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其實一直有片野心,她從小跟着父親行走在宮維,政治的前沿,對父親的行爲耳濡目染,這樣的她,哪怕只是女兒身,也註定不會安分。
慕容凌冷冷的看着盛貴妃的一舉一動,眸中毫無波瀾。
小時候,他也妄想過盛貴妃能對他像個正常的母子,甚至故意做些傷害自己的事來吸引她的注意,可在盛貴妃的多次冷漠下,他終於明白,她從未當他是她的兒子,盛貴妃就是盛貴妃,只是高高在上的母妃,不是孃親。
見慣了她對他的冷漠,見慣了她的工於心計,步步帷幄,他早已心如死灰,再無波動。
手上燙傷的傷口已經隱約腫起,可他卻似乎屏蔽了一般,全無反應,他看了眼眼前的盛貴妃,忽然有些厭倦了,
“母妃,兒臣也先退下了。”慕容凌忽然起身,彎腰行禮,意欲告辭。
盛貴妃皺了皺眉,微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只點了點頭,應允慕容凌的退下。
慕容凌依舊面無表情,可起身的動作卻是放慢了不少可直至走出門,他的腳步也沒有停歇過。
算算年紀,慕容凌其實也和慕容世他們差不多大,可這兩年來,她卻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什麼表情過。
剛開始她還沒有注意,後來莫姑無意的提了這麼一句,她才發覺,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他就猛然長高了許多,也變了許多。
變得她這個孃親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不過……盛貴妃撫了撫髮髻,略輕鬆的靠在了椅背上,不過這也不代表就是壞事,畢竟他要走的那條路早就決定了他要成的性子,他不過早熟些。
他早懂事還可以早幫到她,省的她一人孤軍作戰,事事都要自己籌劃,像今天,他的提議不就不錯嗎,盛貴妃勾了勾脣。
果然,她的孩子又會差到哪裡去,她暢想着自己規劃的未來,面露得意,全然沒有注意到慕容凌剛剛行禮時故意露出的腫痕,或者說全無放在心上……
慕容凌走出宮殿,瞧着外面悄悄顯露的春色,微垂下眸子,提步往自己的宮中走去。
他的臉上全無變化,可身姿修長的背影卻透着說不出的寂寥。
他終究還是不死心,他故意顯露被燙傷的手背,可換來的卻只是視而不見。
他到底還在期待什麼……
他加快了腳步,藏在袖中的手不再掩藏的垂下,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圈明顯紅腫的燙傷,看着很是猙獰……
梅花香自苦寒來,伴着寒氣,早春的梅花開始凌傲枝頭,在百花中很是顯眼。
慕國城外有片野區,此時正是開放正豔的時候,不用再去國子寺的許顏這幾日過的很是逍遙,今日,更是約了慕容傾雲去賞梅。
將軍府本就在城門不遠處,加上許顏這幾年……自保能力越發強悍,將軍倒也沒多擔心,派了幾個親近的侍衛跟着,也就隨她去了。
兩個小姑娘一見面,就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仿似有說不完的話。
“這幾日御膳房又做了些糕點,十日後便是春光宴了,到時你來宮中,我留着給你嚐嚐。”
“好啊好啊,傾雲,我跟你講……”兩個小姑娘蹦跳着行了一路。
行至梅林,兩人才知外人所言果真名不虛傳。
梅霜傲雪,嬌而不豔,一片片白梅立於枝頭,如同嬌羞又傲氣的姑娘,點綴的春光格外明豔,看的人心曠神怡。
她們二人,掛着稚嫩燦爛的笑容婷婷的立在梅花中,真真是人面桃花,更比花嬌,縱是梅林內還有着不少帶着家丁侍衛的女眷,也皆不如她們二人明豔。
至少……一眼就在梅林裡瞧中她們的慕容世是這般想的。
他躊躇的看着不遠處的兩個姑娘,微皺了皺眉,不知是否要上前。
前幾日,郡王家的幾個公子約了他來這梅花林,他本不願去,這些表兄弟們年紀雖與他相仿,卻都還是貪樂之人。
他雖需要給他們些表面上的面子,但實際上,他們那些酒肉女子的話題,他實在不感興趣。
這次的邀約他已推脫了一番,可在昨日聽傾雲說了她們二人要來梅花林後,他便……來了此處。
此時的他也有些懊惱,這樣貿然的來了,他真不知該不該上前打個招呼。
眼見她們就要走遠,他抿了抿脣,提步上前,靠近他們之際,耳力極好的他隱約聽到了什麼金釵之年的字眼。
他的腳步稍頓了下,這纔想起從小和自己作對的小丫頭是和自己妹妹同年,今年已到了金釵之年。
再過幾年便也可以嫁人了……
他離她們越來越近,可卻忽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她們兩人的身側,慕容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誰。
