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哪怕你永遠都這樣,本尊的心裡依舊只有一個你。”明明是最動聽的情話,可偏偏從他嘴裡說出來,愣是多了幾分漫不經心。
凌若夕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看着他背部溼潤的白髮,眼睛有些發澀,她緩緩伸出手,從後圈住了他的腰肢,腦袋輕靠在他的背部,雲井辰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但立馬又放鬆了。
“不要再玩失蹤,雲井辰,是你自己闖入我的世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她的口氣十分霸道,甚至帶着幾分決絕。
她從不接受背叛,從不接受莫名其妙的別離,既然當初,他不顧她的反抗,撬開了她的心房,就得爲她負責到底。
“好,”雲井辰不假思索的給出了承諾,“只要本尊還活着一日,就會陪伴你一日。”
他沒有告訴她,他的身體或許撐不了多久了,她大婚那天,他從那位陌生的女大夫口中得知了這件事,然後忽然間就想,在離開這個塵世前,再不顧一切的任性一次,衝動一次。
然後,他就來了,來到她的身邊,也許他僅剩的時間沒有多少,但他希望,最後的這段歲月,能夠和她一起度過,那樣,即便是到了黃泉路上,他也能夠死守着這些回憶,在奈何橋上,靜靜的等待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不喜歡聽。”凌若夕揮着毛巾,抽打了他一下,力道很輕,“小一的醫術很好,他會找到治好你的方法的。”
人活着就得有希望,有信念,否則,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
“好,本尊不說了。”如果真的可以找到,他何嘗不高興?只是,他擔心希望越大,她得到的失望就會越大。
兩人在浴池裡磨磨蹭蹭半天,才終於洗完了澡,凌若夕先一步上岸,身上衣衫滴水,渾身溼漉漉的,十分難受。
雲井辰剛想起身,卻被她呵斥了:“你等我走了再起來。”
她還不能完全坦然的面對他的果體,哪怕他下邊有一條白色的褻褲。
雲井辰饒有興味的欣賞着她臉上淡淡的紅潮,原來她也會害羞啊。
捉弄的話語脫口而出:“剛纔你不是已經和本尊有過親密接觸了嗎?現在害羞,會不會晚了一點?”
臥槽!凌若夕臉上的溫度再度升高,她氣惱的緊了緊拳頭,卻偏偏拿這男人沒辦法,“哼,隨便你怎麼說,我去更衣。”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衝出浴室,那狂奔的背影,怎麼看似乎都像極了落荒而逃。
雲井辰好笑的搖搖頭,都是老夫老妻了,她又是何苦呢?
凌若夕用最快的速度將身上的衣物換下,然後,離開了寢宮,她沒有同雲井辰打招呼,誰讓這男人沒事調戲她來着?就得把他晾着。
凌小白早就在御花園裡等得不耐煩了,見凌若夕回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滿腹的委屈。
雲井辰披着溼潤的長髮從浴室裡出來時,凌若夕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他有些無奈,瞅着自己的長髮,目光略帶幽怨。
看來,他故意沒有將頭髮弄乾的行爲完全白費了,還以爲今天能夠享受由她親手替自己擦頭髮的待遇呢。
心裡有些遺憾,體內的玄力在經脈中運轉一週全,髮絲上的水珠,在玄力的影響下,變作了朦朧的白霧。
雲井辰慵懶的靠在軟塌中,姿態悠閒,還時不時捧起一旁的茶盞,潤潤喉嚨。
小一抱着手札來到寢宮,就見到他一個人,他有些不知道怎麼和雲井辰相處,只能猶猶豫豫的站在原地。
“好久不見。”雲井辰邪笑着,率先開口,尷尬的氣氛,隨着他友善的態度,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一點點頭,禮貌的同他打着招呼,然後問道:“你知道師姐去哪兒了嗎?”
“和小白去逛院子了。”
“哦,那我去找她。”小一立馬轉身,想要離開這兒,他來這裡是爲了找凌若夕說事的,既然她不在,他也沒有待下去的理由。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等等。”
小一疑惑的停下步伐,站在殿門口,“請問還有事嗎?”
他和雲井辰的關係不是太熟悉,以至於,面對他,小一總帶着幾分恭敬。
“你替本尊診過脈。”雲井辰含笑說道。
小一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只能點頭:“是。”
“本尊的身體如何?”
“額……”他該說實話還是該說謊話?
