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夜寶才徹底清醒,這丫頭是要破除咒詛了!
鮮紅的血,沿着風玉兒青蔥般玉指,緩緩流淌入那猙獰的蛇口!
漸漸地,青銅大蛇便漸漸煥發出紫青色的光芒!
這個詛咒,只有是女媧族的傳人,只要能走到這裡,任何人的血都可以破除!
這比破除一個結界還要容易,什麼巫術都不需要,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是,恰恰是這麼一個詛咒,千百年來卻沒有任何一任祭司願意去破解!
寧可所愛之人,寧可自己在丈夫死於這個咒詛!
或許,她們一個個都是無情無愛之人吧,心中就只有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個詛咒,替她們牽制了一切企圖奪走她們權力地位的男人。
隨着紫青光芒漸漸耀眼,獠牙森森的蛇口竟緩緩地合攏了!
夜小寶眉頭緊鎖,靜默看着,怎麼都不敢相信,這個詛咒竟如此簡單就破除了!
因爲這個詛咒,別做巫界的人,就說巫婆子,一輩子都險些毀在這個詛咒上呀!
終於,當蛇口徹底合上之際,風玉兒淡淡笑了,久違的笑,卻不似之前明眸皓齒燦爛如花。
“好了。”她淡淡道。
“真這麼簡單?”夜寶驚聲。
“你知道這個詛咒怎麼來的嗎?”風玉兒淡淡問道。
夜寶無聲。
“女媧族,是一個從來都不信任男人的部族,其實,她們是不相信自己吧,今天開始,我選擇相信自己。”
風玉兒微笑着,今天開始,她誰都不依靠了,她只靠自己,靠自己來保護瘋丫頭留給她的一切!
夜寶不明白,正想問,風玉兒卻道,“夜寶,我們……到此爲止,互不相欠了吧。”
當初,在密室裡因爲有共同的目的而走到了一切,如今,目的達到了,也該是真正分離的時候了吧!
她說罷,根本不等夜寶開口,快步就走,一如她醒來至今,所作的一切都不跟夜寶商量一句,那麼果斷迅速!
“風玉兒!”夜小寶出聲,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丫頭分明是變了,巨大打擊之後的突然改變,他原本就希望她堅強的,可是,當看到這樣的她,他卻不忍!
關於瘋丫頭,關於顧伶逸,他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的,卻又無從說起,似乎跟後言語都蒼白了。
風玉兒止步,反倒安慰了他,“別內疚,瘋丫頭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若不來,她也老早就這麼打算了,她太傻了……”
“留幾天,陪陪我吧。”夜小寶終究還是開了口,其實,他想陪陪她的。
“我……我還要去找我的逸哥哥呢,我要爲他生一個孩子,一家三口快快樂樂過幾年,我答應他好幾年了。過幾年我在來帶你出去吧,再見。”
風玉兒笑着,吸了吸鼻子,快步就走!
夜小寶愣着,緊緊咬住牙關,眼睜睜看着風玉兒孤獨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一幕幕熟悉的場景,一個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腦海裡一一掠過,媽咪辛苦的背影,瀚國北城小時候的家,老白爹爹最最好看的笑,當年意氣風華的十三,初到南詔趙雪靈從山頂傳到山腳下的怒吼,老鬼那被他趴着睡留不少口水的肩膀……
一切一切,全充斥着他的腦海,他內心深處最大的痛苦,說不出來。
留下那等同於拋棄,辜負;離開,也是一種辜負!
他恨,他恨這近一年的相處,爲何就不能做個無情無義冷血人保持距離呢?
終於,風玉兒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他幾乎快把牙齒咬斷,腦海裡的一切頓時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白一片!
他箭步衝出,在空蕩蕩的長廊裡跑得“砰!砰!砰!”作響,彷彿從宿命的起點奔到了終點。
可是,終究是遲了,盡頭處,空蕩蕩,風玉兒已經走了。
黑暗中,手緩緩摸上冰涼涼的臉頰,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他怎麼都沒想到風玉兒這一走,就是四年……
不過一牆之隔,卻是一堵無法打破的牆,風玉兒雙手捧着那具骸骨,昂首挺胸,蒼白的小臉上淚跡未乾,卻倔強無比,她挺直了腰板,步步往當年走過的那條繁華大街走去。
這是巫界最熱鬧的大街,一如當年,喧囂繁華,隨處可見孩童追逐打鬧。
當她捧着骸骨靜默穿過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注目凝望,所有人都認得這是當年在大街上救了一個小女孩的風家大小姐,如今風家的當家人,尊貴的巫界祭司!