那是慕容錦。
慕容世的腳步立馬就停住了,他看着他們一行三人的身影,眸色變深,原來不是隻有她們兩個來,原來許顏還約了慕容錦。
少的只有他而已,不,應該說,許顏她本就沒打算叫上他,畢竟他們三個人的氣氛多和諧,爲何要叫上他破壞氣氛。
念及此,慕容世有些嘲諷的勾了勾脣,腦補過度的少年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於是再無停留的往回走去。
他來此本意就不是來赴約,此番情況了,他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賞梅,直接回去跟一道來的人告了辭,就準備徑直回宮。
可走到宮門口後了,他卻忽然停住了腳步,腦中回想起了剛纔隱約聽到的話。
金釵之年嗎……
他的臉色變幻無常,猶豫良久後,他沒走進回宮的門,反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而此時,還在梅林的三人則是完全不同的情景。
“二哥,你怎麼會在這兒?”慕容傾雲有些驚異的看着忽然出現的慕容錦。
她在宮中的確提過今日要和許顏來這梅林,但許顏並沒有說讓她叫上她的兩個哥哥,她便也沒有多言,想着兩個姑娘家,也可以玩的放開些。
而她提起這件事時,慕容錦也沒有說要來,可這變故倒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今日是替孃親來賞梅,也幫她帶幾隻回去。”慕容錦上前,寵溺的輕拍了下慕容傾雲的頭,故意帶着些委屈道,“怎麼,傾雲就這麼不想看見二哥嗎?”
那姿態,倒真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不是不是。”慕容傾雲連連擺手,着急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言說。
“噗嗤——”一旁的許顏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看着慕容傾雲那模樣,忽然笑出聲來。
慕容傾雲聽到許顏的動靜,轉過頭,有些迷茫的看着站在她身後的她。
許顏又是一笑,她走上前,挽住了慕容傾雲的胳膊,帶着笑意道,“你二哥這是在逗你呢。”
慕容傾雲轉頭,看見慕容錦高揚的嘴角後,終於反應過來,她氣呼呼道,“好啊,二哥你也跟太子哥哥學壞了,我回宮後要去找玉妃娘娘給我主持公道。”
“可別,我今日來這兒是真的來摘幾支梅花的,你也知道我孃親有多愛梅。”慕容錦一邊說,一邊指了指一旁侍從手裡拿着的梅花。
她在宮宴上看到過幾次玉妃娘娘,她和梅花倒真有些想像——冰肌玉骨,身姿柔弱卻不虛浮,一點淚痣點在眼角,雙眸顧盼流離之間,美姿天成。
她也偶爾聽聞過,宮裡的玉妃娘娘獨愛梅花,當年盛寵優渥之時,皇上爲討她歡心,在她宮中種遍梅樹,甚至有幾棵是他親手所栽種的。
而那滿宮的梅樹,一到初春,便全都凌寒開放,那時,滿園都會飄散着梅花的清香。
“玉妃娘娘的宮中不是遍佈梅花嗎?難不成傳言是假的?”許顏有些奇怪的開口。
慕容錦看向她,面色溫和,帶着幾絲笑意,“傳聞沒有假,孃親宮中的確是種着大片的梅花,但是那梅是品字梅,開放時金錢綠萼的確不俗,奈何花期較晚一些,這幾日還全是花骨朵。”
慕容錦稍頓,而後又言“前幾日,孃親也不知從何處聽到了這裡梅花開的旺盛之事,無意跟我說道了幾句。”
他的確是來爲孃親折梅的,可這時間,他承認,他是在得知她們兩人要來此遊玩後,故意趕着這個時間點來的。
“品字梅?和這裡的梅花有很大不同嗎?”許顏眨巴着雙眼,有些好奇的發問。
她對梅花並沒有什麼瞭解,種類品性這些更是不知,這會兒聽慕容錦說起,忽然就起了幾分興致。
“是不同,玉妃娘娘宮中的梅花比這些梅花要大上一些,而且一朵之中花瓣與花蕊並不是一色,還有些香味,我也挺喜歡的。”說着,慕容傾雲便眯眼笑開了顏。
“傾雲說的不錯,這裡的梅花花單瓣,但開的極爲燦爛,大抵是磨山小梅那一類的。”慕容錦掃了一眼周圍的梅樹,悠悠然的開口。
他從小受玉妃的感染,對梅花雖說不上諸多研究,但也多少略知一二。
瞧着許顏掃向梅樹時的好奇眼神,慕容錦微提嘴角,又道,“我記着再過些日子就是春光宴可吧?你若是想看,入宮之後可以來找我,那時孃親宮中的花大抵都開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許顏答應的很歡喜。
“那就這麼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