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他拜的是所謂的光明神的神像,凌若夕倒不會感到太過驚訝,但他嘴裡唸唸有詞的,竟是神使?這倒是讓她略感吃驚,在他們虔誠建造的神廟中,不供奉信仰的神祗,反而供奉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類,這是在搞什麼?
許是看出她的吃驚,雲井辰在暗地裡,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指,無聲的向她傳達着,希望她暫且安靜的意思。
就算他不這麼做,凌若夕也不見得真的會傻到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當男人膜拜結束,卻沒有急着起身,百姓們從塔外一擁而入,巨大的大廳,瞬間被擠得滿滿的,凌若夕三人更是被擁擠的人潮,給擠到了牆角,放眼望去,整個房間裡,密密麻麻的全是跪地的人影,甚至還因爲房間的空間不足,所以不少人,只能夠跪在外邊,黑壓壓一片。
這樣的凝聚力讓凌若夕不自覺擰起了眉頭,心頭愈發的感到棘手。
衆人雙手合十,畢恭畢敬的跪在地上,向那尊冰冷的金像,喃喃的說着自己的心願,長生燈在左側的櫃檯上擺放着,香爐冒出嫋嫋的青煙,一股檀香,在空氣裡瀰漫開來,味道很是舒爽。
凌若夕卻面色一沉,立即屏住呼吸,這股味道……
“神使大人,信徒希望今年能夠大豐收,從而換取更多的聖水,若神使大人神通顯靈,聽見信徒的心願,還望大人批准。”有人嘴裡唸叨着的願望,讓凌若夕心頭咯噔一下。
聖水?
如果她沒有猜錯,只怕這片大陸的人,所謂的信仰,除了發自內心,更多的卻是因爲它的緣故吧。
深幽的眸子緊緊的盯着空氣中漂浮的那縷縷白霧,冷峭的眉宇,滑過一絲暗色。
難怪,她一直覺得很奇怪,不論是任何的宗教,也絕不可能擁有這般可怕的威信以及凝聚信徒的能力,事反無常必有妖,原來真相是在這兒。
雲井辰餘光瞥見她那副譏諷、嘲弄的模樣,眸光一閃,猜到她必定是發現了什麼,她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你們爲何還不上前來跪拜神使?”那名男人第一個睜開眼,卻愕然發現,凌若夕三人居然還站在牆角,絲毫沒有要參與膜拜的跡象,不禁催促道。
讓她同這幫人一起跪地叩首?凌若夕嘴角染上的諷刺愈發的濃郁,就連身側平穩的氣息,也出現了大幅度的波動,厚實的塔門內,突然有一股颶風滑過,重達二十公斤的白玉門,此刻卻被吹得框框巨響。
“怎麼回事?”
“爲什麼會突然颳起大風?”
“快,快保護長生燈。”
……
衆人顧不得被風颳得歪歪斜斜的身軀,慌亂的想要保護神廟中的一切,大到櫃檯擺設,小到一支蠟燭,這些俗物,此刻彷彿比他們的生命更加的重要。
“冷靜。”雲井辰擡起手掌,重重篩住凌若夕的肩膀,示意她快些收勢,否則,他們的身份勢必會被懷疑。
暗水在一旁躍躍欲試,他老早就想要動手了好麼?戰意在他的眼眸中瘋狂的滋長着。
凌若夕勉強遏制住內心的惱怒,盤旋的衣襬,逐漸平息,再度垂落而下,那股駭然的颶風,也隨之一起消失了。
百姓們身影狼狽的跌坐在地上,他們沒有第一時間檢查自己是否受傷,而是查探着懷中的東西,是否有所損傷。
“還好,神使大人的東西沒有遭到破壞。”
“我這邊也沒有,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一定是神使顯靈,否則,怎麼可能毫髮無傷?”
有人這麼一說,立即讓這幫狂熱的教徒們,陷入了瘋狂亢奮的狀態,他們撲通撲通接二連三的跪倒在地上,不住的朝着金像磕頭:“謝謝神使大人,神使大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凌若夕嘴角一抖,對這幫愚蠢的膜拜一尊冰涼金像的老百姓各種無語。
這種事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應該猜到,絕對同所謂的神使沒有關係,好麼?
“你們爲什麼還不過來跪拜?”如出一轍的問題再次被扔出,引來的,是百姓們隱帶憤怒的眼刀,那一雙雙好似他們犯下了十惡不赦大罪的眼睛,讓凌若夕面頰一黑。
“內子懷有身孕……”雲井辰本想用這個理由給糊弄過去,但這幫人或許是早有疑心,又或許是因爲別的原因,竟紛紛指責道。
“我家娘子懷孕時,也不曾像她這般矯情做作,叩拜神使是對心靈的洗禮,對腹中的孩子也是有好處的!”
“就是說啊,我先前就一種覺得奇怪,他們會不會根本就不是神使的信徒?所以纔會找這些理由來搪塞?”
“跪下!跪下!”
