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清，結婚是咱倆結的，沒道理離婚你就扔給我一人去面對的。”
陸繪珊盤膝坐在林暮遠的大牀上，心裡一鈍一鈍地觸痛，她目光空洞地望向遠處，像一隻失了魂魄的瓷娃娃，沒有血色，沒有情緒，那扇落地窗前的斑駁陽光，碎碎的這裡落一塊，那邊撒一片，雜亂無章，看得她眼裡心裡，全部都是空落落的。
“莫子清，民政局見。”
陸繪珊垂着眸子思慮半天，還是給莫子清編了一條短信，發完之後將手機攥在手裡，屏幕卻是再也沒有亮起過，就像是她跌進深淵的心情，拼命做着最後一個掙扎，卻仍舊是看不見希望的曙光。
終於，要離婚了呢。
林暮遠按響門鈴的時候，陸繪珊還在牀上癡癡呆呆地坐着，門鈴滴滴地一直在歡快地歌唱，她蓬鬆着腦袋走過去，替林暮遠開了門並閃過身將他讓進屋。
“肚子餓了吧。我買了大排飯，也不知道這麼些年，你的口味有沒有變。”
林暮遠頂着他那好看的梨渦，淺笑倩兮，將手中的便當順手放在餐桌上，便轉身進了臥室收拾她剛剛因爲心情不爽而鬧騰過後的滿地狼籍。
“林暮遠，對不起。”
對不起，害你鞍前馬後，害你人仰馬翻，卻連你想要的名分，都給不了。
陸繪珊看着他溫柔地替她整理着房間，絕口不提莫子清，亦絕口不提求婚一事。心思細膩的，就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她現下心裡最脆弱的那根心絃。
“傻瓜。”林暮遠轉頭看她，卻被她突然紅了的眼睛給嚇到，他趕緊丟下手裡的書，奔到她跟前，輕輕地替她拭去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收拾了，我這些書擺着沒看過都落了灰塵了，你這麼隨手一丟，挺有凌亂美的。”
感受到林暮遠替她拭淚的手指一顫，陸繪珊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當然。老孃的藝術潛能，纔沒有被埋汰。”
就像是小時候，她老喜歡把林暮遠宿舍的白色被子畫得五顏六色，或者是在林暮遠的臉上手臂上全部畫上幾隻粉嫩粉嫩的小烏龜，又或者是操起剪刀咔嚓咔嚓幾聲就把林暮遠收集了N久的CD剪成她想要的形狀。
陸繪珊吸吸鼻子，仰起頭，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哭的？
陸繪珊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大排飯，是她那時候每個月把零花錢揮霍得差不多之後，唯一能夠買得起的食物。
“看在你這麼溫柔體貼的份上，老孃就分你一半好了啦。”
斂起所有的負面情緒，陸繪珊俏皮地吵吵吐吐舌，伸手招呼他過來一起吃，然後將便當盒推到桌子中間，隔着塑料的盒子，卻能感受得到飯仍然是溫熱的。打開它，一樣的造型一樣的乾淨色彩，清淡得很有食慾，陸繪珊突然心尖一疼，像觸電似的縮回手，接着便乾嘔起來。
林暮遠趕緊將大排飯拿開，輕輕替她拍着背：“算了，珊兒，我們出去吃。”
他的眸子暗淡無光。
陸繪珊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好笑地指指自己的肚子，委屈地扁嘴：“哎，妊娠反應好不好？是你乾兒子不滿意你買的吃食奧……”
然後在林暮
遠來不及說話之前，陸繪珊就拉起他的手，甩門而去。
“去買菜吧，咱們自己做！”
林暮遠擔憂地跟在她身後，護着她，生怕她磕着碰了，忍不住戳戳她額頭：“好歹是當媽的人了，你就不能改掉那毛毛躁躁的壞習慣麼？”
“哎呀，人家纔不要嘞，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陸繪珊汲着居家的可愛豬頭拖，在前頭一馬當先地奔着，出來的太急連鞋都沒來得及換。
“好好好。你站在這邊等着我，我去把車開過來。”林暮遠無奈，這個小妮子奧。
“ok。”
陸繪珊乖乖地立在原地等林暮遠把車開過來，百無聊賴，想要掏出手機逛逛微博來着，一摸口袋才發現出來得太急忘了帶，正好低頭看見從莫家帶出來的豬頭拖，那還是剛結婚那段日子，她死乞白賴地拖着秦若蘭去商場買的，一人一雙，卻被秦若蘭嫌棄得要死。
“陸繪珊，你幼不幼稚！”
“陸繪珊，你讓老孃陪你穿這醜不拉幾的豬頭拖？”
“陸繪珊，你自個兒二就二了，別拖着我跟你一起犯二成不？”
酸澀地笑笑，陸繪珊蹲下身來抱抱自己，然後小心地謹慎地用手指撥弄着小豬的鼻子。
“小蘭蘭，對不起，一定是我不夠好，所以你才連繼續騙我都不要。”
眼淚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卻又轉眼不見，就像那看不見的悲傷蔓延，林暮遠開車過來叫她上車的時候，陸繪珊立馬換上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蹦躂噠跑上了車。
“走吧。就去樂購吧。”