可是,沒有人認得出來,她手上捧着的正是當年那個小女孩的骸骨,這麼多年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沿着當年的足跡,她一步一步走向了風家,邁上了敞開的正大門。
當年丫頭那句話猶在耳畔,“玉小姐,你心好,我一輩子報答你。”
任由衆人圍觀,納悶,議論,她不管不顧,捧着骸骨走到風家最偏僻最清淨的院子落。
一堆骸骨,緩緩落在榻上,她跪坐在側,仰起頭,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都不肯落下。
一室寂靜,一室如故,一旁的大浴桶還在,那日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卻已物是人非。
她吸了吸鼻子,淡淡笑了,“丫頭,回家了便好……”
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主子回來後在瘋丫頭的院子裡關了三天三夜,出來的時候,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再是昔日溫和、愛笑的大小姐。
風夫人的臥房之後,廢棄的屋子前一直有侍衛守護。
“都退下去吧。”風玉兒冷冷下令。
“小姐,我們……”侍衛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開口,他們奉夜寶的命令守在這裡很久了,等的就是小姐過來。
“還不走?”風玉兒冷聲。
這時候,侍衛念恩急急追來,使了幾個眼色,幾個侍衛才急急退開。
“他們倒是聽你的不聽我的呀!”風玉兒挑眉問道,正要推開門。
念恩卻攔住了,“小姐,有些事情……”
話未說完,風玉兒便蹙眉,“你們瞞着我什麼了?”
念恩咬了咬牙,也不遲疑,遲早都要說的,“小姐,顧公子他……他是蠱家的人,所以當初蠱心纔會同夜寶合作,顧公子是人質。”
這話一出,風玉兒頓時僵了,可是,隨即卻“哈哈”大聲揚笑,笑得悽清荒涼。
原來呀!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早就知道了卻還偏偏拿顧伶逸當藉口!
念恩擔憂地看着,正想勸,風玉兒的笑聲卻戛然而止,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徑自推門而入。
屋內,顧伶逸被繃在榻上,嘴裡還塞着布條,他一見風玉兒來,立馬掙扎,嗚嗚出聲。
風玉兒靠在門上,靜默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嗚嗚……嗚……”顧伶逸掙扎地越發劇烈,險些從榻上摔下。
可是風玉兒還是冷冷地看着,良久之後,才淡淡開了口,“逸哥哥……我原以爲……”
她欲言又止,無奈苦笑,罷了罷了,她原以爲什麼呢?
她原以爲不管喜歡還是愛,不管懵懂無知還是心甘情願,這份承諾她都會堅守,可是……
她忍不住鬆了好幾口氣,突然覺得一身輕鬆了,竟沒有一點點難過,甚至,甚至連一點點憤怒都沒有。
顧伶逸那表情可豐富了,焦急、憤怒、哀求、驚恐,什麼都有,他甚至猛地掙扎摔下地,從風玉兒這邊挪來。
只可惜,風玉兒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轉身出門。
“念恩,我的逸哥哥死了,一把火燒了吧。”她淡淡吩咐……“是,主子,龍少爺在大堂等好幾天了,說有事找夜寶。”念恩低聲。
風玉兒點了點頭便朝大堂而去,一進門她就直接將解藥丟過去。
龍飛曜連忙接住,狐疑道,“夜寶呢?”
“走了,顧龍兩家的侍衛還不徹嗎?”風玉兒認真問道。
龍飛曜笑了,揚了揚手,“就等這顆解藥!”
“所以,你那天幫我,也是爲了解藥?”風玉兒挑眉問道。
龍飛曜一愣,隨即一臉無所謂,“隨你怎麼想。”
“蠱夫人還在我手上,同我聯手把蠱家收了,龍家的一切歸你,蠱家的歸我,如何?”風玉兒認真問道。
龍飛曜納悶着,遲疑了許久,還是開口,“玉小姐,夜寶他到底……”
“他走了,回答我的問題!”風玉兒冷聲。
“好!如果你不介意巫族的勢力落在我尚武城手上,我自是答應!”龍飛曜連忙回答,他原本還以爲龍家的兵力她也會收走呢,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三天後跟我去趟蠱家。”風玉兒說罷便要走,卻有突然止步,“龍飛曜,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儘管說。”龍飛曜笑道。
“如果明知女媧傳人身負詛咒,會不會還有人心甘情願娶嗎?”風玉兒突然笑了,似玩笑話。
這個問題無異於問他,你明知道會死,願意嗎?
“總會有的吧,只是傻了點。”龍飛曜笑了,他禁不住問自己會願意嗎?可是,連他自己都沒答案。
“嗯。”風玉兒沒再多說……她想,女媧傳人詛咒的破解的秘密還是不公開了吧!
巫族那麼多女子,總會有幸運的姑娘,遇上那樣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