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歷城失笑地搖了搖頭,低低講了句什麼。
停了會兒,李敏霞快睡着的時候,忽地聽到丈夫悠長地嘆了聲,而後喚她名字。
她睜開眼睛,擰起了眉頭,“你這又怎了?”
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兩個孩子太折騰啊……”
原來他也是在爲 孩子的事情煩惱,李敏霞心中微動,睡意頓時去了幾分,正想旁敲側地試探試探他的想法。
卻聽老頭子微嘆了聲,而後道,“算了,實在不成讓他們離了就是。”
李敏霞一驚,睡意頓時跑得精光了,撐起身子坐起身來,一臉驚愕,“你……怎麼這麼想?”
“不然能怎麼樣?”傅歷城語氣中多有無奈,“又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了,你說讓他幹嘛就幹嘛。”
李敏霞無言以對,脣瓣蠕動了動,心中掙扎糾結着。
只聽他又道,“一轉眼小阮都這麼大了……”他自個笑笑,又道,“我自己也想了,我們這樣不一定就是補償人家的方式,拿兒子去補償她,但兒子卻對她不好。”
“你說這是折磨人家呢?還是補償人家?”
李敏霞心中驚疑不定,重新躺了下來,裝作隨口般地試探道,“又哪裡聽到一些奇怪的話了?”
“奇怪的話倒是沒聽到什麼。”傅歷城打了個哈欠後慢吞吞地道,“也是自己想通了,孩子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做主。”
“哦……”
……
“我睡不着。”
聽到她這麼說,傅靳南躺不下去了,坐起身來探看過去,只見她靜靜地躺着。
靜靜地睜着一雙烏黑如瑪瑙般的眼珠子,視線虛無縹緲沒有焦點。
聽得外頭的雨聲還在噼裡啪啦的下,傅靳南推開了被子,下牀去幫她倒了小半杯溫水。
沈阮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喝,於是他便又放到一邊去。
“怎麼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她纖細的指在被上糾結地纏在一起。
“我……一閉上眼睛,就覺得害怕。”
傅靳南心中一動,在她牀邊坐下,伸手理了理她略有些亂的鬢邊碎髮。
低聲道,“正好我也睡不着,你在想什麼?跟我說說?”
沈阮原本放空的視線一凝,轉過來看他,“你怎麼也不睡?”
他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半垂了眼簾視線停在她略有些乾燥脣瓣。
答非所問地道,“沾點水,你嘴脣有點幹。”
“什麼?”
傅靳南取過來邊上棉棒,沾溼了水往她脣上輕輕擦拭,水珠將她乾燥的脣溼潤了邊,沈阮下意識地抿了抿。
“算了……我想喝一小口。”
傅靳南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將她半扶起身來。
沈阮靠着牀頭,背後墊着他的長臂,低頭就着他的手往杯子裡小啜了口。
傅靳南見她當真只是抿了抿潤口而已,便收了杯子,手卻沒從她身後抽開,而是就這麼幫她墊着。
人也跟着坐上牀,給自己擠了點位置,只是人高馬大的窩在這牀上又怕壓到沈阮,便曲起一條長腿,另一條垂在
牀外。
沈阮身上還有些傷,傅靳南小心地不去碰到她身上受傷的地方。
將人微微一提,沈阮沒有抗拒地往他身上靠去,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心中多有慰貼。
卻忍不住嘴上還是得抱怨兩句,“幹嘛要跟我擠,護士阿姨的話沒聽進去嗎。”
說是抱怨,實則更傾向於調侃。
一絲淡淡的笑意浮上他脣角,“聽進去了,怎麼會沒聽進去。”他說道,手上對待她的動作卻愈發的輕柔。
“所以趁現在沒人,我纔敢上來啊……”話落時他喟嘆了聲,一枚輕吻落在她額際。
沈阮一怔。
“還疼嗎?”
她擡手摸摸頭上還包裹着的紗布,搖了搖頭,苦笑道,“沒那麼疼了。”
就是頭髮剃光了,現在成了個光頭,肯定醜得不行。
那天她醒過來後,傅靳南對她做的事情被中途打斷,現在半依在他身上,沈阮不由得回想起來那事。
但現在回想起來卻只記得當時傅靳南趴上牀來,與他耳鬢廝磨卻被護士撞破,並且訓了一頓的糗事。
卻忘記了,當時傅靳南是同她說過哪些話。
她心中升起一絲驚慌和緊張來,剛剛還想說點什麼被這突然的發現打亂,沈阮努力地去回想了下,腦海中的畫面有些斷斷續續,只記得傅靳南跑到牀上來跟她擠一塊,結果被護士撞見給訓斥了一番。
然而當時他說了什麼話,後面又做了什麼事,在她腦海中卻像斷片了似的,沈阮指尖微微發涼,搭手過來,輕輕拽着他的衣襬,猶豫着正想開口說話,傅靳南卻誤會了她這個舉動的意思。
以爲沈阮心中不安,便順勢過來攥住了她的手,將她的小手包到掌心中輕輕摩挲着。
“爲什麼睡不着?”他反問過來,眉眼微垂,光線順着髮際下來在他臉上打下兩片明暗的光影。
沈阮望進他盛滿溫柔的一雙黑眸中,一時微怔,略有些不自然地想往外抽手。
卻被他緊握在手心不放,沈阮略略掙扎過後便不再動了。
似是嘆聲般地長吁了聲氣,傅靳南側眸過來,眼中帶了些探究,“怎麼了?突然嘆氣?”
