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試探一下
唐偉燁順勢在戚嶼邊上坐下, 又叫司航再給自己仔細介紹介紹。
司航顯擺似的把戚嶼的背景、學歷當着他的面吹了一通,幾乎把戚嶼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唐偉燁揶揄他道:“厲害啊司航,沒想到你這小子還能交到這麼個神仙似的朋友?”
說着又用露骨的眼神掃視着戚嶼,伸手道:“來, 戚嶼, 正式認識一下, 我是唐偉燁, 和司航是多年的好兄弟了。”
朱麟在邊上補充介紹了一句:“唐啓一汽就是唐偉燁家的。”
唐啓一汽?造汽車的?
戚嶼擡了下眉毛, 和唐偉燁握了握手。
沒想到唐偉燁抓住他的手後好幾秒都沒鬆開, 直到戚嶼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才捨不得似的捏了下他的掌心,放開了他。
“戚嶼, 你今年多大了啊?”唐偉燁見他的杯子只剩沒多少酒, 給他倒了點,又坐得離戚嶼近了點,兩人的腿幾乎要貼到一起。
“二十。”戚嶼左邊就是司航, 也挪不了身, 只能強忍着不適繼續與他聊。
“嘿,那你比我還小兩歲誒, ”唐偉燁把酒杯塞進他手裡,問,“什麼時候回國的?在海城呆多久啊?”
“前天,兩個月。”
“纔回來?在國外都吃不着什麼好吃的吧?海城好吃的可多了, 你喜歡吃什麼菜系的?我帶你去吃?”
戚嶼還沒回答,在邊上打牌的孟文輝已經聽不下去了, 他偏頭道:“嘿哥們,什麼叫國外吃不着好吃的?我家就是在國外開酒樓的, 請的都是國內一等一的大廚,別誤會咱們在外邊就窮酸啊,戚嶼從小想吃什麼,我媽都想着法兒讓底下的廚師做給他吃呢!”
“呵呵,”唐偉燁笑問,“這位是誰?”
司航立即給他介紹,包括那兩個保鏢,說都是和戚嶼一起來的朋友。
唐偉燁“哦”了一聲,又看向戚嶼,問道:“那你喜不喜歡玩賽車?我家在海城北部靠近蘇省那兒有個私人賽車場……對了,還有真人跑跑卡丁車呢,特好玩,這個你在國外總玩不到吧?”
孟文輝興奮地插嘴:“真人跑跑卡丁車?”
唐偉燁知道他是戚嶼的朋友,也頗給面子地解釋了一番,還邀請孟文輝一起玩,孟文輝欣然答應。
唐偉燁以爲搞定了孟文輝就搞定了戚嶼,又問戚嶼道:“明天有空麼?你一起來?”
戚嶼捏着酒杯,一臉爲難地看向左邊的司航:“司航……”
他這求助的語氣大大滿足了司航的虛榮心,司航立即出聲解圍:“唐偉燁,戚嶼這次回來要幫他爸做事,忙着呢,你別打擾人家!”
唐偉燁訕訕地喝了口酒,坐了一會兒,忽然掏出手機:“戚嶼,咱們加個微信吧!”
戚嶼一愣,這纔想起自己還沒回傅延昇的消息。
但唐偉燁絲毫沒給他回覆的機會,加完微信又拉着他追問起來:“你在國外平時都玩些什麼啊?”
戚嶼:“…………”
***
陪着聊了半個小時,戚嶼忍不住起身,以上洗手間爲由出去透氣。
從唐偉燁進門對他說出那句話開始,戚嶼就知道這人對自己有意思,但他從來沒想到,對方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對自己示好。
包廂內十八攝氏度的冷氣都壓不住對方肆意排放的雄性荷爾蒙,以及那荷爾蒙裡充斥的讓人作嘔的味道……
要不是還要繼續和司航維持表面上的友誼,戚嶼差點沒忍住開口讓唐偉燁離自己遠點。
戚嶼洗了把冷水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說一年前他還在懷疑自己的性向,那麼唐偉燁的行爲讓他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對這方面的態度。
可與此同時,戚嶼又感覺到了一絲迷惑。
——既然自己不是gay,爲什麼能接受傅延昇的吻?
同樣是男人,傅延昇甚至比唐偉燁更高大、更成熟,且更……有男人味。
戚嶼晃晃頭,掏出手機,猶豫了與會兒,給傅延昇回覆:“在淮金路88號會所,和朋友聚會。”
對方几乎是秒回。
F1S:“還在那裡?要我去接你麼?”
嶼:“你有空?”
F1S:“嗯。”
嶼:“那你過來吧。”
出洗手間時,戚嶼見隨行的其中一個保鏢居然候在門口,問:“你叫什麼來着?”