一人領頭,無數人大聲附議,隨着那好似浪潮般此起彼伏的叫嚷聲,凌若夕陰沉的面容,瞬間化作了醬紫色。
“跪?一座冰冷的金像而已,受得起我這一跪嗎?”她涼涼的諷刺道,眸光銳利,透着些許不屑與鄙夷,這樣的神情,徹底激怒了這幫信徒,他們刷地一聲站起,凶神惡煞的怒瞪着三人。
“你說什麼?”領頭的男人氣得滿臉漲紅,“你們絕不是忠誠的信徒,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冒充,是不是圖謀不軌?”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被憤怒衝昏了大腦的衆人,一個勁的嗷嗷叫着,摩拳擦掌,準備將他們拿下。
他們與其說像是人類,更像是披着人皮的野獸,一張張猙獰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分外扭曲,猩紅的雙眼蘊含戾氣,一個接一個朝三人猛撲上前。
凌若夕側身一閃,右手迅猛的揮出一道掌風,強悍的氣浪轟然掀過人羣,筆直的砸在金像上。
“砰!”風刃利落的撞上金像,那尊金燦燦的佛像,竟咔嚓咔嚓從頭頂的髮髻開始龜裂,裂口越來越大,到最後蔓延過全身,爾後,轟然一聲,徹底被劈成了兩半。
倒塌的金像,朝地上砸來,三人縱身一躍,從神廟中飛出,利落的在空地外站穩,衣訣凜凜,氣場全開。
“啊!神使大人的金身!”一聲痛不欲生的驚呼從神廟中那漫天的塵埃裡涌現出來。
“快把金身包起來,人呢?那三個無恥之徒呢?攔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從這裡逃掉!”有人開始指揮衆人,尋找凌若夕等人的行蹤,他們褻瀆了神廟,褻瀆了神殿,褻瀆了百姓們心裡的信仰,必須要用他們的生命才能洗刷掉犯下的重罪。
“凌姑娘,不是說好要冷靜的嗎?”暗水幽怨的撅着嘴,她方纔還說自己不夠冷靜,可現在呢?最高調的人,分明是她纔對吧。
一出手就直接轟了佛像什麼的,這是低調的人乾的事嗎?
“暗水,你不懂,低調纔是最牛逼的詔告。”凌若夕迅速爲自己的行爲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她的確是太過莽撞,但方纔那樣的情況,讓她跪拜一個與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抱歉,她做不到。
她無需知道那尊佛像是以誰爲原型雕塑的,只要是神殿的人,都是她的敵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暗水面部的肌肉不自覺抖動了幾下,反正她說什麼都有理由。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轉眼就將話題轉開,看着塵埃散去後,正朝塔門外衝的百姓,凝眉問道。
凌若夕眸光驟冷,涼風吹起她垂落的鬢髮,眉梢冷峭如刀,她涼涼的看着眼前這座受盡衆人香火供奉的神廟,一字一字緩聲說道:“既然做了,那就乾脆做得再絕一些,給我毀了這裡。”
香火供奉?她今日就要斷掉他們的香火,毀掉他們的神廟,讓神殿那幫人也嚐嚐,挑釁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暗水雙眼蹭地一亮,“好嘞,凌姑娘你早該這麼決定了。”
他當即捲起袖口,準備大幹一場。
“他們在那兒。”剛剛衝出神廟的百姓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寬敞的白色街道中央,極爲顯眼的三道人影,當即操起手裡的傢伙,直挺挺朝他們揮去。
“殺啊!爲了偉大的光明神!”
“白癡。”暗水身影一閃,猶如鬼魅般應向衆人,玄力在他的身側,浮現出一圈乳白色的光暈,迎頭劈下的武器,乒乒乓乓敲打在這層保護罩上,好似受到了阻擋般,根本無法近到他的身體。
手掌利落的揮出,人命就像是他手中的玩具,他的身影所到之處,一片屍山血海。
“我是不是放出了一頭嗜血的猛獸?”凌若夕隨手將一名衝上前來的百姓踹飛,看也沒看那宛如斷了線的風箏吐血倒地身亡的男人,一雙眼緊緊盯着已然殺紅了眼的暗水,嘀咕道。
“呵,這叫近墨者黑。”雲井辰勾脣一笑,笑得有些驚心動魄。
“比比看,誰先毀掉那個地方?”纖長的手指,直指前方神廟的方向,她冷然的眉梢緩緩翹起,話語中帶着絲絲挑釁。
雲井辰自然不會饒了她的興致,當即道:“輸掉的人?”
“比了再說。”言罷,人已如炮彈,騰地衝向神廟,身影劃過人羣上方,袖中銀針落入指縫,如同暴雨梨花針般,咻咻的扎入數人的咽喉,血如泉涌,她卻未曾沾染到半分的血腥,一席白袍在寒風中飛舞,青絲搖曳,神廟已近在咫尺,雙拳凝聚一團地玄巔峰的玄力,轟地撞擊而上。
“給我破!”一聲怒喝,腳下的大地開始震動。
“啊!怎麼回事?”百姓們倉皇間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快看那邊!”有人指着神廟的方向,雙眼怔然瞪大,驚訝得幾乎快要脫窗。
“轟隆隆隆。”巍峨的玲瓏寶塔,深陷地底,漫天的塵埃,遮蓋住了所有人的視野,只聽那轟轟的巨響聲,不斷徘徊在耳畔。
衆人傻了,愣了,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