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墨生命僅剩的三日,她都一一想好了,究竟該如何度過。
第一日,兩人用過早膳之後,韓湘墨帶着蘇哲回了丞相府中。像是女兒帶着未來夫婿一般過去看她的父親和哥哥。
一家四口一同吃了一頓午膳,在同一張飯桌上。飯桌上,不再有君臣之禮,只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着飯。
蘇哲爲了讓韓湘墨開心,特地提前同韓謙和韓鈺煊打好招呼了。韓謙和韓鈺煊知道韓湘墨只有三天的時間,就連向來最重君臣之禮的韓謙都沒有行禮,而是全然將太子蘇哲當成了自己的女婿,女兒的夫婿。
雖是表象其樂融融,但這背後的心酸與苦楚卻也隱約可見,吃飯間偶然的沉默,幾人面上一閃即逝的憂傷。
韓湘墨知道,蘇哲知道,韓家父子二人也知道。只是,四人都在僞裝罷了,不過是比誰僞裝得更好。
韓湘墨自知自己只有三日期限,從此後再也不能在父親膝下承歡,更不用說盡什麼孝道了,也再不能同自家哥哥鬥嘴吵架了。
還有蘇哲,此生也算是有緣,同他經歷了一場風月,卻也經歷了生離死別。
她從不後悔自己爲他而死,只是有些遺憾不能陪伴終身。
若有來生,她希望自己能同他一世長安。
韓湘墨臉上笑得燦爛,眼睛卻有些酸澀,但她不會落淚,她落淚只會讓自己最愛的這三人更加傷心。所以她笑着,用來自己最爲燦爛無憂的笑容。
丞相韓謙雖然平日裡忙於公務,不大管韓湘墨,但卻很瞭解她。小的時候,墨兒明明受傷了,但是看見自己的時候並沒有哭,而是笑得很燦爛。
或許就是因爲自己從前太過忽視她,她纔不會像其他同齡孩子那般,受傷了會在自己面前哭泣,會對自己撒嬌。
自己對墨兒的關愛遠沒有從前對煊兒的關懷多,自打夫人去世之後,自己每次看見墨兒都心中都會想起亡妻,所以也便沒有太過關心墨兒。
這卻導致她之後越發地獨立堅強起來,自己後來雖然因爲那個預言之後更多的關心她了,她雖之後也會對自己撒嬌,但卻仍舊太過懂事了些。
如今,墨兒壽數將近,心中自然是苦楚萬分的,卻爲了不讓我們擔心,臉上還要笑着。
自己作爲一個父親,對墨兒卻很少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突然有些懊悔。爲何從前沒有花太多的時間陪他們兄妹二人,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卻只能空留餘恨。
可他此刻卻也只能陪她笑着,減輕她內心的苦楚。
作爲一個臣子,他的確覺得墨兒做得很好,保護了我朝太子,自己爲她自豪。
但作爲一個父親,他卻也是有些怨怪太子殿下的,畢竟自己的女兒將要因他而死了。他也痛恨那個預言,痛恨自己阻止不了。
丞相韓謙收斂起自己的情緒,臉上高興地爲韓湘墨夾菜:“來,墨兒,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菜,多吃一些。”
韓湘墨一頓,自己的父親,自小到大,從未爲自己夾過菜。這是他第一次爲自己夾菜,突然一陣酸澀涌上鼻尖,韓湘墨差點忍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多謝爹爹。”韓湘墨語氣微有些哽咽。
韓鈺煊知道她差點哭出來,便解圍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讓父親幫你夾菜。”
韓湘墨知道自家哥哥的目的,自然也配合道:“怎麼,爹爹爲我夾菜,所以你便嫉妒了?”
兩人一唱一和的,畢竟鬥嘴鬥了這麼些年,默契也是如此培養出來的。
“呵!我會嫉妒你?”
“那你意見那麼多?”韓湘墨撅了噘嘴,很是嫌棄道。
“我那是怕你累着父親,而且你不是有手嗎?還要別人給你夾菜。”韓鈺煊雖然說得很是鄙視,不過語氣中的那一股子酸味,韓湘墨卻是聽得頗爲爽快。
“好了好了,你們倆個都給我閉嘴。多大的人了,還吵架鬥嘴的。”丞相韓謙無奈地出來講和。
韓湘墨笑嘻嘻地給自家父親夾了塊肉,道:“爹爹,這東坡肉可好吃了,您吃。”
丞相韓謙頓時笑逐顏開,本來將要一頓訓斥的話也嚥了下去,道:“好,爹爹會吃的。”
韓湘墨又往蘇哲的碗中夾菜,道:“你也吃。”
蘇哲溫柔地笑道:“好,我吃。”
他眼中流露出來的寵溺,讓韓謙與韓鈺煊二人微微吃了一驚,而且他竟然對墨兒的自稱是“我”。
即便想要圓了墨兒的心願,卻也不至於在自稱上會這般注重,再加上那寵溺的眼神,倒是讓他們覺得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在意墨兒,不然不會連這自稱都注意的了。
也有可能是他平時在墨兒面前就是這般自稱的,所以現在不過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