沈阮心中糾結着,一絲絲惶恐浮在心頭,努力地回想了下還是想起了些當日傅靳南所說過的話。
原來他是求好示軟的。
悶了片刻,她主動地傾訴,“我……一閉上眼,就好像回到被壓在房子底下的時候……”
沒有了安眠效用的藥,她無法像之前一樣閉上眼睛很快的就能進入夢境。
沉靜下來之後,在這黑夜之中一個人胡思亂想着,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
有點睡意時,閉上眼睛心裡卻浮現出了被壓在倒塌的房屋地下時的恐懼和害怕。
外面隱隱約約地傳來雨聲,一閉眼彷彿鼻間又是令人窒息的泥土腥味。
那一盞令人安心的小燈也不起作用了。
傅靳南忽道,“等一下。”
沈阮疑惑地看他輕手輕腳地將自己從身上放下,而後起身來。
這病牀也真不是那麼窄,他整個人都躺上來還不至於壓到她。
兩
人個人並肩躺着,還是綽綽有餘的。
傅靳南沈阮另外一邊的空位清理出來,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她稍稍抱起。
動作真是輕柔到了極致,她被抱起時貼着他的胸膛,清楚的能聽見他胸腔裡面略略顯得急促的心跳。
傅靳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屏輕了,將人稍稍地抱起了下,放往中間微移了移,方便給自己多騰點位置出來,他好躺下。
沈阮看清他的意圖之後簡直哭笑不得,傅靳南在她旁邊躺下。
又復而使出之前的招數,伸手過去虛虛地將人摟入懷中。
因着沈阮後腦勺有傷在,傅靳南不能將手墊到她身後去,就只能側躺虛環着她的腰。
從上空俯視下去,沈阮整個人好似躺在他的懷中般。
鼻息間皆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沈阮臉部微不可察地輕蹭了蹭他衣服領口。
只聽得傅靳南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我護着,有我在不要怕。”
她脣角盈盈地彎出一抹笑來,又聽傅靳南嘆,“我很後悔……”
“後悔什麼?”她下意識好奇地問道。
傅靳南卻只是笑笑沒再說話,像哄孩子似得輕輕拍着她道,“睡覺吧。”
沈阮在他懷中發呆了會兒,始終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這幾天來睡多了。
他如哄孩子一般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着她,過了會兒,沈阮着實沒有睡意。
忍不住開口同他說話,“傅靳南……”
他低沉悅耳的應了聲,“嗯?”
像把小刷子般落入她耳中,輕輕撓刷在她心上,微微發癢。
她道,“我們說說話?”
“好。”他手上動作不停,“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都可以。”
“嗯?好,什麼都可以,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她想了想道,“我被埋了多久才找出來的?”
她印象中似乎是很久很久,不然又怎麼會重複地暈死過去再醒來,卻始終不見有人來救自己。
印象之中,當時她被壓下時,一片震耳的嘩啦聲中分明聽到了葉文的聲音。
並且當時葉文是看着自己進去的,她若及時的離開前去尋找救援,她不應是被埋了那麼長的時間。
她問了這個問題之後,明顯地感覺到他環在自己腰際的手開始微微地收緊了。
傅靳南沒有立即回答她,在沈阮看不見的地方,他一雙幽深的眼眸中蘊滿了暗沉的霧。
見他遲遲不回答,沈阮不由得拿手肘輕輕地碰了碰他腹部,“怎麼了?你不知道嗎?”
“將近二十個小時。”他喉間略有些發澀,着實不願意再去提這件事。
這二十個小時卻是生與死的競爭,如若再差一點,便不會再有此時此刻。
沈阮只是吃驚道,“那麼久,他們沒……沒來找我嗎?”
傅靳南薄脣微微抿起,“大家不知道你失蹤了。”
“什麼?”沈阮錯愕地脫口而出道,“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時的情況……各自忙各自的,據說是這樣,還以爲你在別處忙着,所以沒注意到你失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