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一直注視鳳凰的李慕聞言不由嘖了一聲,也是不敢相信的暗自嘀咕道,“這對子絕了,這女人是如何想出來的?”
在座諸人也俱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細聽便可聽見他們都在討論這對子的下聯。
慕長風若有所思地看了鳳凰一眼道,“三公主這上聯倒是奇巧,不知是從何處想來?”
鳳凰本不願再大出風頭,無奈那梅月華死咬着她不放。她倒也可假借答不出,但李慕剛剛明顯是有意將花停在她面前的,他是執箸點之人,等下還不知道還要暗整她幾次,她若次次罰六杯,只怕熬不住,只能將這副梅月華絕對不可能對出的對子拋出。
“倒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我偶然間於一教書老先生口中聽到的。”雖然拋出,鳳凰卻不想攬這名頭。
梅月華聞言這才臉色好看了些。
一直沒開口的樊霽景睇了梅月華一眼,這才終於笑着開口道,“就算不是三公主所想,但既從三公主口中出,今日這局也算是三公主贏了。我們且繼續吧。”
梅月華心有不甘,但又實在對不出,只能忿忿的重新坐下。而其他人則紛紛朝鳳凰問那對聯的下聯,鳳凰只作不知,惹得衆人一陣失望。
箸點起,遊戲繼續。果然不出鳳凰所料,鳳凰在之後的傳花令中又中了幾次招。而李霽景不愧是被慕長風稱爲腦子活絡的人,像什麼讓她三步做出一首寶塔詩來,隨口拋出一句成語,便讓她以那成語作一首藏頭詩如此種種,簡直就沒有他想不出的花樣。鳳凰雖然答題不成問題,但頭三杯酒是不能免的,因而不知不覺間又喝的兩眼發花。
好在傳花令玩了一會後,慕長風看鳳凰有些不行了,忙讓樊霽景換一個玩法,樊霽景這才又提議玩抽花籤。這抽花籤李慕終於沒辦法作弊,鳳凰仗着反應靈敏,出口成章,再次喝酒的次數也就十分有限了。但終究之前喝了太多,腦袋一直沉甸甸的,因而也沒發現向來討厭他的李慕竟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他們一行人吃吃,喝喝,玩玩,直耍到日頭西斜,這才散了場。鳳凰三人照舊是一起坐了馬車回去。
“公主,你今天好厲害!”一上馬車,一直在剋制自己的李泰立刻就撒了歡的抱住鳳凰的胳膊,歡喜道。
鳳凰半靠在引枕上,一手支着昏沉的腦袋,懶洋洋道,“哪裡有厲害?要說厲害,還是那個梅三小姐厲害吧。”
那梅月華的確不負京城第一才女盛名。鳳凰若不是仗着背了一肚子古人的詩詞,只怕在她的對比下,這臉早丟到爪哇國去了。只是她並不想出風頭,因而基本都是刻意選取了一些比較平平無奇的詩詞出來應對。
李泰卻是撅着嘴不認同道,“但是你每一題都答出來了啊,這還不厲害麼?”
鳳凰嘴角抽了抽,都答出來就厲害麼?這難道是安慰獎?就像考試的時候全部答滿了總會給個同情分?
她卻不知她今天的應對落在有眼力之人眼中早就不同尋常。或許天真如李泰還只會覺得她能每一題都答出來就很厲害了,但行家李慕卻是知道,這不論是吟詩還是賞花,抑或對對子,鳳凰都能表現得恰到好處,既不會顯得太出色也不會過於平淡,這沒有很高能力是根本不可能做不到的。
這般想着望着鳳凰的眸光便益發深沉了起來。
鳳凰察覺了他的打量,偏臉直直望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哼道,“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啊?”因有四五分醉意,這個看似尋常的動作現在由她做起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迷人。
李慕眸光一動,竟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握那在自己眼前擺動的纖若細蔥的手指。
卻還未來得及伸出,便從旁邊橫空伸來一隻略顯青澀的小手。李泰將鳳凰的手抓下來,貌似小小聲的和鳳凰道,“公主,別拿手在哥哥面前揮,哥哥會生氣的。”
“小氣,”鳳凰聞言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說完又撩眼望向李慕,開口道,“喂,我問你個問題啊。”
李慕爲她的稱呼眉頭一蹙,卻不是因爲鳳凰的無禮,而是鳳凰口氣裡的那種生疏讓他心裡十分不舒服。
鳳凰卻不管他心裡百轉千回,直接道,“我聽皇北天說,我和她成親那天,你們都一直和他在喝酒,直喝的酩酊大醉才散場是真的麼?”
似沒料到她問這個,李慕臉上明顯一怔,隨後才一臉警惕的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鳳凰眼簾微垂,掩下眸中異色,心中卻是罵了一聲,這李慕反應還真快!她剛剛發現這李慕看自己的眼神似有變化,正打算藉着酒醉趁機套些話,豈料他竟這麼警惕!
心中罵娘,面上卻仍懶洋洋的不動聲色道,“你說我爲什麼問這個!我夫君新婚夜的不在我牀上,我自然要問問他是不是爬到哪個狐媚子牀上去了!”
