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各院折騰各院的,轉眼這四月也快完了,再過四日便是奚嫵然出嫁的日子了。
意濃自從那日在花園裡撞見了她和程慕之之後便是有許久都沒有見到了,而今兒則是非要見了,今天是意濃的生辰,意濃是長姐,奚嫵然自然是因該來祝賀的。
老奚國公爲了彰顯同族團結和子女文采,便定了規矩生辰那日在竹園設宴,竹園中有一汪泉,宴席仿照先輩流觴曲水的雅緻,飲酒作樂,各抒己懷。
老奚國公的設想倒是好,只可惜意濃和奚嫵在一起若是能好好的說話已經是難得了,至於抒發情懷,那怕是要天上下紅雨了。
意濃穿了件銀紅廣袖交領羅裙,坐在妝臺前,映雲正在給她梳妝。
“小姐一會兒若是不喜歡就早些走便好了。”映雲有些擔心一會兒的宴會。
“無妨。”意濃聲音輕輕,這麼多年都忍耐了,又怎麼會差這一會兒呢,更何況她已不是當年的奚意濃了,又怎麼會任由奚嫵然欺負。
“擔心什麼,一會兒若是她們敢對小姐放肆無禮,我就順勢把她們推到泉裡,一了百了。”阿月在一旁最快的說道。
“那我可不敢帶你去了。”意濃一邊滿意的看了看鏡中自己的髮髻,一邊笑着說着阿月。
“可不是,回頭咱們院子裡便是要出一個女殺人魔了。”映雲也跟着打趣阿月。
阿月嘴巴一撅和映雲打打鬧鬧的跟着意濃往小竹林走去。
小竹林在府裡花園的深處,這七拐八繞的倒是花了好一頓的功夫,意濃方纔繞過了小竹林的路,透過青翠高挑的勁竹隱隱的可以看到泉邊做着的鮮豔衣裳的人兒。
“姐姐可是讓妹妹們好等。”一個高揚尖銳的聲音讓意濃的腳步一頓。
“對不住妹妹們了。”意濃微笑着輕聲的道歉。
那尖銳的女聲卻只是冷哼了一聲,“姐姐這還沒有嫁到王府裡就拿捏起了世子妃的架勢了。”
意濃擡頭對上了聲音的主人,尖尖的下巴,上挑的眉眼,薄脣畫的胭脂甚爲鮮豔和手指上蔻丹一般的耀眼,對着意濃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這竟然是多日未見的奚嫵然,意濃微微有些吃驚,昔日只覺得奚嫵然有些跋扈囂張,卻也是嬌俏可愛的模樣,可是這多日未見竟然是把原本豐腴的身材消瘦了這樣多,看着倒是多了幾分的刻薄了。
意濃做了夏利,沒有接她的話。
奚嫵然眼皮兒擡了擡,隨機又自顧的冷笑着說道:“倒是忘了,就是姐姐嫁去了王府,日後見到妹妹也是要屈身行禮的。”
意濃白皙的手指劃過白玉瓷骨的杯沿,輕聲的笑道:“妹妹們請用茶。”
“姐姐的茶真好。”坐在最末端的奚雲歡捧着茶杯眨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朝着意濃笑。
“雲歡倒是會吃,這是世子爺送來的貢品,統共一小罐。”意濃眼光撇了撇奚嫵然,“但是難得我們雲歡喜歡,一會兒讓阿月取了給你送過去。”意濃微笑的看着奚雲歡。
奚雲歡七八歲的年紀,最是天真的時候。
“多謝大姐姐。”雲歡脆生生的道謝。
“沒眼力勁兒的死丫頭。”一旁的
奚婉瑤狠狠的拉了抱着茶杯笑寫的開心的雲歡。
突然的力道嚇了雲歡一跳,手裡的茶盞滾了出去,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三姐姐。”雲歡皺了小臉有些委屈,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嚐嚐這個點心,你最喜歡的。”意濃把面前的點心推到了雲歡的眼前,果然小孩子就是好哄,立馬的又是眉眼彎彎的模樣了。
“這一番景緻倒是好的很,若是有絲樂相配那便是更好了。”奚婉瑤語調慢慢,卻透着股挑釁。
“說道絲樂,那怕是要請新進府的沈姨娘了吧。”奚嫵然眨着眉眼誇張的看着意濃,眼眉裡盡是譏笑。
意濃握着茶杯的手一重,卻是輕輕的放了下來,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那沈姨娘唱歌好聽嗎?”雲歡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天真的問道。
“好聽啊。”奚婉瑤看了意濃一眼,把雲歡攏到了身邊,隨機又提高了聲音,尖銳的說道:“歌姬坊出身的定然是差不了的。”
“歌姬坊是什麼啊?”雲歡眼中又閃過了好奇。
奚婉瑤當即笑意更甚,接連着奚嫵然也笑了起來。
“專門出下賤東西的地方唄。”奚婉瑤大笑着攏着雲歡。
可是雲歡卻是一張小臉面色微微的變了,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了,膽怯的看着意濃。
意濃低垂的眉眼慢慢的擡了起來,忽然的展顏一笑,輕聲的說道:“自然都是比不得三妹妹的,親自教導四妹妹歌姬坊是什麼地方,當真是好修養。”
“你!”奚婉瑤立馬惱羞成怒。
意濃揚了揚眼角,坦蕩直接的看着她,奚婉瑤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把身邊的雲歡推到了一邊,作勢就欲起身打意濃。
“婉瑤!”許久未出聲的奚嫵然出聲喝止住了奚婉瑤的。
“姐姐!”奚婉瑤不甘的看着奚嫵然。
“坐下!”奚嫵然不耐的出聲,奚婉瑤只能不滿的做了下來,斜着眼睛瞪着意濃。
“論道修養,這闔府加到一起也是比不得姐姐的,那一顆玲瓏心可是連皇上和花顏公主都收攏的住的。”奚嫵然勾起一邊的嘴角,譏諷的笑着,“不過姐姐這一顆玲瓏心可是看穿了程三姑娘是盯着這新夫人的位置來的?”
