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解除,這原本該是一件轟動深淵地獄的大喜事,卻因爲凌若夕抱着一個血人跳下山谷時,這份喜悅,染上了淡淡的陰霾。
“傷勢很嚴重。”凌若夕側身坐在牀榻旁,伸手握住暗水的脈搏,將玄力輸入他的體內,查探他的傷勢,她的面容冷若冰霜,渾身的冷氣更是低得刺骨,讓房間裡的衆人,下意識屏住呼吸,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去觸她的黴頭。
雲井辰站在她的身後,高深莫測的雙眼緊緊的盯着凌若夕與暗水肌膚相觸的部位,眉心擰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好想把她拽起來,好想任由這男人自生自滅。
滔天的醋意在他的胸腔裡不斷徘徊着,距離他較近的男人們,下意識朝旁邊挪動了幾下步伐,想要遠離這個大方寒氣的危險人物。
“外傷倒還好,但內傷……”凌若夕鬆開手,眉頭一蹙,有些欲言又止。
暗水的傷勢最嚴重的是被一股玄力震傷的五臟六腑,那可怕的力量,並沒有離開,而是積存在他的體內,腐蝕着他的經脈,這樣下去,他一身的修爲定會被廢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凌若夕難以想象,有誰能夠將暗水傷到這個地步,他不是回山寨了嗎?爲什麼會血跡斑斑的出現在懸崖上?
她陷入了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某人正悄悄的執起她的手指,用自己的衣袖,不停的擦拭着她方纔觸碰過暗水的指頭。
直到指頭被擦得疼痛,凌若夕這纔回過神來,她見鬼似的看着雲井辰好似要把自己指尖的皮膚給擦破的動作,嘴角一抖,本就難看的臉色,此刻愈發陰沉了幾分:“你在幹什麼?”
雲井辰眼也不擡,繼續同她的手指奮鬥,“消毒。”
“……”這麼赤裸裸的表達出嫉妒,真心可以麼?這是一旁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的衆人。
這男人能不能搞清楚什麼叫輕重緩急?凌若夕的心情本有些煩躁,奈何,在他這麼一通胡鬧下,竟詭異的平靜了不少。
她抽出手指,不願再讓她繼續折騰。
“老頭居住的地方,還留着嗎?”那裡應該有不少沒能帶走的草藥。
“鬼醫的山谷沒人敢動。”衆人急忙回答。
“你們在這裡看着暗水,我過去一趟。”說罷,她擡腳就往屋外走,要想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有等暗水醒來了。
雲井辰急忙追了上去,對牀榻上氣若游絲的傷患視若無睹。
他怕自己留下來,會真的忍不住砍掉他的那隻手臂。
永遠不要懷疑男人的嫉妒心。
凌若夕幾乎是一路飛奔,趕到鬼醫昔日居住的山谷,自從後來她一路殺上一號山谷後,這裡雖然住過人,但木屋外的藥田,以及房間裡的藥水、藥瓶,卻無人敢動,誰都知道這些東西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貝。
她剛到時,就聽見了從木屋裡傳出的淅淅瀝瀝的水聲,眉頭頓時一皺,釋放出玄力,提醒對方,屋外有人。
隨後,木屋內就傳出了什麼東西炸開的聲音,沒過多久,一個披着溼漉漉的長髮,裹着一件黑色的錦緞赤着腳,打開門的男人出現在凌若夕的面前。
她剛要說話,忽然,一雙手遮蓋住了她的眼瞼。
“搞什麼?”她啪地一下將擋住眼睛的手掌拿開,很是不悅的轉過頭,怒瞪雲井辰。
“不該看的東西若是看了,會長針眼的。”他涼颼颼的眼刀,咻地刺在了那男人微微敞開的衣襟上,看着裡面大片大片泄漏出的春光,面色黑如墨色。
這些人,是故意的嗎?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對他的女人敞胸露背?
男人頓時有種背脊發涼的錯覺,順着他的目光垂頭一看,頓時面頰徹底紅了,立馬將衣襟緊緊揪住,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老頭留下的藥在房間裡嗎?”凌若夕哪兒在乎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沉聲問道。
男人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木屋,剛做完這個動作,眼前兩道人影迅速閃過,速度快得竟捲起一陣勁風,撲撒在他的面頰上。
凌若夕剛進到屋內,一眼就看見了炸得四分五裂的木桶,想來,許是自己來時,此人正在沐浴,一灘灘水漬,隨處可見,她環顧了四周一眼,然後,在左側靠牆的櫃子上,發現了鬼醫留下來的靈藥。
雲井辰先她一步擡腳走上前去,摘開瓶口的木塞,每一瓶都仔細的嗅了嗅,“這瓶是外敷的傷藥,這瓶是治療內傷的,這瓶是毒藥,這瓶……”
凌若夕聽得目瞪口呆,直到他將有用的藥瓶收拾好後,她才喃喃問道:“你懂醫術?”
雲井辰眉梢一挑,嘴角盪開一抹極其風騷的笑:“必須懂。”
“這是什麼說法?”難道不懂醫術的人,都該切腹自盡麼?例如她?
