其實真要細究起來,陸冰兒和莫紫萱貴爲側妃,鳳凰當先行給她倆打招呼纔是,但鳳凰並不承認自己是皇北天“後宮”中的一員,自然也就不會認爲自己比所謂的側妃低一等。而陸冰兒之所以禮貌的稱呼鳳凰爲“夫人”,這一方面是因爲皇北天的吩咐,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不清楚鳳凰的具體身份,不敢造次,因而便順勢而爲。
陸冰兒聽聞鳳凰的話面露一陣遲疑,“這……”
倒是一旁沒開口的莫紫萱颯爽一笑,“既如此,鳳凰你也別側妃來側妃去的了,我叫莫紫萱,你直接叫我紫萱便是,她叫陸冰兒,你亦可喚她冰兒。”
鳳凰倒喜歡她這大大咧咧的性子,聞言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溫意,“如此鳳凰就僭越了。”
莫紫萱哈哈笑了一聲,“什麼僭越不僭越的,不就是個稱呼,叫什麼不是叫。”
陸冰兒也跟着宛然笑了起來,“也是這個理。”
鳳凰亦是笑了一聲,隨後朝一旁一臉警惕的青玉瞪了一眼道,“還不快點給兩位側妃上茶水!”
說着又對陸冰兒,莫紫萱抱歉道,“我這裡甚少來人,怠慢了。”
不過要說怠慢,她這個主人才是真怠慢,畢竟這客人都進了門了,她卻還懶洋洋的半躺着,着實有些失禮。
不過陸冰兒和莫紫萱卻並未因此面露不虞,相反莫紫萱聽了鳳凰的話後卻是笑着開口阻止道,“按我說,還是別拿什麼凳子了,這羅漢牀就在這裡,我們三人直接往上一坐,豈不便宜?不過倒是要你先給我們倆挪挪地兒才行呢。”
鳳凰聽她這話也笑了起來,“你們若是不嫌棄,我自沒有不允的理。”說着又偏首朝青玉道,“拿兩個引枕來給兩位側妃靠着。”
青玉這才哎了一聲去了,少頃拿了兩個引枕來,莫紫萱和陸冰兒都已脫鞋上了牀,接過引枕時又俱是禮貌的對鳳凰倒了謝。
此時接替青玉出去倒茶的寅菊也提着茶壺進來了。
鳳凰鼻子一抽,卻是蹙眉道,“怎麼將我平日裡喝的茶拿來了?”
見莫紫萱和陸冰兒不解的看着她,鳳凰笑着解釋道,“我身子不是太好,普通的茶不能喝,因而平日裡都是專門泡的養生茶。你們喜歡喝什麼,我再讓她去給你們重新泡一壺。”
莫紫萱一聽咯咯笑了起來,指着陸冰兒道,“我出身武將之家,對這茶倒不甚講究,不過冰兒我卻是知道的,她是非君山銀針不喝的。”
陸冰兒嗔了她一眼,佯怒道,“就你多嘴。”說罷又朝鳳凰笑道,“沒關係的,我和你們喝一樣的便是,不要特地去泡了。”
鳳凰卻是搖頭笑道,“無妨,我整日裡也沒什麼事情讓她們做,她們都要被我給養懶了,如今能有點事情給她們做做也好。”
陸冰兒這纔不再推辭。
莫紫萱卻懶得和她們客套,直接大喇喇的揭了寅菊放下的茶壺蓋,邊朝裡面瞧,邊謔笑道,“我來瞧瞧你平日裡都喝的什麼好茶。”
鳳凰拿過她的茶杯,替她倒了一杯,笑道,“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點靈芝茶罷了。”
“嘖嘖,聽聽你這財大氣粗的口氣,說的就好似這靈芝跟大蘿蔔似得。”莫紫萱打趣了一句,說罷淺啜了一口,只覺口感豐滿,潤滑醇厚,回味悠長,脣齒留香,卻是疑聲道,“這裡面不止有靈芝吧?”
一旁的陸冰兒聽了頓時輕笑出聲,取笑道,“說是靈芝茶,難道你還真以爲和普通的茶一般,只放一支靈芝進去泡着就行了?”
莫紫萱咳了一聲,隨後不耐煩的擺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平日裡能有口茶喝就很不錯了,誰還去講究這些。你以爲都跟你家似得,喝個茶還恨不得先要焚香沐浴一番才行?”
陸冰兒佯怒的輕拍了她一下,“盡胡說,我家何曾喝個茶還要焚香沐浴了?自己平日裡不講究,如今卻反過來歪派我,當真可惱!”
