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7
黃昏的時候，我和蘇流告別了師傅準備離開清風谷。
“丫頭，萬事千萬別逞強，如今你嫁了人，就不再像以前一樣是一個人了，不能任性！”師傅拍了拍我的手背，瞄了蘇流一眼，說，“現在外面亂的很，不可意氣用事。”
“師傅，說得好像我是混世魔王一樣。”我慎道。
師傅挑了挑眉，看着我，那眼底分明寫着“難道你不是”幾個字樣，蘇流和身後的衆人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師傅也笑了，說道：“好了，趕緊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路上小心，要是有人敢欺負你，隨時來清風谷找師傅。”
“是。”我乖巧地應道。
師傅從小看着我長大，就像我的爺爺一樣，疼着我、愛着我、寵着我，若不是後來情勢所迫，師傅根本不會狠下心來鍛鍊我。
“丫頭。”師傅突然喚我，又看了看我身邊的蘇流，說，“明天……明天是你爹的祭日，你已經好幾年沒去看看他了……”
我點了點頭，臉色不是很好看。
師傅長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已經快十一年了，葉以月和蘇嚴之也都死了，丫頭，差不多就可以，別在逼着自己了。”
“師傅，我明白。”我啞聲說道。
師傅點了點頭，對我身邊的蘇流說：“我可把丫頭交給你了，別讓她受半點委屈，不然有你好看的！”
蘇流趕緊點頭。
一直到馬車走出了很遠，我才從窗外看見師傅轉身回了清風谷，那背影有些孤單，師傅已經老了。可一轉頭就看見蘇流那張臉，哼了一聲將手從他的手裡抽了出來。
蘇流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說：“娘子，還在生氣嗎？”
“滾一邊去！”我低聲咆哮，用力地推了推他，發現推不動，就自己坐到了一邊去，視線挪到窗外去，不想理他！
“娘子。”蘇流的手摸上我的腰，來回撫摸，我尖叫地跳開，蘇流趁機一把將我攬進懷裡，笑道，“好了娘子，別生氣了。”
我哼了一聲，扯着他的臉，說：“我不生氣，就要一起去前線！”
蘇流的臉一沉，冷聲道：“什麼都可以商量，就是這件事不行！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王府裡，我很快就回來！”
我推開他，低吼：“不！我就要去！”
蘇流扯了我一把，一樣低吼：“你難道不知道前線有多危險嗎？！戰場可不是開玩笑的地方，丟命都是常事！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去了尋死嗎？！”
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說：“我的功夫比你強多了，我去都是尋死那你呢？你就不是尋死了？我身上有傷又怎麼樣，照樣能對付十個八個！”
“胡鬧！”蘇流扯着我坐下，說，“我是個男人，我不上戰場難道要我的女人上嗎？我就是再沒用也不會這樣！”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我的眼睛有些紅了，“你不是說了嗎？要和我夫妻同心，其
利斷金嗎？你都是騙我的！都是哄着我玩！騙子！”
蘇流微愣。
“你要是死在戰場上怎麼辦？你要王府裡那些老老小小怎麼辦？你要我——”我的淚水滾落，隱沒在嘴角邊，有些鹹鹹的，“你要我——怎麼辦？”
蘇流輕嘆一聲，將我摟進懷裡，低聲說：“放心，我會安全回來的。”
我抓着他胸前的衣裳，哭着說道：“我不要，我就要跟着去！看着你我才放心！你要是死在那裡我會恨死你的！”
蘇流拍了拍我的背，哄道：“聽話，你只有在王府裡呆着，我才能全心全意地出征，如果你去了，我會一直掛心於你，那才死的快！”
“不，我就是要去！”我擡頭看他。
蘇流揉了揉眉心，無奈地說：“素素，你聽話些好嗎？我也是爲了你好，戰場上刀劍無眼，如果傷着了怎麼辦？就呆在王府等我可好？”
“不好！”馬車恰好停了下來，我推開馬車的門跳了下去，匆匆地往王府裡跑去，不顧身後蘇流的咆哮，一回到歡意閣就命人將閣院鎖了。
第二天。
卯時一到，若織便悄悄地溜進來叫醒我。我在身上披了件斗篷，將整個人隱在衣裳裡，拿起若織準備好的蠟燭紙錢等東西。
“小姐，樑在後門等着，午時前一定要回來。”若織帶着我走小道，到了後門。
尹王府一案平凡之後，便將爹爹的衣冠冢送入了皇陵。可是我並不想將爹爹葬入皇陵，他的墓一直被我安置在清風谷的山頂，就連師傅爲了不驚擾爹爹的亡靈，都跟着我回了暗月閣住，也是最近師傅纔回了清風谷。事關皇家顏面，無論如何不能讓人知道爹爹沒有葬在皇陵，而是清風谷！