“王猛。”對方道。
戚嶼點點頭,道:“回去吧,別讓他們看出問題。”
回包廂後,戚嶼又和他們玩了幾局牌,就對司航說自己次日還有安排,得早點回去。
唐偉燁掏出車鑰匙,殷勤道:“你住哪兒?要我送你嗎?”
戚嶼斜了他一眼,笑說:“你喝了這麼多酒,能開車?”
唐偉燁笑道:“那……請個代駕?我陪你回去?”
戚嶼見他這不依不饒的樣子,終於不耐煩道:“唐兄,看在你是司航哥們的份上,我坦白勸一句,做朋友可以,但別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沒那方面的興趣。”
這話他故意說得重了些,讓邊上的司航也能聽見。
唐偉燁愣了一下,有些尷尬。
司航見他吃癟,反而幸災樂禍:“誒誒,聽見沒有?我們嶼哥正直得很,剛沒生氣是給你面子呢!收斂一點,你想找人哪裡找不到?別惹自己兄弟不高興!”
唐偉燁不大高興地偏過頭去。
兩個保鏢見戚嶼起身,也想跟着起來,戚嶼怕司航看出端倪,故意道:“難得回國,你們幾個再玩會兒吧,我自己叫車回酒店,你們不用管我。”
說罷又和衆人道別,先一步離開了。
出了包廂,戚嶼拿出手機,見傅延昇二十分鐘前給自己發了條消息。
F1S:“我在淮金路88號斜對面的便利店等你,出來了說。”
戚嶼走出去,外面居然下了點小雨。
空中透着一股溼氣,不再像白天這麼燥熱,但仍有些悶。
隔着雨霧,他見街對面果然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燈光通明。
便利店外的遮雨棚下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燈光照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正是傅延昇。
戚嶼過了馬路,緩緩朝對方走去。
男人似乎看見他了,但站姿紋絲不變,唯有指間一點猩紅的火光,隨着他抽菸的動作在夜空中飄移。
待戚嶼靠近,傅延昇才低聲問:“結束了?”
已是午夜十二點,戚嶼開玩笑道:“傅老師,你這接送服務好像超出陪聊合同的範圍了吧?
傅延昇掐了煙,把菸蒂丟進邊上的垃圾桶,問他:“你不希望我來接你?那你告訴我具體地址幹什麼?”
戚嶼:“……???”
傅延昇不再跟他廢話,見一輛出租車遠遠駛來,立即招手:“趕緊回去了。”
戚嶼一愣,就這麼回去了?他們還沒聊上兩句呢。
傅延昇不想問問自己見了誰,有沒有什麼新奇的遭遇嗎?
愣神間,那輛車已經停在了他面前。
傅延昇撐起一把黑傘,見他還傻站在那裡,笑了一下:“大少爺,上車了,是不是還要我給你開車門啊?”
戚嶼鬱悶地扭頭拉開門,上了車後座。
結果傅延昇也緊跟着坐了進來。
“你上來幹嘛?”戚嶼被迫往裡挪了個位置。
“送你回酒店啊,否則你叫我來幹什麼?”傅延昇理所當然地回了他一句,就跟那司機報了酒店地址。
戚嶼心裡憋得慌,有點懷疑自己叫這人來是不是受氣來的了……不對!
他反應過來,明明是這男人主動提議來接自己的!
靠,他肯定是酒喝多了才一時沒轉過彎來,錯失了懟回去的最佳時機!
習慣了坐寬敞的私家車,出租車狹窄的後排空間讓身高腿長的戚嶼倍感壓抑。
加上傅延昇就在咫尺之距,戚嶼又有些沒來由地緊張。
傅延昇偏頭聞了他一下,皺眉道:“你喝了多少酒?”
戚嶼心跳一個漏拍,壓着嗓音故作鎮定:“挺多的吧。”
傅延昇收回視線,笑哼了一聲:“難怪一見面就叫我‘老師’,就沒見你這麼主動叫過。”
戚嶼:“……”
其實,按他們的交情,傅延昇沒必要在半夜十二點冒雨出門來接自己。
但對方還是來了,不但來了,還僅僅是想把他護送回酒店……
爲什麼?
這一刻,戚嶼因酒精而遲鈍的大腦像上了發條一般瘋狂轉動起來。
他聯想到唐偉燁的狂熱示好,想到傅延昇在酒吧裡兩次說自己好看,忍不住開始懷疑……
這個男人,會不會也像唐偉燁一樣喜歡自己?
假設對方查過自己,在通過徐一舟的牽線後,意外發現他就是當初在酒吧與對方接吻過的人,便開始想方設法地給他好處,賣他人情……
……
所以這人可能是……饞他身子?
!!?
戚嶼是深知自己外表魅力的,這具皮囊雖然總爲他招蜂引蝶,但也是他用來迷惑人心的武器,要不然他也不會數次利用這一點去勾引弟弟的追求者了。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傅延昇一眼,暗想,自己要不要……試探一下?
