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背對着房門,銳利的雙眼直直看向正前方那抹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人影。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南宮玉整個人的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在他的身上,已難找到昔日的單純與懦弱,那一身陰鷙的氣息,猶如地獄惡魔,充滿了壓迫感。
他即使笑着,也難再讓人感覺到半分的暖意,冰冷得有些毛骨悚然。
“知道朕有多久不曾見到你了嗎?”對視了一陣後,南宮玉率先開口,冷不防的一句話,卻讓凌若夕猛地擰起眉頭。
她沒有出聲,算着時間這種事,她從沒有做過。
“呵,足足七十八天。”南宮玉給出了一個精確的數字,“自從你離開後,朕每日度日如年,時刻都在想着,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朕欺騙着自己,或許明日就能見到你,只可惜,那不過是朕的臆想。”
他含笑開口,但話語裡卻透着絲絲森寒的戾氣。
凌若夕眸光頓時一沉,“我來這裡不是聽你抒發思念之情的。”
他思念她,與她何干?
一個擄走了她兒子的男人,難道還能指望她給出什麼好臉色麼?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這麼無情啊。”南宮玉自嘲的笑笑,但隨即,他便站起身來,一股窒息的威壓,直逼凌若夕而來,紫階初期的壓迫感,將這房間的空氣扭曲。
凌若夕立即運起體內的玄力,一道肉眼無法看見的保護罩出現在她的身側,紫階巔峰的威壓傾巢而出,頃刻間便化解了他的攻勢。
“紫階巔峰?”南宮玉明顯愣了,他明明記得她離開前,還僅僅只是摸到了紫階的門檻,沒想到,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她的進步竟會如此迅猛。
“這世上你在進步,不代表旁人還在原地踏步。”凌若夕冷聲說道,她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將實力在短期內提升到紫階,但她能夠看出,他的根基根本不穩健,一定是用了什麼秘藥,強行提升,若長久下去,他定會走火入魔,被玄力反噬。
可她沒那麼好心去提醒他,如果以前他們還未決裂時,她或許會提醒他一聲,只是現在……
雙眼頓時閃過一道暗光,她沒有那麼豐富的同情心,去同情自己的敵人。
若說以前她對南宮玉還僅僅只是漠視,那麼,在他擄走了凌小白後,停在他們之間的,便只剩下一道溝壑,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一絲殺意在她的身側若有似無的溢出,“我兒子呢?”
“你擔心朕會虧待他麼?”南宮玉似乎很不能理解她的質問,嗤笑道:“就算你背叛了朕,朕也不會傷害你,當然,更不會虧待小白。”
背叛?他居然還有臉提這個字?
凌若夕不怒反笑,涼薄的笑容有些刺眼,刺得南宮玉心口一陣脹痛。
“我以前只覺得你被權勢矇蔽了雙眼,卻沒想到,這只不過是你的本質,背信棄義的人究竟是誰,你我心裡有數,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放了小白,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這是她所能給出的極限,只要他放人,她便願意遺忘掉他的所作所爲。
南宮玉略顯詫異的挑起眉梢,“若朕不放呢?”
殺意頓時暴漲,一股氣浪從凌若夕的腳下騰昇而起,她微微擡起下顎,冷眼凝視着他,一字一字緩聲說道:“不死不休。”
鏗鏘有力的四個字,震得南宮玉心頭大痛,不死不休,她居然對他說不死不休!
滔天的怒火在他的心窩中瘋狂滋長,牙關緊咬着,發出了咯咯的碎響,他緊抿着脣瓣,怒笑道:“你想殺朕?”
她難道忘記了,他們曾經那些美好的過往嗎?
難道她已經遺忘了他們並肩作戰的歲月嗎?
爲什麼她可以如此理智的說出這種話?爲什麼?
“擄走我的兒子,你難道還指望我對你手下留情麼?凌小白若傷了一根頭髮,我要你南詔不得安寧!”她沉聲警告道,神色帶着不惜一切的決絕與篤定。
“朕不會放了他的,你若要殺,那便動手吧,”南宮玉垂下了腦袋,神色晦暗不明,他悠悠然在龍椅上坐下,似篤定凌若夕不敢動手。
殺意,蠢蠢欲動。
凌若夕握緊了拳頭,拼命忍住想要宰了他的衝動。
“你下不了手的,是不是?”南宮玉誤解了她的沉默,臉上甚至流露出了一絲欣喜、歡快的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的身影迅速在原地消失,逼近南宮玉的面前,五指成爪,猛地捏住他的咽喉,面容已被怒火生生扭曲,神色肅殺。
南宮玉痛苦的抵在龍椅上,呼吸愈發急促,但他臉上的篤定,卻始終未曾消失。
殺了他!殺了他!