“嗯，要是皇宮派人來問了，就說我身子不適，下午再去皇陵祭拜。”我四處看了看，打開後門，轉身出去了。
一出了後門，就看見樑站在馬車邊上等我，臉色不太好看。
我一心牽掛着爹爹，並沒有注意到他並不好看的臉色。可一打開馬車的門，我就被嚇了一大跳——蘇流翹個二郎腿坐在馬車裡等我。
“娘子。”蘇流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接過我手中的東西放到一邊，又將我拉上了馬車，將門關上。
“你怎麼在這兒？！”我回過神來。
“娘子去祭拜岳父，做女婿的怎麼能不去呢？”蘇流眨了眨眼睛，說，“何況，這是我們成親後我第一次去叫岳父，怎麼也得正式點！”
“你想死啊！”我低聲說，“你不在王府兜着，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蘇流笑道：“放心放心，剛從前線傳來消息，完顏睿晟剛剛丟了一座城，連退三百里。皇上這個時候正焦頭爛額呢，沒工夫管你我。”
我無奈，說：“你一個將軍，聽到丟了城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啊！”
蘇流聳了聳肩，輕鬆地說：“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丟了就丟了，反正遲早也會奪回來的。就包括雲之國。”
我無語，轉過頭去不說話。
蘇流圈住我的
腰頭放在我的肩膀上，說：“娘子，還在生氣嗎？昨天我急了點，纔對你兇了點，別生氣了好嗎？”
我哼了一聲，不說話。
“我真的不想你去前線。”他的聲音低沉，“你被擄走的那天，我真的要瘋掉了，剩下的半個月裡，你生死未卜，即使後來你回來了，可我怕那一天再重來。”
他這樣說，我倒不好擺臉色給他看了。
“娘子，你好好的呆在王府裡，就是給我最大的慰藉。”蘇流放在我腰上的手漸漸收緊，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勃頸上，癢癢的。
我沉默不語。因爲現在的我，既沒有辦法答應他，也沒有辦法拒絕他。
清風谷。
爹爹的墓已經被師傅打掃過一番了，連墓前都已經點起了蠟燭，有一株鮮豔的菊花擺在墓前，花朵上還帶着露珠。
“好幾年沒有來看爹爹了。”我看着墓碑上爹爹的名字，“還好一直有師傅在打掃，不然這不孝女的名頭就真的落實了。”
蘇流亦看了眼墓碑，從籃子裡取了香出來，點着了，朝着爹爹拜了三拜，說：“爹，以後我會照顧好素素的，您放心吧。當年——當年晚輩多有得罪，請爹原諒。”
從蘇流的口中聽到“爹”這個字眼有些怪怪的，他活了這麼多年，連對自己的父親都沒有喊過一聲“爹”。
我的心裡暖暖的，也從籃子裡取了香出來，鄭重地拜了三拜。
“你和爹好好聊聊吧。我就在一邊。”蘇流對我微微一笑，隨後走到離墓有三四百米的地方，站在一棵樹下微笑地看着我。
“爹爹，你看，現在我過得很幸福。”我將頭轉了過來，看着墓碑上“不孝女尹素立”幾個大字，鼻子有些酸酸的，“爹爹，你會不會怪我這麼多年一直沒來看你？”
“我不是不想來，我是害怕看到爹爹。”我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冰涼的墓碑，“爹爹你知道的，素兒一點也不堅強，素兒從小就是個愛哭鬼，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素兒不能哭，素兒的肩膀上有整個尹家的仇恨，素兒必須得堅強。”
一陣涼風吹過，似是爹爹的迴應一般。
“還好爹爹，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微笑，“葉以月和蘇嚴之都已經死了，尹家的仇我也報了，尹絮和我都已經得到了幸福，你可以安心了。”
風將樹葉刮的颯颯響，我“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說：“爹爹，你是不是在怪我沒有把你挪進皇陵裡和孃親同寢？”
“可是爹爹，即使孃親在那裡，我依舊不想讓你住進去。”我收起臉上的微笑，“皇家的人，你永遠也猜不透他們在想什麼，或許表面對你很好，可是暗地裡不知道會怎麼算計你。先皇，葉以月，甚至是東方顥。”
“皇家真的太可怕了。”我的心裡有些難過，“還好，現在我真的很慶幸我和東方顥的骨子裡流着一樣的血，這樣至少不用嫁給他，每日面對他。”
我看了一眼遠處的蘇流，說：“也是因爲這樣我纔沒有錯過他。爹爹，我相信我會過得幸福，您可以安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