“有一個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娘子,爲夫也只能自學成才鑽研醫術,畢竟,爲夫可不想眼睜睜看着你受傷後,什麼也做不到。”話雖如此,但他的醫術也僅僅只是憑毛,治些小病小痛倒是可以,但太過複雜的,他也是束手無策。
凌若夕古井無波的瞳眸微微顫了顫,緊抿着脣瓣,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山谷。
她不知道怎麼去迴應他,更不知道面對這份真摯的感情,她該怎麼做。
沒有人教過她什麼叫愛情,在她兩輩子的生命中,她也從不曾遇到過,更不曾在乎過。
可是現在,卻有一個男人用着一顆赤子之心,關注着她的一切,然後默默的爲她着想,這份情太沉,也太重,讓凌若夕再也做不到漠視。
她心煩意亂的擰着眉頭,飛行的速度再度加快,似是隻有這樣,才能夠將心底的鬱悶與煩躁,發泄出來。
回到一號山谷,凌若夕看也沒看身後的雲井辰一眼,火速衝進房間。
“凌姑娘你終於回來了。”一個男人正坐在牀沿,手裡拿着一塊帕子,似是在替暗水擦着臉。
凌若夕敏銳的看見了帕子上沾染到了點點血跡,她臉色微微一變:“怎麼回事?”
腳下一個健步,人已到了牀沿,居高臨下的注視着牀榻上面色蒼白的男人,她凝眉問道。
“剛纔暗水又開始吐血,應該是因爲體內的玄力,所以內傷在逐漸嚴重。”男人搖搖頭,很是頹敗的嘆了口氣,爾後,又咬牙切齒的低咒道:“該死的!究竟是哪個混蛋居然敢傷害他?”
“這種事等他醒來就一清二楚了。”凌若夕何嘗不想早些弄清楚,整件事到底有着怎樣的來龍去脈?
“把藥給他服下。”她睨了眼剛抵達門外的雲井辰,沉聲囑咐道。
雲井辰微微頷首,從袖中的藥瓶裡找到了用來治療內傷的靈藥,隨手一揮,藥瓶精準的掉入牀沿那男人的懷中。
“替他服下去,然後運功過氣。”現在必須先壓制住他體內極其嚴重的傷勢,之後再慢慢調理他身上的刀傷。
男人用力點頭,立即按照他的交代,動手爲暗水診治。
凌若夕神色淡漠的站在一旁,眸子裡有暗潮正在涌動。
“不要擔心,山寨中有那麼多高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傷得了他們。”雲井辰只看了她一眼,就猜出了她的心思,擡腳走到她身側,悄然握住了那緩緩垂落的手掌,附耳低語。
溫熱的鼻息源源不斷的噴濺在凌若夕的面頰上,讓她有些不太自在。
“事情要往好處想,或許一切並沒有你以爲的那麼糟糕,別自己嚇唬自己,昂?”他似笑非笑的勾起脣角,柔聲安慰道,深邃如海的雙眸,此刻閃爍着深深的情意,眉宇間溢滿了柔情,更是讓人面紅心跳。
凌若夕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急忙朝一旁走動幾步,不肯讓自己的失態曝露在他的面前。
將她潛意識的舉動看在眼裡,雲井辰笑得宛如花兒一樣絢爛,但好在他還知道什麼叫做這裡是哪兒,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很快的,便壓下了想要捉弄她的衝動,故作嚴肅看向牀榻,誰料,餘光卻瞥見了一雙雙閃閃發亮的眼睛,頓時,脣瓣一抖。
他們這是什麼表情?一副副有姦情的樣子,是在鬧哪般啊喂!
一滴巨汗悄無聲息的順着他的額頭滑落下來,他終於體會到了一絲絲凌若夕曾感受到的滋味。
“咳,”握拳在脣邊輕輕咳嗽一下,這一聲輕響,立馬讓衆人一個個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這不是做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雲井辰剎那間有種自己面對着一幫逗比的錯覺,眸光一正,見那人替暗水做完內傷的診治,收功起身,快凌若夕一步問道:“如何?”
“二哥的傷勢很嚴重,我只能勉強將他體內動盪的玄力壓下。”男人羞愧的垂下了腦袋,他如今雖說已是深淵地獄的第一人,但那也僅僅是因爲絕大老大們不在這兒的緣故,以至於,以他的實力,根本無法將那些殘留在暗水經脈中的玄力逼出體外。
那是他的同伴,如今他卻束手無策,這種滋味簡直糟糕透了!
“我來吧。”凌若夕當仁不讓的開口。
但云井辰怎麼可能再讓她和暗水有什麼身體上的接觸?腳下一轉,火紅的衣襬頓時旋轉出螺旋狀的樣子,峻拔的身軀明晃晃阻擋在了她的身前。
“娘子,這種小事怎麼能讓你出手呢?”他笑眼彎彎的說道,但話裡卻難掩那絲絲酸氣。
凌若夕不自覺擰起了眉頭,“你的玄力恢復了麼?”
她還記得他方纔在面對結界時,竭盡全力後,疲軟無力的樣子。
“娘子,永遠不能質疑爲夫的能力喲。”雲井辰說得極其曖昧,聽得凌若夕耳垂髮燙。
她惱怒的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隨後,退到一邊,他有閒情逸致捉弄自己,看來這力氣是恢復了,也好,讓他好好折騰折騰,省得他精力旺盛,始終捉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