興沖沖地推了購物車，陸繪珊在超市裡面橫衝直撞，直接奔向蔬菜區。飢腸轆轆，確實是難受，連帶着心，跟着一起難受。
林暮遠跟在她後面一直在提醒她慢點慢點，卻只能加快了腳步跟上她的節奏，不敢掉以輕心。他都知道的，她不過是藉故撒歡，排遣心中的憂傷難過而已。
“西紅柿不錯哎，正好適合你這樣毛手毛腳的孕婦吃。”
林暮遠挑了兩隻精緻的西紅柿放進去，順手在旁邊的貨架上選了幾顆雞蛋，“西紅柿炒雞蛋，怎麼樣？”
陸繪珊聳聳肩不可置否，繼續推着車往前方掃蕩而去。眼尖地看見幾款食物，忽然想起是莫子清的偏愛，心一疼，她就趕緊撇過眼去，不敢多看不敢多想。莫子清都要跟她離婚了，再怎麼念怎麼想都是她一個人的偏執，再怎麼不捨得，都要成爲捨得。
“啊，林暮遠我忽然口渴，我去那邊拿罐飲料，你幫我繼續挑唄！”陸繪珊朝林暮遠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真誠。
林暮遠笑着點頭，“去吧。我在這兒等你。保證你回頭就能看見。”
保證你回頭就能看見。
陸繪珊扯着嘴角笑笑，一直以來，願意等她能讓她回頭就看見的，到底不會是莫子清那個自大又龜毛的男人。
怕再晚一秒鐘貪戀林暮遠的溫存，眼淚就會不爭氣地落下，陸繪珊倉皇轉身，撒腿就跑。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做到徹底的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哎！陸繪珊，小心！”
林暮遠看見陸繪珊身後，安妍兒正腆着微凸的肚子一臉笑意
地逛着，他的心一驚，卻已是晚了。
倉皇逃開的陸繪珊，一轉身便直挺挺地撞上了安妍兒的購物車，購物車又撞到了安妍兒的肚子，安妍兒的恨天高一歪整個人便朝後仰去，撞翻了身後促銷的瓜果，落了一地的悽慘，陸繪珊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妍兒從自己面前跌坐下去，安妍兒瞬間煞白的臉色，讓陸繪珊的心忍不住一震。
“對……對不起……”
她又闖禍了對不對。
忐忑不安地望向林暮遠，林暮遠趕緊丟下挑選完畢的食材趕過來，攬住她的顫抖的肩頭，“乖，別怕，沒事的，有我呢。”
安妍兒一震震盪之後，只覺得氣血逆流，她忿忿地望向害她摔倒的始作俑者，看見是陸繪珊，污言穢語隨之扔了過來：“陸繪珊，你嫉妒我懷了莫子清的孩子對不對？你就是千方百計地想着要害我流產對不對？陸繪珊，你真讓我噁心，你媽搶了我爸，現在你又搶了我愛的人，怎麼，連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你都忍心下毒手了？”
“我……”我沒有。
陸繪珊垂着眸，倚着林暮遠而立，她的心好驚恐，怎麼辦，她撞到了安妍兒，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莫子清的孩子怎麼辦？
“啊！流血了流血了！”周遭圍觀的人開始有人尖叫。陸繪珊順着聲音擡眸望過去，只見安妍兒的白色的雪紡裙，瞬間染紅了一大片，那些鮮紅色的血液汩汩地流出，刺瞎了陸繪珊的雙眼，她震驚地扯着林暮遠的領口：“TMD，爲什麼會這樣？老孃明明不是故意的。”
安妍兒虛弱地咬着脣，恨恨地望着陸繪珊：“賤人，你滿意了，這樣子你就滿意了對不對！”
“不！安妍兒你別說話了，我求求你省點體力，林暮遠，你打電話，你快打電話啊！”她看得見安妍兒眼裡的恨意，她明明不是故意的，她根本不知道安妍兒會出現在她身後，如果早知道，她寧願哭死都不會轉那個身！
可是，世事哪來那麼多的如果早知道。
陸繪珊紅着眼撲過去，看着安妍兒就開始手足無措，她哭得稀里嘩啦，她請求安妍兒不要再講話不要再動怒，她欠莫子清的已經夠多了，她不想舊的沒還清，又再添一條新的生命。
莫子清說得果然是沒有錯，錯的，從頭到尾都是她陸家的人！
“啪！”
安妍兒二話不說，直接擡手甩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陸繪珊，我的寶寶如果有什麼事，我一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安妍兒臉色煞白得越來越恐怖，缺血的面部扭曲着，寫滿了憎恨。陸繪珊憤恨地盯着拿着手機撥號欲要上前幫她的林暮遠，惡狠狠地兇道：“你TMD倒是快打啊！”
再不打，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欠莫子清的，都還不清了，也活該她要被莫子清掃地出門，活該她被秦若蘭暗度陳倉，活該她孤身一人！
“好好好，珊兒，我在打，我已經在打了。”“喂，120嗎？我這邊是……有個孕婦出意外大出血了，你們趕快歸來！”
看着陸繪珊面如死灰，淚水跟不值錢似的一直掉，林暮遠心疼她，卻又不敢靠近，他知道，她現在需要的，並不是他林暮遠的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