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唐少楓身邊已經有一段日子了,葉芙三天兩頭的看不到唐少楓的人,打去電話詢問,只會被厭煩。
對方總用公事的藉口推脫太忙,暗示葉芙他並非不關心孩子。
可一個人呆的久了,難免會胡思亂想,更何況唐少楓本就沒有給過她安全感。
覺得現在的生活和她想象中差的太遠,覺得自己就像個被厭棄的家庭主婦,葉芙成日像望夫石一樣等着唐少楓回來,期盼着對方能關心關心她。可她並不是這個宅子的女主人,於是她連抱怨的權利都沒有。
每每當她撒嬌說唐少楓陪伴她太少,對方便會用極具威懾力的眼神示意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癡心妄想。
是啊,她又不是夏婉,被明媒正娶進家門,她的身份,只是借子宮給唐少楓生孩子的女人,想到這些,葉芙苦澀一笑。
“我現在的境遇,似乎和當初的夏婉沒什麼區別,呵呵。”自嘲般喃喃出聲,葉芙目光空寂,面上無悲無喜,習慣成自然一般默默忍受着這種冷遇。
回想起當初她威脅唐少楓陪着她,以至於盼着丈夫回家的夏婉夜夜獨守空閨,葉芙竟覺得自己活該,很少有自知之明的她,終於體會到夏婉當初的心情。
疑慮、焦躁、恐慌,不停的發呆和浮想聯翩,唐少楓不在她眼前的時候,身邊是不是有別的女人?葉芙沒有意識到,她當時在夏婉眼裡,就是“別的女人”。
可夏婉有權利管束唐少楓的忠貞,但她沒有。
收回遙望的目光,葉芙垂下眼瞼,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寶寶,是不是隻有等你出生,爸爸才能早點回家?如果是的話,那媽媽等着吧,反正也等了這麼久了……”
心性很辣的葉芙,此時與腹中的孩子聊天時,竟展現出難得一見的溫婉。
許是因爲,現在能帶給她慰藉的,也只有這個跟唐少楓有關的孩子了,她便必須靠着這個盼頭做支撐,纔可以鼓勵自己一路向前。
正當葉芙出神的盯着自己的肚子時,院子裡響起跑車熄火的聲音。
眸中一喜,她條件反射的往出走,果見對方是唐少楓。
“楓,今天這麼早啊?”葉芙順手去幫唐少楓脫外套,可唐少楓壓根沒搭理她。
兀自往樓上的書房走去,那也是唐少楓的臥室,雖然他很少在這裡過夜。
表情傻傻的,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葉芙有時會偏激的想:唐少楓這麼做,是不是故意報復她,報復她氣走了夏婉,報復她當初的猖狂和任性。
拿着文件回到樓下,一眼注意到葉芙眼底的質疑,唐少楓適時開口,“我回來取文件,會議上要用,吃飯了嗎?”
眼睛一亮,剛剛的揣測瞬間被葉芙拋之腦後,“吃過了,今天突然想吃酸的,就去超市買了酸黃瓜回來。”
“醃製的食物要少吃,對孩子不好,你要是實在喜歡,我想辦法弄些比較健康的小菜。”唐少楓經常如此,總會挑在葉芙最空虛的時候,安慰那麼兩句。
時不時的給葉芙希望,大多時候又恢復冷漠。
可葉芙就是很吃這套,也不知是不是單戀的太苦,下賤成習慣,只要唐少楓施捨一些關心,她就高興的眉飛色舞。
“好啊!我還想吃唐家燒餅鋪的燒餅,下班後你可以幫我捎點回來嗎?”摸摸肚子,葉芙興致盎然的央求着唐少楓。
微微啓脣,唐少楓正要回答,便在門口看到了夏奶奶的身影。
此刻的葉芙背對着夏奶奶,她只注意到唐少楓莫名其妙的一愣,兩片薄脣緊抿,隨即就沒有下文了。
與唐少楓對視數秒,夏奶奶的眼神從震愕轉爲惱怒,又從惱怒轉爲痛心。
唐少楓已經許久沒回老宅,她也知道對方現在宿在這裡,可她不知道的是,葉芙居然也在,而且還穿着家居服。
心疼唐少楓在處理公司事務的同時,還要看顧肖慧,夏奶奶今天做了一桌好菜,想叫唐少楓回家吃飯,可卻遇到了眼前這一幕。
面上鐵青,老人家氣得渾身都在哆嗦。
“奶奶,你怎麼來了?”唐少楓嗓音沙啞,渾濁而複雜的眼神裡透着深深的無奈。
似乎,他也沒預料到夏奶奶會找來這裡,故而就淡定不起來。
“少楓!你怎麼還跟這個妖精混在一起!”夏奶奶從未對唐少楓說過重話,也從未埋怨過唐少楓,哪怕夏婉離家出走,她都相信唐少楓不曾對不起夏婉。
而且,老人素養很高,從不會無緣無故的嘲弄別人,但她此刻被逼到稱呼葉芙爲妖精,可見她真的氣懵了。
和葉芙進行了短暫的目光交匯,觸到對方眼底的輕視和不屑,夏奶奶雙目充血,佈滿皺紋的臉上充斥着無與倫比的憎恨,“葉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臉?我孫女婿還沒跟我孫女離婚呢!你這就公然勾引到家裡來了?”
