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5
影抱着一個孩子走進了修園，那個孩子乖乖地倚在影的懷裡，不哭也不鬧，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四周的景物，充滿了好奇。
“修。”影將孩子放了下來。
“這就是予蓮嗎？”我蹲在孩子的面前，他咬着手指拘謹地看着我，眼底裡寫滿了防備。炯亮烏黑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像極了東方顥。
影點了點頭，也蹲在東方予蓮的身邊，予蓮一發現熟悉的人立刻抱緊了影的脖子，將頭埋進了她的脖子裡。影溫柔地對他說：“予蓮，這是姑姑，是你父皇的妹妹，明天兒姑姑就帶你去皇宮裡找你的父皇。”
予蓮擡頭，奶聲奶氣地問：“是爹爹的妹妹嗎？”
“爹爹”這兩個字撞上了我的心，這不由地讓我想起了許多年前孃親還活着的時候，那時我便經常抱着爹爹的脖子撒嬌般地喊着“爹爹”，爹爹每每聽到我喊他，都笑的合不攏嘴。不管我的骨子裡流着的血和爹爹的一不一樣，他永遠都是我的爹爹。
我溫柔地摸了摸予蓮的腦袋，說：“予蓮乖，在皇宮裡，要喊自己的爹爹‘父皇’，因爲你的爹爹和別人的爹爹不一樣，明白嗎？”
予蓮出乎意料地沒有牴觸我的撫摸，一雙眼睛看着我，小聲道：“可是是爹爹讓我喊他爹爹的，他說父皇就是爹爹，爹爹喜歡我喊他爹爹，不讓予蓮喊他父皇。”
我突然明白他口中的並不是東方顥，而是冰墨初。
怒氣和無奈涌上心頭，我氣的是蘇柔居然沒有告訴予蓮他真正的父親是誰，玩着這樣的掩耳盜鈴，予蓮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日後也會一心向着雲之國，向着冰墨初，若予蓮將來不是皇帝倒也罷，若成了東臨國的君王，這東臨國只怕也是冰墨初的了！可無聊還這樣小，我該如何和他解釋他從小喊到大的爹爹其實不是他的爹爹。
“姑姑……”予蓮艱難地喊出了這個陌生的字眼，“予蓮什麼時候可以見到爹爹，予蓮好久沒有見到爹爹了，好想爹爹……”
我心裡的苦澀更甚，看予蓮這樣子，便知道冰墨初待他不薄，甚至完全把予蓮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疼愛，而予蓮也完全將冰墨初當成了自己的爹爹，不論冰墨初抱着什麼樣的心態，他待予蓮這樣好，不介意他是別的男人和自己深愛的妻子所生的孩子，他愛着蘇柔如此之深，亦不怪蘇柔對他用情頗深。
我勉強地扯出一絲微笑，說道：“馬上予蓮還有一個爹爹哦，這個爹爹是生予蓮的人，他會對予蓮更好。”
予蓮扁了扁嘴，說：“可是予蓮想要爹爹……”
我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擡頭無奈地看着他，說：“予蓮今天先更姑姑回王府好嗎？明天姑姑帶你去見你的父皇，等以後姑姑再帶你去見你的爹爹，好嗎？”
“真……真的嗎？”予蓮睜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點頭，說：“因爲現在到處在打戰，會死好多人，你的父皇和爹爹都很忙很忙，予蓮要體諒他們，明白嗎？等戰打完了，姑姑再帶你去見你的爹爹。”
予蓮咧嘴笑了，隨後立刻伸出小指，對我說：“姑姑，拉
勾勾……”
拉鉤？這是什麼東西？我一臉疑惑地看着影，和予蓮相處了許久的她也搖了搖頭，我只好也學着他伸出了小拇指。
予蓮用他的小拇指勾住了我的小拇指，一邊晃着指頭，一邊奶聲奶氣地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的是小狗狗。”
我和影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予蓮和我交談了一會兒，便沒有那麼拘謹了，雙手掐着腰，不滿地說：“姑姑，予蓮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姑姑不能摸予蓮的頭！”
我笑的有些肚子疼，說：“誰和你說你是大人的？”
予蓮“哼”了一聲，說：“當然是爹爹說的！爹爹說予蓮和爹爹都是男人，要負責保護娘和娘肚子裡的皇弟，不能再像小孩子哭鬧了！”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這句話似曾相識——
初夏來臨的時候，天氣炎熱起來，身子懶得不願意起牀，不知是哪一日貪睡，起得比平時晚些，醒來的時候見蘇流坐在榻上含笑凝望着我。那時蘇流已經恢復了官職，我驚訝他怎麼這麼早就下了早朝。
他卻支手頤然躺下，慵懶地道：“素素，以後你給我生兩個孩子可好？第一個得是個男孩，他要快點長大，和爹爹一起保護他的孃親和妹妹。”
一大早便被他這樣調侃，我的臉不由地燒了起來，嗔道：“誰要給你生了，有本事自個兒生去，還一男一女呢？想的怎麼這樣美！”
蘇流環住我的腰，忿忿地在我的脣上咬了一口，佯怒道：“你這張小嘴可真是的！你是我的娘子，不給我生孩子給誰生啊！”
蘇流越想越懊惱，在我腰間的手竟也不老實起來，開始動手搔我的癢，笑鬧聲頓起，鬧的我直牀內往裡滾去，蘇流逮着我便又是一番繾綣。