“你只管實話實說。”他不需要善意的謊言,既然他師承鬼醫,或許他會有辦法替自己找到解決體內這兩股玄力的方法。
小一猶豫了幾秒,纔開口道:“其實你的情況不太好,肝臟受損嚴重,急速老化,而且,那股不屬於你的玄力,一直停留在你的體內,所以……”
原來她沒有說謊。
那名死纏爛打非要跟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最後替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診脈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的意思是,如果無法將這股力量驅逐,本尊會死,是吧?”明明是最可怕的後果,可偏偏他的神色卻是雲淡風輕的,彷彿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小一卻察覺到了,他放在扶手上,青筋暴跳的拳頭。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小一不願意他太悲觀,出言安慰道。
“呵,本尊的身體本尊自己心裡有數,”他低垂下眼瞼,眸光略顯黯淡,還好,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僅僅是有些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就這樣被宣告了死刑,不甘心這麼快就要做離開她的準備,不甘心和她還沒有度過一段快樂的二人世界。
他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不甘,可在現實面前,即使是他,也只能選擇低頭。
雲井辰身上散發的死寂,讓小一心裡十分難受,他動了動嘴角,卻笨拙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樣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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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拜託你一件事嗎?”雲井辰很快便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緒,他含笑問道,姿態不復昔日的高傲,甚至眸光帶着淡淡的祈求。
小一連忙後退,“不不不,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就好了,別這樣啊。”
“本尊的病情,希望你能夠隱瞞她,不要把本尊的真實情況告訴給她知道。”雲井辰一字一字緩聲說道,如果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無法和凌若夕長相廝守,那麼,至少,在剩下的這段歲月裡,他希望她是快樂的,是幸福的。
人只有在生命快要結束的時候,纔會發現,自己以前曾經浪費過那麼多寶貴的時間。
小一頓時糾結了,“可是這……”
隱瞞師姐,他做不到啊。
“就當是本尊求你。”這是雲井辰第一次對一個外人用上這麼沉重的字眼,“本尊只是希望,她不要在最後的這些時光中,還過得不快樂。”
他的嘴角輕輕上揚起一抹清淺的笑。
小一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心情,正因爲愛得太深,太濃,所以他纔不願意讓對方揹負上這麼沉重的現實,而是選擇一個人默默的承擔。
“師姐將來若是真的,她會很傷心的。”小一訥訥的說道。
“無妨,那個時候,就算她惱怒本尊,記恨本尊,本尊也瞑目了。”雲井辰恍惚一笑。
“你不能這麼想,我一定可以找到辦法,你相信我!”小一一咬牙,“現在還有時間,而且你的情況還不到最糟糕的時候,你這麼早就放棄,又怎麼會有奇蹟發生?”
明明是互相深愛的,爲什麼要選擇這麼悲觀?只要大家齊心協力的話,總會有辦法能夠度過這個關卡。
雲井辰怔然看着衝自己大吼大叫的小一,有些意外,記憶中連說話都軟綿綿的小綿羊,竟也有化身爲猛虎的一天。
小一失控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看着雲井辰露出詫異的神情,他這才驚覺,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一時間,有些手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我剛纔,我剛纔只是……”他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
雲井辰卻阻止了他:“沒關係,你說的對,本尊不該這麼早輕言放棄,但你能否答應本尊,替本尊保守住這個秘密,在她的面前,只報喜,不報憂呢?”
他深邃得好似一片深海的目光定定落在小一的身上。
小一有種錯覺,拒絕這個男人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他閉上眼,用力的吸了口氣:“好!我答應你,可你也要答應我,必須要配合治療!”
“就這麼說定了。”兩人擊掌爲誓,爲了時刻了解雲井辰的情況,小一還和他說定,每天都要讓他去自己的房間診脈。
這點小小的要求,雲井辰並未拒絕,在小一離去時,剛好和回來的凌若夕母子撞了個正着,他嚇得三魂沒了六魄,手裡的手札差點掉到地上去。
“你看到我怎麼跟看到鬼似的?”凌若夕困惑的皺起眉頭,總覺得小一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躲躲閃閃的。
她心頭微微一沉,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嗎?
“沒,沒有。”小一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害怕自己的隱瞞,會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他埋着腦袋,抱着手札就從凌若夕的身邊小跑着離開,沒有和以前一樣,留下來同她聊幾句。
“越看越奇怪。”凌若夕狐疑的眯起了眼睛,擡腳走入寢宮,雲井辰正坐在她的專屬座位上,悠然飲茶。
她雙手環抱在胸前,睨着這姿態閒適的男人:“你和小一是不是說了什麼?”
不然,他的轉變怎麼會這麼大?而且十分的可疑。
雲井辰擡起眼皮,“本尊和他除了交流病情,還能談什麼?”
“只是這樣?”凌若夕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仔細的審視過他的神色後,她勉強選擇了相信。
“最好真的只是這樣。”不然,她會讓他知道欺騙她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