鳳凰看她倆你揶揄我一下我打趣你一下的,倒也瞧着有趣,神情不自覺間便也跟着徹底放鬆了下來,笑着指着茶壺打圓場的插話道,“這靈芝茶到底是養生茶,雖佔着靈芝的名頭,內裡卻也不止靈芝這一樣,你剛剛喝過應該知道,這裡面除了野生靈芝,還有大葉種曬青茶、冬蟲夏草、酸棗仁、大棗、苦蕎芽、甜葉菊。”
莫紫萱嘿嘿笑了一聲,“我剛剛就喝出裡面不僅僅有靈芝了,至於其他東西,你若是不說我卻是分辨不出來的。”
陸冰兒抿脣一笑,接過話頭朝鳳凰道,“按我說你直接給她倒一杯白開水便是,這好茶到了她嘴裡也只不過是牛嚼牡丹,白浪費罷了。”
莫紫萱聞言卻也不生氣,只哼了一聲,道,“牛嚼牡丹就牛嚼牡丹,我的確是不懂這些勞子,但我不懂難道還不許我附庸風雅一回?”
她一言落地,幾人這才俱是笑了起來。
這時寅菊再次提了茶壺上來。
陸冰兒只輕輕一聞,便頷首讚道,“好茶。”
莫紫萱卻是終於逮到機會,點着她的鼻子就取笑道,“我是牛嚼牡丹,你是狗鼻子,我們倒也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陸冰兒聞言瞪她一眼,嗔道,“就你歪理多。”說罷,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說話間,鳳凰已打發了寅菊,親自替陸冰兒倒了一杯君山銀針。三人的茶杯俱是青花瓷杯,杯壁燒着青翠欲滴,明淨素雅的藍色蓮花紋,內裡潔白光潤,君山銀針倒入其中,便可清晰的看見芽頭肥實,茸毫披露,色澤鮮亮,芽尖直挺豎立,雀舌含珠,數起數落,甚爲奇觀。
“果然是極品。”陸冰兒懂茶,只一眼便瞧出這君山銀針的品相乃是最爲極品的。
莫紫萱平日裡雖不講究這些,但身份到底擺在那裡,自然也能看出這君山銀針並非凡品。
兩人暗自不動聲色的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之前鳳凰不過隨口吩咐了一聲,侍女立刻就泡來了一壺君山銀針,可見這茶是早有儲備,而並非臨時去管家那裡取的。鳳凰除了養生茶並不能喝其他的茶,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兩人會過來,可即便如此,給她儲備的茶卻仍然是最最極品的,由此可見皇北天對她是有多麼的寵愛。
而且莫紫萱對茶不講究可能不知道,陸冰兒卻是十分清楚,就這品相的君山銀針,連她那裡也只過年的時候按着份例分得一些,平日裡輕易可都捨不得拿出來喝呢。
鳳凰並不知道她們心中的複雜,聞言只輕笑道,“你若是喜歡,我讓丫頭將剩下的都包了給你帶回去,這茶我也不愛喝,放我這裡也是浪費。”陸冰兒爲人雖有些拘謹,但說話做事都讓人十分的舒心,鳳凰挺喜歡她的,因而聽說她喜歡這茶,這才說讓她將自己這裡的都給帶回去。
陸冰兒一聽卻是連忙擺手推辭道,“這怎麼行?這茶可是有份例的。”
鳳凰一臉隨意道,“我就是知道這茶有份例才讓你帶回去的啊,要是你那裡有很多,我也就不提這個話了。這茶也算不錯,你既喜歡,我又不能喝,給你帶回去我也算是借花獻佛,成人之美了。”
陸冰兒還是有些遲疑,而且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這茶留着或許王爺也要喝呢?”現在整個王府都知道王爺沒事就往西苑跑,鳳凰既然不愛喝這茶,或許是給王爺準備的也說不定。
鳳凰聞言哂笑一聲,無所謂道,“他要喝就自己去弄,如今既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我管他要不要喝。”
陸冰兒一怔,鳳凰這話說的也太不將王爺放在眼裡了些。
一旁的莫紫萱這時卻是忽地笑了一聲,朝陸冰兒道,“行了,鳳凰既然說給你,你又喜歡,拿回去便是,這麼婆婆媽媽的我瞧着都累。”
陸冰兒見她都這般說,這邊不再推拒。
鳳凰揚聲吩咐了一聲,青玉應聲去了,少頃便提了一個大紙包進來。
陸冰兒一見又是一驚,“怎麼這麼多?”
青玉搖了搖頭,一臉無辜道,“有一大罐子呢,奴婢這才裝了一半。”她估摸着這麼一大包就是天天喝估計一年也喝不完,這纔沒全部裝來。
陸冰兒無語了一下,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鳳凰卻是朝青玉微一頷首,道,“將東西給陸側妃的丫頭吧。”
青玉應了一聲往外走,剛沒走兩步,又扭頭對鳳凰道,“夫人,廚房給您準備了點心,要現在端上來麼?”
鳳凰想了想點頭道,“也不知兩位側妃喜歡吃什麼,每一樣都端一點上來。”
青玉這才應聲去了。
因爲鳳凰吩咐每一樣都要端一點上來,因而青玉,子蘭,寅菊三人齊上陣,這纔將廚房準備的點心給全部端了上來。
這下卻是連莫紫萱都有些忍不住了,她看着擺了整整三個小几的點心盤子,震驚道,“我說廚房每天都給你準備這麼多點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