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她的是婦人失控地摔門而去,留在包廂中的女人面上笑意再掛不住了,一點一點崩毀的沙雕般垮下了來。
她心中不似表面那般平靜,剛纔那話也是一時激動不管不顧地便講了出來。
原本只屬於兩人之間的事情,現在她爲了隔應李敏霞便直接地將這事攤開講了。
走到這樣一個地步,段新寧心中也迷惘了,不知接下去該如何算計如何走。
她心頭憋着一口氣在,越是內虛便越受不得別人的折辱。
這男人被雨水給淋溼了半邊身體,執筆低頭在紙上龍飛鳳舞地簽上字,而後將筆還給她,匆促地道了聲謝謝。
小護士望着他疾走離開的背影,眼神直勾勾地盯了會兒,方纔轉回目光來,感嘆道,“怎麼這麼帥啊……”
“帥也沒用,有老婆了。”
“咦!?你怎麼知道?”
……
沈阮被送過來已過去了四個小時,救援隊是在坍塌的居民房底下發現的她。
當時她被埋沒了將近一夜,好在那老舊的房子並不是磚瓦水泥搭建,壓塌下來的時候並未造成致命傷
但沈阮身上的挫傷砸傷不在少數,一根橫木落在了她後腦,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休克。
她被埋在底下時間過長,人更是已嚴重缺氧。
傅靳南能想到最壞的情況要比這糟糕,他從未有過這樣敏銳的直覺。
一路倉惶地趕來,不敢多問半點消息。
網頁上面刷新出來的不斷的是關於災情的報道,還有那上升不停的死亡人數。
在這種自然意外的災害下,一年裡意外所喪命的不計其數。
傅靳南瞭解得這種自然力的殘酷,生怕最後會迎來讓他無法接受的結果。
所幸命運還是多眷顧於他,又或是沈阮足夠堅韌頑強。
她艱險地在鬼門關繞了圈又回來。
傅靳南拿着溼毛巾幫她擦拭着臉,沈阮昏睡了一天一夜,到現在還沒醒。
雖然醫生說她的危險期已過,但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甦醒過來。
轉眼已是她送進來醫院的第二天晚上,傅靳南將毛巾擱到水盆中,望着她的沉睡的面容。
她如似一尊玉娃娃般,不說不動不笑地靜靜躺着,沒有半點生氣。
他伸手,在被子下握住了她細軟的長指,輕輕地捏在手中摩挲着。
溫情外露,此刻他忍不住低頭下去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身後響起了一聲清咳聲,傅靳南直起身來側頭看去。
“你好傅先生,我是周行……”
傅靳南不知,自己出去沒多久,她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沈阮呆愣地望着眼神模糊且白茫茫的一片,停頓會兒大腦纔開始傳遞肢體上的知覺。
指尖微動了動,麻木的感覺絲絲綿綿地傳來,她所有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坍塌下來的地方。
以及,葉文驚恐的面色。
還好,沒死那裡。
耳邊只有醫療儀器冰冷冷運轉的聲音,疲
倦地又合上眼瞼。
躺了好一會兒後,身體的知覺總算才慢慢恢復過來。
頭暈後腦疼,記憶也隨之慢慢地回籠來,她想起了發生意外的過後。
當時整個人都被埋在了底下,一根粗壯的木頭當時倒下來時,砸在她的後背又順着磕碰到了 到了她的後腦勺,一陣悶痛過後她眩暈地在那趴了好一會兒,等緩過來後,目光所寄之處一片黑暗,整個人被壓得面向地上,鼻息間全是腥溼的泥土味。
她當時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以爲葉文在外面她會來幫忙將自己翻找出去的。
當時沈阮還能忍痛對着外面喚幾聲,卻沒得到任何迴應,不知是自己聲音太小還是其他。
但她也沒聽見葉文呼喚自己的聲音,那種猶如被埋在底下等死的感覺,她現在清醒過來都還能清晰的回想起當時的鋪天蓋地的害怕和惶恐。
以及漸漸的缺氧感受,整個人猶如被活埋了般,開始她還能安慰自己,說不定葉文已經跑過去叫人來幫忙了。
她一直不斷地在給自己做心裡建設,昏過去又醒來,醒過來又昏過去,身體機能漸漸的下降。
瀕死的恐懼讓她無法再等,開始試圖自救,只可惜腦子中一片空白。
對着這種情況的自救方法,她完全沒有半點關於這方面的常識,只能靠着本能忍着痛伸手去挖掘身旁的泥土。
開始她還能試探地對着外面喊幾聲求救,但喊了一小陣之後非但沒有迴應,還使得自己消耗了不少的體力。
沈阮不再繼續喊了,只能麻木地用微弱的力氣去摳挖身邊的泥土,她真覺得自己是要死在這裡了。
挖着挖着,昏死過去又醒過來,不知是過了多少時間,可能只是一分鐘,也可能是很久,與她來說是生與死之間徘徊的差別。