怕夏奶奶太激動傷到身體,唐少楓眉眼一沉,準備把對方帶走,至於待會兒該怎麼解釋,他自有辦法。
可他的腳步快不過葉芙的嘴——聽到夏奶奶替夏婉抱不平,葉芙輕蔑一笑,拍拍自己的肚子挑釁道:“我爲什麼不能住在這裡?我懷着少楓的寶寶呢,是他讓我住進來的!”
聞言,唐少楓腳下一頓,側過頭,他立刻用寒氣逼人的視線警告葉芙住嘴。
可一切已經來不及,夏奶奶儘管年紀大了,耳朵卻很好使,剛剛葉芙說了什麼,她聽得清清楚楚。
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因爲憤怒,夏奶奶似乎都快站不穩了。
捶胸頓足的緩解着心口鬱結的一團氣,好半天,老人才語氣艱難的質問唐少楓說:“她說的都是真的?”
眼瞅着夏奶奶的目光裡透露着難以置信的責問,唐少楓卻不能否認,假裝不以爲意的他,實則歉疚到死。
“是。”
呼吸越來越粗重,夏奶奶死死攥着拳頭,脖頸上青筋暴起。
她看向唐少楓的眼神中,映着悔恨無比的失望與自責,轉而瞅到葉芙戲謔的笑容時,腦袋就嗡的一下。
火熱的氣血上涌,夏奶奶的臉色突然變得很痛苦,眼前一黑,她直挺挺的朝後仰去。
好在唐少楓眼明手快,在夏奶奶的後腦勺碰到堅硬的瓷磚前,他及時拉起了老人。
可對方已經陷入昏厥,身體僵硬又冰冷,唐少楓臉色一白,預感不祥,陰惻惻的眸子瞥了眼葉芙後,便抱起夏奶奶趕往醫院。
經診斷,夏奶奶急性腦出血,因爲本身就有高血壓,所以要避免情緒激動。
可她被葉芙灼眼的笑容刺激到,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進而就引發了爆血管的症狀。
慶幸的事,爆血管的位置距離腦補重要位置較遠,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情況不容樂觀。
坐在病牀前,唐少楓將臉蛋埋進掌心,壓抑的呼吸慢慢從指縫中滲出。
移開雙手,他看着昏睡不醒的夏奶奶,又想起同樣躺在病牀上的肖慧,眼裡陰森瘮人的光澤便越來越刺眼,讓人不敢直視。
由於對夏婉有愧,想幫着夏婉留意唐少楓的動向,關於夏奶奶被氣到腦出血這件事,季雲很快就知道了。
得知夏婉只有夏奶奶這一個最看重的親人,季雲異常糾結,他不知該不該把這件事通知對方。
畢竟夏婉在躲避唐少楓,況且就算夏婉出現,也不一定能讓老人病情好轉。
這次,季雲真的覺得唐少楓有些過分了,他甚至想揪着對方的衣領好好揍唐少楓一頓,讓唐少楓清醒一點,如果對方還在乎夏婉,就不要繼續犯糊塗。
思來想去,季雲怕自己的一念之差,給夏婉帶來終生悔恨,最後還是通知了對方。
但他只透露了夏奶奶病危,隻字未提住院的原因。
兩天後,在高漸的陪伴下,心繫夏奶奶的夏婉,惶惶不安的回到鎮江。
她本來就覺得自己的離開不負責任,又怎麼能在耳聞親奶奶生病時,選擇裝聾作啞,只因爲自己的懦弱,害怕面對唐少楓這種理由。
說來也巧,夏婉抵達博愛醫院時,剛好趕在了唐少楓兩頭跑的時候。
畢竟家裡兩個長輩都重病在牀,他總不可能顧了這頭不管那頭。
從沒假設過夏婉會知道夏奶奶生病,會因此回來,唐少楓根本沒有留心。
於是,夏婉逮到機會進入病房,房間裡只有照顧夏奶奶的護工。
讓高漸把護工支開,她來到牀頭,還沒能多端詳夏奶奶幾眼,眼淚就嘩嘩的淌,“奶奶,夏婉不孝,沒有在您身邊照顧您,您趕緊好起來行嗎,我只有您這一個親人了……”
想說的話有很多,可夏婉無語凝噎,她痛恨自己沒勇氣,痛恨自己不夠灑脫,否則也不會躲躲藏藏。
夏婉的淚水氾濫成災,很快就打溼了夏奶奶的衣服,她還想再多陪對方一會兒時,高漸那個老實孩子已經拖不住護工了。
“先生您到底想幹嘛呀?我還在工作呢!您再這樣我打電話報警了啊!”
胡亂抹了抹淚,夏婉戀戀不捨的鬆開握着夏奶奶的手,心如刀絞的竄出病房。
當她和高漸準備去找夏奶奶的主治醫生問問情況時,過道里迎面走來的那個耀眼的男人,讓夏婉慌不擇路的逃到一間病房。
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眼,可唐少楓的模樣,她怎會認不出呢。
背抵着門,夏婉無聲哽咽着,無視病房裡其他人詫異又不解的目光。
對不起,奶奶,原諒我不能久留,我還沒準備好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