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蘇雅進屋的時候,太夫人正一臉睡意的坐在西次間的軟榻上,一頭長髮垂在身後石青色壽紋靠枕上,只額頭上上繫了一個暗紅色絨面的抹額,抹額上用金線繡制,中間鑲了一顆拇指大的東珠,折射着朦朦的晨光發出盈盈的白光。一件半舊的墨綠色長袖褙子披在身上,露出穿着窄袖夾襖的手,手裡端着一碗正冒着渺渺熱氣的茶,慢慢的喝着,感覺有人進來擡頭看了一眼,見是烏蘇雅,眼神閃爍了一下,卻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來了,坐。”便又低頭喝起茶來。
烏蘇雅早聽裴嬤嬤有意無意的說起過,薄家原先不過是個殷實人家,是靠着薄非陽救了皇上一命纔有瞭如今忠勇侯的爵位。
太夫人也只是一般的婦人,本性不壞,也不懂大的規矩,便也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只緩緩的行了一禮,便在她下首邊的紅木高背椅上坐下了,椅面上鋪着厚實的緞面棉墊子,後背還搭着灰鼠皮搭子,倒也軟和舒適。
小丫鬟很快捧着一碗茶走了過來,輕輕的放在烏蘇雅的手邊,低頭行了一禮又退了出去。
烏蘇雅猜想太夫人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可是見她現在沒有說話的意思,想着一會沈姨娘便要進來,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便一面轉着眼珠打量屋子裡的擺設,一面也端着茶碗喝了起來,剛喝了一口,便聽外面的小丫鬟通稟說沈姨娘帶着哥兒來了。
太夫人像是在想事情,眉頭微皺的“嗯”了一聲,輕輕的放下了已經喝乾的茶碗。
沈姨娘進來的時候給屋子裡帶進來一絲涼氣,像是沒看見烏蘇雅一樣,抱着襁褓中的嬰兒便直直的朝軟榻上的太夫人走去,笑吟吟的先行了一禮,請了安。
“這一大早的,又是剛出月子,你怎麼把他給抱出來了,若是凍着驚着可怎麼辦!”太夫人原是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一見自己的長孫便堆滿了笑,伸手從沈姨娘手上抱了過來,先摸了摸襁褓夠不夠軟厚,又摸了摸嬰兒的小臉,見他依然睡的呼呼的這才笑呵呵的親了兩下,一擡眼正好瞧見烏蘇雅坐在對面,沈姨娘一副沒有看見的樣子,轉頭對她說道:“你們夫人都比你來的早。”
沈姨娘像是才曉得烏蘇雅在這裡一樣,愣愣的眨了眨圓圓的大眼,一臉無辜的望了過來,趕緊走過來行了一禮,道:“不知夫人也來了,賤妾失禮,還請夫人見諒,賤妾給夫人請安,夫人萬福金安。”
“起來吧,方纔在門口前後腳下的轎,不必多禮了。”烏蘇雅微笑的緩緩說道,聲音清脆字字清晰,故意讓太夫人聽的真真切切。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沈姨娘原來是個陰陽臉,在太夫人面前一套,在她面前又是一套,以爲她還是以前那個什麼都無所謂的烏蘇雅嗎?那她便錯了。
“你們在門口已經見着了?”太夫人果然擡頭望着沈氏問道,面色有些不鬱,不是說不曉得烏蘇雅來了嗎?
沈姨娘也是在宮裡經過風浪的,望着烏蘇雅目光一閃,立馬轉頭笑着對太夫人道:“賤妾匆匆忙忙的趕來給太夫人請安,倒是糊塗了,是見過,夫人走的快,賤妾在後面呢······喲,哥兒醒來了,太夫人快看,哥兒對您笑呢!”
好不容易抱到的孫兒,自然比這等小事重要,太夫人立馬撩開了沈姨娘說話前後不符的事,低頭去看自己的孫兒了。
烏蘇雅卻在一旁撇了撇嘴,纔出月子的嬰兒,哪裡便會見着人笑了,不過是沈氏故意轉移話題罷了,看着沈姨娘拋來的得意眼神,輕輕的撇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