心底始終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叫囂,凌若夕掌心的力道猛地加重,殺意瘋漲。
“你……若殺了朕……就永遠也別想找到……找到小白了……”他艱難的從嘴裡吐出了一句話,斷斷續續的傳入凌若夕的耳中,瞳孔驀地猛縮。
她危險的眯起眼,似在審視這番話的真假。
南宮玉的臉色漸漸變得青紫,他甚至覺得,或許他真的會死在這個女人的手裡,就在他快要無法呼吸的那一秒,凌若夕驀地鬆開手,退後數步。
得到解脫後,他捂着喉嚨彎下腰,貪婪的深吸幾口氣,眼角有生理鹽水緩緩滲出。
“你到底還是沒能殺了朕。”他咧開嘴,露出一絲得意的輕笑。
凌若夕冷哼道:“你有什麼要求,說!”
她的質問,讓南宮玉心裡有些發澀,在她的眼裡,他竟卑鄙到了這種地步嗎?不錯,他承認,留下凌小白,並且以他作爲要挾,的的確確是爲了逼迫她,但她若是願意將他放在心上,願意留下來,他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你說得沒錯,朕的確有要求,想要讓朕放了凌小白不難。”南宮玉緩緩坐起,嘴角揚起一抹陰惻惻的笑。
“說!”凌若夕懶得去猜他的心思,既然他有把握說出一旦他死,自己再也找不到凌小白這種話,就說明,他早有所準備。
“你留下,”言簡意賅的三個字,讓凌若夕微微一愣,“就這樣?”
他處心積慮的設了這麼大的局,甚至不惜引起兩國戰火,就只爲了留下她?
“替朕生一個龍子。”南宮玉繼續說道。
深邃的瞳眸頓時猛縮,凌若夕冷笑道:“你做夢。”
他簡直是瘋了!想要讓她爲他生孩子?做他的春秋大夢。
“我的孩子今生只有凌小白一人。”她斬釘截鐵的說道,言詞極其堅定。
“要麼你答應,要麼你將永遠見不到凌小白。”她的拒絕讓南宮玉有些惱怒,替他生下龍子,就讓她如此不願嗎?她願意替雲井辰生子,卻拒絕自己,爲什麼?
想到那個男人,他心頭的激憤愈發高昂,雙眼更是隱隱閃爍紅光,好似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厲鬼,隨時要把人給吃到腹中。
凌若夕額角青筋暴突,她惡狠狠的看了南宮玉許久,周身的殺意愈發濃郁,御書房內的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極其可怕。
許久後,她才散掉一身的威壓,就連臉上的怒容,也化作了平靜。
“好,我答應你。”
她的答覆讓南宮玉狂喜,他甚至激動得渾身發抖,“真的?”
她真的願意留下,爲他產下龍子?
“我要見凌小白一面。”凌若夕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要她確定凌小白的位置,就有無數的方法,可以救出他。
她的心思南宮玉猜到了幾分,搖頭拒絕了:“不行,除非你先懷上孩子,否則,朕不會讓你見到小白的。”
“你這是威脅?”她面色一冷,絕美的五官彷彿結了一層冰,冰寒至極。
南宮玉不在乎她的怒火,只要她願意留下,他有的是辦法可以攻克她的心。
“是。”他篤定她不敢拿凌小白的安危胡鬧,只要凌小白還在他的手裡,他就不怕她不妥協。
凌若夕不怒反笑,“南宮玉,你果真讓我刮目相看,好!我答應你便是,不過你要記得,若小白有絲毫差錯,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你手裡握有的一切,都將被我親手粉碎。”
說罷,她拂袖轉身,不願多看身後龍椅上的帝王一眼,她怕她會剋制不住心裡的怒火,殺了他!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緩緩走出房間,南宮玉緩緩笑了,那笑滿是淒涼與苦澀:“就算你會恨朕,也無所謂了,朕此生絕不會放開你。”
這世上有七苦,但最苦不過求而不得。
凌若夕一臉寒霜從御書房內走出,剛現身,雲旭急忙迎上前去,“姑娘,怎麼樣?南宮玉是不是願意放了小少爺?”
雖然他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仍舊抱着一絲奢望。
凌若夕搖搖頭,“你先出宮,我會在這裡住上很長的一段時間。”
爲了找到凌小白,留在宮裡,勢在必行。
雲旭當即一愣:“這,不行!姑娘,你不能留下。”
她好不容易纔從南宮玉的身邊離開,如今怎麼能再和他牽扯上什麼關係?
“我已經決定了。”凌若夕的態度極其堅定,不顧雲旭的反駁,擡腳離去,阿大急忙跟上。
“我的寢宮可還留着?”她沉聲問道。
“是,皇上一直將宮殿爲娘娘留着,裡面的擺設一樣也沒動,每日皇上都會去坐一坐。”阿大不着痕跡的替南宮玉說着好話,希望能夠讓凌若夕動容。
他很清楚,如果想要皇上恢復到從前的模樣,那麼,只有眼前這個女人能夠做到。
只可惜他的一番苦心,終是沒用的,凌若夕涼涼的扯了扯嘴角,“是嗎?身爲帝王,他還真有空啊。”
阿大頓時腳下一個踉蹌,喂喂喂,這種時候她不是該爲皇上的所作所爲感動嗎?
但轉瞬一想,要不是這樣特立獨行的凌姑娘,又怎會讓皇上如此上心,如此瘋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