意濃回以柔柔一笑,“有什麼看不看的穿的,這世間那個女子不都是爲了個正妻的位置窮其一生,只要父親高興就好了,姨母尋到好的歸宿意濃也是開心的,若是做了妾侍,哪怕是再高的位置也終是要收人壓制的。”
太子側妃又怎麼樣,終究不過是個妾!
“你說是不是啊,妹妹。”意濃擡手給奚嫵然倒了杯茶。
奚嫵然面色微變,但隨即便被自己變成了一抹冷笑:“姐姐,這日子還長。”嫵然端起意濃剛倒的溫熱茶水品了一口。
意濃笑了笑沒有說話,又給奚婉瑤添茶,“聽說前幾日楚二公子把京城頭牌雙生花魁姐妹贖走了,那姐姐善琴,妹妹善歌,兩人配合真真是比弦仙樂還好聽,看來二公子也是知曉妹妹還聽曲,妹妹嫁過去之後也可盡興了。”
意濃朝着奚婉瑤輕輕的一笑。
“你!”奚婉瑤幾乎要
怒不可遏了,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了起來,怒目的瞪着意濃,大聲的罵道:“奚意濃你有什麼可得意的,你也不過是嫁給了一個瘸子!”
意濃擡頭,對上奚婉瑤的目光,聲音似是帶着冰碴一般的直直的朝着她扎去,“三妹妹莫要忘了,你口裡的瘸子是宣王爺親生嫡子,皇上所封的世子爺,妹妹還要喊他一一聲大哥的,百年之後更是要喊一聲宣王爺的!”
和奚嫵然比奚婉瑤可是要蠢的多了。
意濃聲音擲地有聲,寒意涔涔看着奚婉瑤,嘴角的那一絲冷笑,似乎是讓這一林的翠竹了畏了寒。
這場宴會自然是不歡而散的。
意濃帶着阿月和映雲滿懷怒火的往回走,阿月和映雲子身後互相對視着擠眉弄眼,小聲的說着:“你去。”
“你去吧。”兩個推來推去。
“怎麼了?”意濃不耐的回頭。
兩個丫頭立馬噤了聲,眨着眼睛乖巧的看着意濃了。
“小姐不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映雲輕聲的說道,擡了眼睛偷偷的看意濃。
“小姐,你發起火來可真嚇人。”阿月看着意濃有些膽怯的說道。
“我沒有發火。”意濃皺着沒有。
兩個丫頭看着意濃,扯着嘴角,眼神滿是不敢贊同。
“眼裡都快噴火了,還沒有發火。”阿月小聲的嘟囔着。
映雲皺着眉頭扯了扯阿月的衣服,擡頭對着意濃一笑,咧着牙說道:“沒有,小姐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火。”
意濃額角抽了抽,轉身繼續往前走。
自己生氣了?發火了?原以爲來了這個世界,每天面對各種各樣的刁難和糟心的事情,自己已經被磨得沒有脾氣了,並非不願發火,而是不能發火,若是你沒有一擊便讓敵人斃命的能力,那麼就要忍耐了。
可是今兒她還是發了活,因爲奚婉瑤觸及了楚徹白,雖然她是知道楚徹白並非殘疾的,可是她卻不能容忍別人用那般輕蔑譏笑的語氣說他!
這是在意了嗎?
意濃晃着神兒的就進了屋子了。
“小姐!”映雲驚呼了一聲,阿月也就連忙的扯着意濃過去。
桌子上安靜的放着一個紅木的漆盒,那花樣有些讓意濃覺得眼熟,漆盒旁放着一個折起的紙條。
意濃慢慢的拿起紙條,輕輕的綻開,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字體躍然於眼底,意濃面上不由得揚起了笑。
“孃親,生辰快樂。”是稚嫩柔軟甚至有些歪斜的筆記。
“意濃,生辰快樂。”是飛舞大氣筆墨幾乎要力透紙背的筆記。
意濃輕輕的撫摸這漆盒,這個花紋和那一日盛着鳳冠的是一模一樣的。
是楚徹白。
輕輕的打開盒子,意濃眼光一閃。
“竟是梅花!”阿月歡喜的叫到。
意濃面上的喜色已經難以抑制了,手去拿那梅花,竟然是微涼的觸感,那是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簪,墨玉的簪子,上面的梅花盡然是織就的絨花,從花瓣到花蕊都是極盡精細,那樣遠遠的一看,竟然是如同真的一樣。
意濃喜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