她只知道要是沒人來,死在這裡可能是一會兒的事,也可能是再過一段時間二代事。
趴着的時間久了,她身體都變得僵硬而發麻,雨水混着泥土包裹在身上。
頭腦開始變得混沌了,意識在一點一點的消散,昏過去的時候她夢到了許多許多事情,或者也可以說是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記憶。
有許多的畫面,還是小孩子的她任性地隨意哭笑,性格還有點蠻橫又霸道。
然後就夢到了父母出事的那天,出門前她緊緊地抱着自己最愛的大熊布偶,死活要帶着它一起出去。
任由媽媽百般勸阻都聽不進去。
無奈之下,媽媽只好轉過去同爸爸說道,“算了,要不讓她帶過去吧。”
“不行。”
她聽到爸爸斬釘截鐵的拒絕,於是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大熊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那你們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父親這回卻沒有縱容她的任性,直接大步過來將她的熊從懷中抽走,沈阮整個人都懵掉了,還未來得及有反應便被父親抗上肩頭,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無奈地嘆道,“真是把你給慣壞了。”
她在搖晃的視線裡面看到了媽媽掩嘴笑的模樣,直到被放入了後座的時候,她方纔反應過來
,開始扯着喉嚨大哭。
可今天的爸爸彷彿換了個人般,任由她怎麼哭豪就是不搭理,倒是媽媽心疼她。
看着她哭,沒一會媽媽便受不了了,心疼地勸着爸爸道,“前面停車一下,我到後座去哄哄她,不然這麼哭下去,別人還以爲我們是拐賣兒童的人販子。”
爸爸想了想,到底還是不忍心看着她這麼哭下去,在前面靠邊停了車。
小小的沈阮坐在後座,淚眼朦朧中看到媽媽迅速地車,上到後座來伸手將她抱到懷裡開始哄了起來。
車子重新開始上路,她在媽媽的懷裡哭了一會兒後,媽媽從包中剝了塊糖給她,試圖拿糖將她給哄乖了。
她小小年紀的也知道這是母親軟化的意思,跟人精似的,見媽媽能說得動爸爸的, 便覺得有機會了,開始得寸進尺起來了,愣是忍住了不去接她這顆糖。
又開始哭鬧起來,說自己不想去,媽媽果真心疼了,抱着她又哄又親的。
忍不住問前頭的爸爸道,“我們就不能改天再去嗎?非得今天過去。”
只聽的爸爸壓抑着怒氣的聲音道,“小孩子任性你也跟着任性?都跟傅老說好了,而且剛纔人家也打電話過來催……”
沈阮小聲哼哼唧唧地哭着,埋頭在媽媽的懷中,一邊偷聽着他們講話,媽媽輕撫着她的軟發,也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我人也不舒服,非得今天去嗎?”
聽到可能有返航的機會,沈阮也不哭了,打着嗝聽他們說話,只聽得父親道,“茵茵,我也沒辦法,傅老也說只有今天有空。”
“什麼叫只有今天有空?他們要是真心想幫不差這麼點時間,我看是在報復你先前……”
“好了!”沈阮窩在母親香阮的懷中,聽到父親打斷了媽媽道,“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你以爲她聽不懂嗎?不管他們怎麼爲難我,我……也沒話可說,只要他們還願意幫我渡過這個難關我就感激不盡了。”
父親的話中多有感嘆,“之前也是我做得不對。”
沈阮聽到母親不開心地道,“什麼叫你做得不對,人各有志,不是非得分個一清二楚得站什麼陣營……”
……
母親溫軟的腔調彷彿還在耳際,沈阮再次睜開了眼睛,不知剛纔是自己接着夢到了那時昏迷時夢到的事情。
還是剛纔短短的時間裡面,自己再度昏睡過去,夢到了過往的這件事情。
夢境如此清晰,因爲那就是的的確確發生過的事情。
那是他們一家人最後相聚的時光,關於當初車禍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她腦海深處。
只是被她刻意地遺忘在角落,極少去想起。
若最後不是母親護住了她,當時他們便是一家三口都遭了難。
沈阮躺了會兒,思緒纔開始慢慢地都回籠過來,身上各處的疼痛也開始通過神經末梢傳來。
心跳和疼痛都在提醒着自己還存活着的事情,她不知此刻該高興還是該痛哭。
渾身都疼,尤其是眼前的眩暈叫她覺得難受,躺一會兒都覺得整牀都在轉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