蘇流，蘇流，那樣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還說着那樣羞人卻暖心的話，可人卻永遠地離開我了，他死的這樣冤枉，只稍稍想想心便是一陣刺痛。
我不由地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在這個時候多麼後悔沒有和蘇流洞房，沒能爲他生一兒半女，哪怕只有一個孩子——只屬於我和他的孩子。
影見我臉色不太對頭，趕緊輕咳了兩聲。
我回過神來，又摸了摸東方予蓮的腦袋，說：“什麼大人啊！想長大還早着呢，現在你就是個小孩子！等以後你長大了我就不摸你的腦袋了。”
“姑姑！”予蓮扁了扁嘴，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好好，你是大人，我不摸你的腦袋就是了。”我投降地說道，隨後伸出自己的手掌，對他說，“時候不早了，和姑姑一起回王府好嗎？”
予蓮遲遲不肯伸出手，擡頭看着我，說：“孃親去嗎？”
他企盼的眼神讓我的心一軟，可是卻不得不搖了搖頭，說：“孃親剛剛爲予蓮生了小弟弟，起不了身，已經睡下了，予蓮還要去吵孃親嗎？”
予蓮歪着腦袋想了想，搖了搖頭，隨後又說：“那……那予蓮能和孃親道別嗎？不然孃親會擔心予蓮的。”
我思索了一會兒，便牽着他朝蘇柔
住的屋子裡走去。
推開房門，影已經讓人將屋子收拾乾淨了，裡面擺上了百合，一股花香瀰漫在屋子裡，祛了之前令人噁心的血腥味。
“孃親。”予蓮邁着小短腿跑到了蘇柔的牀邊。
蘇柔睜開疲憊的眼睛，看見是予蓮，驚喜一下子就充滿了眼底，竟然就掙扎着要起來，可無奈剛剛生產完的身子實在無力。
我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孃親生病了嗎？”予蓮睜着大眼睛問，眼前的孃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孃親，疲憊虛弱，就像秋末的花朵兒一樣，即將枯萎。
“孃親沒有生病，孃親只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蘇柔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說道，“怎麼這麼晚了予蓮還沒有去睡覺。”
予蓮轉頭看了看我，說：“姑姑說要帶予蓮去王府，明天帶予蓮去見父皇。”
蘇柔擡頭看着我，眼睛裡充滿了祈求，卻不能當着予蓮的面說出來，我撇過頭，不去看她已經微紅的眼睛。
“孃親，你快點好起來，然後帶予蓮一起去找爹爹好嗎？”予蓮握緊蘇柔的蒼白的手指，“予蓮真的好想爹爹……”
蘇柔親了親他的額頭，說：“孃親還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予蓮就乖乖地去皇宮裡和父皇一起，等孃親好了就去接予蓮，好嗎？”
予蓮興奮地點了點頭，高興地大叫。
蘇柔看着他，微微一低頭，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掉。
“予蓮真乖。”我微笑地說道將他的小手牽在掌心之中，說道，“現在乖乖地和姑姑一起回王府好嗎？”
予蓮點了點頭，轉頭對蘇柔說：“孃親，予蓮在皇宮裡等你！”
蘇柔親了親他的額頭，看着我，說道：“尹素……替我……替我好好照顧他……這是我……我第一個孩子……也是我最珍愛的孩子……”
我盯着她的雙眸看了許久，點頭。
我牽着予蓮走出了屋子，卻覺得隱隱地聽着屋子裡有壓抑的哭聲，我知道她與予蓮這一別，或許就是一生了。可是這畢竟是她的選擇。
“姑姑——”予蓮突然喊我，我低頭看着他，他四處張望了一下，臉有些紅了，說，“姑姑，你好美麗，比爹爹身邊的那些皇娘娘還要漂亮。”
我捏了捏他的鼻子，失笑地說：“這嘴甜的樣子和你父皇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好的沒像着他，倒像了這點！”
“姑姑，予蓮和父皇不像嗎？”予蓮閃閃的眼睛裡寫滿了好奇。
“像，除了那張嘴巴以外，你父皇小時候簡直和予蓮一樣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我將予蓮抱了起來，輕輕地放上了馬車。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東方顥的時候，那日我和爹爹孃親一起進宮給先皇請安，便在御花園裡見到了那生的極好看的男孩，竟從孃親的懷裡跳了下來衝上去抱住東方顥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一口，說：“你的眼睛真漂亮。”
那時所有人都傻了眼，東方顥紅着臉不說話，倒是先皇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仰頭哈哈大笑，隨後便定了我與東方顥的親事，那時的我才三歲，東方顥七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