試一下不就知道傅延昇還記不記得他了嗎?要真不記得,或者說壓根不知道他就是Skyline碰上過的青年,傅延昇向他示好的動機才顯得純粹。
不知是不是因爲酒精作用,戚嶼居然有點爲這個想法微微感到興奮。
可是,要怎麼試?
見面到現在,傅延昇雖然誇過他長得帥,但好像從來沒有什麼逾越之舉。
……借酒裝瘋?
戚嶼閉上眼睛,微微蹙眉,假裝有點不舒服。
傅延昇果然關心了一句:“難受?”
戚嶼“嗯”了一聲,眉頭皺得更深了。
傅延昇停頓了一會兒,說:“一會兒回去趕緊休息吧。”
戚嶼:“???”
就這樣?不來點更“深切”地關懷嗎?
正納悶着,司機忽然來了個急拐彎,他控制不住地向對方倒了過去。
聞到傅延昇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水味,戚嶼呼吸一促,正琢磨要不要藉機勾引,沒想到那司機又緊接着來了個急剎車。
——這個急剎車差點沒把戚嶼給晃吐了!
傅延昇扶了他一把,問道:“沒事吧?”
此刻的戚嶼早已顧不上什麼試探不試探,胃裡的酒精反上來,難受得他只想罵娘,這tm還裝什麼?他感覺自己是真醉了!
醉酒後人的感官會被放大,接下來的半程,戚嶼只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一艘船上,車子每一次停下啓動,都讓他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戚嶼下車時都有點腿軟,傅延昇還抱着手臂在邊上涼颼颼地來了一句:“酒量差還喝這麼多?”
戚嶼氣得差點吐血,他賭氣地擺擺手:“你可以走了!”
傅延昇望着他:“你是不是快站不穩了?算了,我送佛送到西,送你上去吧。”
戚嶼咬牙道:“不用!”
傅延昇嘆了口氣:“別逞強了,臉都白得像張紙了。”說着就靠過來撈住了他的腰。
“……!!!”
戚嶼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勾引大計,半秒的掙扎後,他一邊順從地接受了對方的幫助,一邊心如擂鼓地想:如果姓傅的真的是gay,且要對自己下手,自己該怎麼脫身?
……他現在喝了酒,頭重腳輕的,很可能打不過對方!
胡思亂想着,傅延昇已經把他扶上了樓,進了房間。
戚嶼心跳越來越快……
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要真那啥,他直接拒絕,姓傅的應該不會硬來吧?
對方知道他爸爸是誰,要是敢硬來,爸爸不會放過他的!!
傅延昇扶着他在牀上坐下,接着替他倒了杯熱水,又去絞了塊熱毛巾給他。
“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喝了水,擦了把臉,戚嶼覺得好多了,但傅延昇的態度未免也太冷靜了點?
是他勾引得還不夠明顯嗎?
戚嶼抓着毛巾,垂眸說了一句:“老師,給我拿瓶酒,我還想喝。”
傅延昇忽然皺眉:“撒什麼瘋?明天都要上班的人了,大半夜還這麼浪!”
戚嶼:“……???”
你tm……說誰浪呢!!!???
傅延昇不顧他的瞪視,強勢地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壓倒在牀上,蓋上被子,下命令道:“趕緊睡覺。”
之後,傅延昇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牀頭,叮囑他道:“我走了,明天起來記得洗澡,一身酒味。”
半分鐘後,戚嶼聽見了傅延昇離開時關門的聲音。
他緩緩舒了一口氣,說不上是釋然還是什麼,儘管有一點計謀落空的挫敗感,但傅延昇今晚的表現,讓他覺得很安心。
這個男人大概,真的,是個正人君子。
這也是除許敬以外,戚嶼第一次感覺到一個外人會如此關心自己。
但傅延昇和許敬待他的關心又有些不一樣,如果說,許敬的好是兄長對幼弟的呵護與縱容,那傅延昇的好則帶着些管教的味道。
但這種管教並沒觸怒他,反而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寄予着某種期待和厚望的。
戚嶼閉上眼睛,回想起爸爸說的那句“良禽擇木而棲”,忍不住有點期待……如果自己表現得好,傅延昇會一直留在他身邊嗎?
……
翌日早上七點半,戚嶼醒來,他洗了澡,換了身適合上班穿的衣服,神清氣爽地下來去吃早飯,期間程麗君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八點半來酒店接他去上班。
戚嶼答應後又點看手機微信裡複數的對話框,見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晚對方去接他時的那一條。
戚嶼喝着粥,給傅延昇發了句問候:“早安,昨晚謝謝。”
F1S:“不客氣。”
F1S:“你醉酒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戚嶼:“…………”
看樣子,昨晚那個問題還有待繼續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