李慕聞言狐疑的看了鳳凰一眼,但見她鳳眼半合未合,兩腮酡紅,一副十分不清醒的模樣,心中這懷疑便下去了幾分,但仍舊謹慎道,“你都說了我們喝的酩酊大醉,既然是酩酊大醉又如何還記得其他事?反正我眼睛一睜就是第二天了。”
還真是滴水不漏!鳳凰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再問就打草驚蛇了,因而只能假裝惱火道,“問你們,你們各個都遮遮掩掩的,定是你們合起夥來在替皇北天遮掩呢!”
只是她自以爲聲音惱火非常,無奈卻忘了自己聲音泡了酒精,因而那惱火倒聽不出來,細聽反倒更像是在嬌嗔。
李慕從未見過這樣小女兒姿態的鳳凰,一時間竟有些晃神。半晌他才道,“你真的這麼介意那晚皇北天到底睡在了哪裡麼?”
鳳凰沒說話,只作了一個你廢話的表情。
李慕嘴脣微掀,可最終他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馬車很快就回了三公主府,李慕到底是個成年男子,不好伸手去扶軟的像麪條一般的鳳凰,因而只得由還是孩子的李泰小心託着。
李泰小心翼翼地扶着鳳凰直走了好一會,偷眼回頭看了一眼,見李慕一臉若有所思的落在他們後頭,這纔回頭悄聲對鳳凰道,“公主,你想知道什麼?那晚我沒喝酒。”他剛剛在馬車上就想跟公主說的,但是怕哥哥生氣,這才忍住了。雖然哥哥說過不準隨便說那晚的事情,但是他發現他現在更喜歡公主了!所以沒辦法就這麼無動於衷地看着公主愁眉不展的樣子!
見鳳凰撐着眼皮朝他看來,李泰想了想之前鳳凰的問題,回道,“那晚除了飄哥哥,大家的確都喝的有點多,尤其是駙馬哥哥,都不省人事了,還是飄哥哥命人給擡回去的。”
鳳凰因爲出來被風一吹,酒意上頭,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的。但她在聽聞李泰的話後,心頭一動,便硬是拼着強大的意志力將那酒意給按捺下去幾分,然後以同樣小的聲音問道,“那後來呢?”
李泰這次想也沒想道,“駙馬哥哥走了後,大家都散了啊,我和哥哥也各自回院子睡了。因爲無聊,我那晚早早就睡着了,所以後來要是還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鳳凰想了想,又問,“那那天晚上阿泰有發現什麼人不對勁麼?”
“不對勁?”李泰奇怪的重複了一句,然後撓了撓頭,慢慢回憶道,“沒什麼不對勁啊。駙馬哥哥還是一副看不出高興不高興的樣子,柳飄哥哥也依然一臉溫柔的笑意,還有哥哥,哥哥和平常也沒什麼兩樣。唔,那天還有好多人的,像那個大公主,二公主,皇上,太子什麼的,好多好多,但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啊。”
他說着似想起什麼,忽然一拍腦袋,壓着嗓子道,“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我離開的時候曾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個皇上臉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怪怪的!”
鳳凰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正要細問,迎面卻忽有一道明顯壓抑着滔天怒火的聲音在頭頂炸起,“你們在幹什麼!”
皇北天感覺自己肺都要氣炸了!他一天無心公事,一直在等着鳳凰回來,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天!如今好不容易人回來了,他急急丟下公事就趕了過來,哪曾想卻看見她和李慕家的那個小鬼摟摟抱抱成一團,還將臉湊那麼近!要不是他眼力好,還真的要以爲他們是在輕吻呢!
他這攜裹着雷霆之怒的一聲氣勢實在驚人,李泰原本一直託着鳳凰,聞言條件反射的一抽手。只是他這一抽手不要緊,一直由他支撐着的鳳凰卻是一個不備,幾乎是立刻便五體投地的朝地上撲去。
“小心!”在她摔倒的那一傾,一前一後兩道擔心的聲音同時響起。
本就酒精上頭腦袋發昏的鳳凰因着李泰這突然的一抽手,身體猛地前傾,這劇烈的動作讓她越發感覺天旋地轉,卻根本沒法做更多。在聽到那一前一後的兩聲“小心”時,她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短促的咆哮一聲,小心泥煤啊,還不趕緊扶我!
似乎是聽到了鳳凰內心的咆哮,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鳳凰突然覺得下傾的身子驀地便被止住了。是有三道不同方向的力道同時在拉扯着她的身子。一道是右側的李泰突然反應過來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一道是跟在後面見勢不對踩着輕功掠來伸手抄住了她的腰的李慕,還有一個則是關鍵時刻從正前方直直衝上來環住她背的皇北天。
場面有一瞬間的凝滯。
因爲此時四人的姿勢實在是太詭異了。
半晌。
皇北天凝冰碎雪一般的嗓音才清泠泠響起,“抱夠了麼?”
李慕兄弟好似大冬天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激靈靈就是一顫,手不自覺就鬆了。李泰有些怯怯的下意識朝一邊退了退,李慕則後退半推,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