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安靜,是天地無聲。
有一種可怕的安靜,是天地無聲,只剩下一個笑聲,猖獗狂佞嘲諷的笑,仰天哈哈大笑,笑得讓人靜默無聲流下眼淚。
赤炎劍在錚錚然作響,慕容薇只覺得一身炙熱,怒意如炙氣不斷衝腦而上,只有臉是冰涼涼的一片,從眼下從脣畔,全是冰冷,一道道冰涼涼的東西一直從眼睛留氾濫而出。
除了她,所有的人,流戩,耶律流金,十三金衣戰將,就是那三十萬金騎都全停了下來,就是流沙之軍,一兵一卒,無聲無息,統統看向了軒轅離。
她不敢,看都不看看他,她只看着周遭的人,哪怕是十三金衣戰將,都難掩詫異的目光,那詫異的目光裡不自覺透出的味道,讓她的心仿被攪碎一樣的疼。
軒轅那邊一陷入僵持,她就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趕了過來,她甚至暫時將南詔,暫時將夜寶放到了一旁去,她只知道自己要走,她只有一個念頭,不願意讓十三獨自一人面對耶律流蘇。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彌補,她只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
她前一刻送出短鞭,後一刻就後悔了,這短鞭應該她親自帶來的!
沉默中,耶律流蘇的笑聲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卻是三軍的紛紛議論,他們的將軍,軒轅的王爺,居然是耶律流蘇的男寵,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連同那十三金衣戰將都面面相覷,難掩眸中的蔑視,這對於男人來說,不是最大的恥辱又是什麼?
慕容薇還是不敢看十三,不知此時的他是一種怎樣的表情,別開視線,卻猛地奪過了他的短鞭,驟得沖天而上,狠狠揮鞭,頓時火光大作,短鞭揮出一道長龍,狠狠朝城門上那女人摔去!
最憤怒之際,高達八階的炙氣終於是使了出來!
耶律流蘇哪裡想得到慕容薇有如此能耐,震驚之於,根本無暇閃躲,愣愣得被一旁的耶律齊耀拉走,瞬間一聲巨響之後,浩大巍峨的阿克巴楚城彷彿被雷電劈中一般,當中被劈出了一道裂縫,裂縫漸漸擴大,周遭巨大的石頭紛紛落下,被淹沒的人無數,被震開墜落的人亦無數!
而真正無數的是從那裂縫中,接連不斷涌出來,密密麻麻可以用洪水一般來形容的響尾蛇!
“不好!”耶律流金緩過神來,立馬大叫。
“撤!”破軍當機立斷,“慕容將軍,下令讓衆人徹,快!”
慕容薇哪裡還有力氣,那一鞭之後便落地,站都站不穩,彷彿一身的力氣全都被抽走了,暈眩感不斷傳來,幾乎要傾倒昏厥!
無數的響尾蛇羣,彷彿白蟻一樣,很快就淹沒了全面大軍,在吱吱吱的聲音裡一陣陣的全是哀嚎驚叫,三十萬金騎訓練有素,將軍沒下令,哪怕是火燒身,他們都無人會退!可是戰馬不一樣,戰馬全都驚得揚起前提,將人摔倒,掉頭就跑,橫衝直撞,場面完全市區控制,一片混亂!
慕容薇根本無法出聲,驟得重重跌跪在地上,若是往日,畢竟是一聲獅子吼,“薇薇,你怎麼了?”
可是,此時那頭獅子卻在兵荒馬亂中站成了一尊曠古不變的石像,若是細心看,你會發現他緊緊閉着的眼睛噙滿始終都落不下來的淚水。
是不是真的就這麼沒用?
是不是真的就註定是弱者,怎麼扶都扶不起?
七哥如此的精心安排,如此的費心佈局,給他一個現成的報仇機會,他只需要抽刀而已,可是,三軍兵臨城下,他都還會失手,他都還遭羞辱,他都終究走不出那段不堪的回憶,那陰暗的過去。
千軍萬馬又如何,敵不過一句猖獗大笑,敵不過一句真相的嘲諷。
他,是不是很沒有用?
他是不是永遠都這麼沒用?
他沒有錯過他自己軍隊的異樣眼光,他無法想象,即便是勝仗他日後還如何面對這批將士,如何當好一個領導者。
幾乎絕望,唯一的倔強便是那怎麼都不會落下的眼淚,不可以!
突然,兵荒馬亂喧囂喧鬧之中,悠悠傳來了一陣空靈的笛聲,這笛聲似乎有中魔力,讓萬物都安靜的魔力,軒轅離看不到眼前的凌亂戰爭,只聽到了周遭漸漸地安靜,所有的紛繁複雜,正被那空靈悠揚的笛聲緩緩驅走,越驅越遠,直到消失聽不到。
漸漸地,周遭就只剩下笛聲,令人彷彿置身在深山空谷中,幽靜靜謐,寧靜致遠……
軒轅離只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軒轅帝都,回到了離王府後山那安全的小寺廟,天地之間,只有則空靈無雜塵之聲,只有他。
緩緩地睜開眼睛,卻頓時清醒,回到了現實,只是,眼前的實現是如此的令人難以置信。
白無殤將早已暈厥的慕容薇擁在懷中,狹長的雙眸不減平素玩世不恭爛漫之笑,彷彿剛剛發生,就在發生的一起,都是無關緊要的,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十三弟,別來無恙啊!”他笑着道,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是天生的清冷之音。
他驚得目瞪口呆,冷淚瞬間發作熱淚,好一番抽泣才勉強忍住。
薇薇趕來了,老白也趕來了,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堅強呢?仰頭,硬生生讓眼淚倒流回去,一臉倔強,猛地一踹,便將腳邊一把大刀揣起。
“接住!”
突然,流戩大聲道,軒轅離轉身,握住迎面被踹來的紅纓長槍,不經意間看到了流戩身旁,謫仙一般一身白衣,閒適坐在坍塌了一半的城牆上,吹着一根青竹長笛之人。
空靈的笛聲就是出自他之口,不僅僅安撫了三軍躁動之心,還退了所有的響尾蛇,軒轅離這才緩過神來,這是南詔常見的馭蛇曲啊!
這個人是……
他一身白衣勝雪,眉目清俊,不食人間煙火的乾淨氣質渾然天成,他閒適慵懶得坐在坍塌的石牆上,彷彿是落入凡間的九天上仙,青竹長笛橫在嘴邊,他斂眸輕吹,時而挑眉看來,時而低頭垂眸,眸中笑意濃濃,隱隱有戲虐玩味。
他身上有白無殤一樣的慵懶閒適,卻少了白無殤那種玩世不恭,雅痞味道,少了無所謂爲所畏的資本,卻多了另一種感覺,謫仙,有逍遙自在閒適,有纖塵不染的純粹。
笛聲將近尾聲,漸遠,漸渺,漸消失,他青竹長笛一豎,竟然是一把青竹長劍,他隨手朝十三丟來酒葫蘆,笑道,“十三,陪老子喝兩口,咱們一起入城,殺敵去!那不要臉的老女人還再逃呢!”
都說沉醉是假謫仙,衣着舉止都十分可以,那麼這一位呢?不開口的話,或許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