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由得向說話之人看去,原本圍了好幾圈的人羣不知何時讓出了一片空地來,那裡站着一個容貌俊美的男人,男人一襲黑色錦袍,發未束,臉龐輪廓如刀削斧鑿,棱角分明,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桃花眼裡含着淡淡笑意,可這笑意卻不達眼底,鼻樑挺直,脣角略微上翹,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男人身後站着兩個一模一樣的清秀少年。
程悅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皺起眉來,這男人瞧着有些面熟,但她卻有些記不起這男人究竟是誰了?不過讓她蹙眉的原因有二,其一是這男人爲何要幫她?其二便是他中毒很深,如若再不治療最多還有半年壽命。
且不說這男人爲何要幫她?但在這種情形下有人幫忙自然是極好,至少給她省下了不少功夫。
劉元華根本就沒想到會出現所謂的第二個‘東家’,一時間愣住了,她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程悅,不敢置信道:“程悅,你竟敢騙我?明明就是你親口對我說你是琳琅居的東家,明明就是你親口說的。”頓了下,她忽而低聲笑了起來,“我知道了,這人一定是你特意找過來騙人的對不對?你們是同夥。”她偏頭看向圍在這邊的人,聲音裡帶着急切,“你們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我真的是被轟出來的,他們全都是騙子。”
程悅現下都有些可憐劉元華了,若自己是她的話,早就領着丫鬟回府了,何必再做這無謂的掙扎。
原先說簪子是珍寶行的婦人這時又開了口,“敢問,這位公子是?”
站在男人身後的一個清秀少年道:“我家主子是封家少主,這琳琅居是封家的產業。”
少年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立時炸開了鍋,誰不知道封家是四大家族之一,現下完全沒人再相信劉元華說的話了。
劉元華臉色漸漸由紅轉白,被這麼多人鄙夷的盯着,錦舞都快哭了,“姑娘,我們回府吧。”
錦雲也立即點了頭,劉元華今次是真的丟了大臉,她心下極不甘心,但又想不出任何的法子,只好咬了咬脣,道:“我們回府。”頓了下,她聲音完全冷了下來,“錦雲,回去後我會好好和你算清今日的賬。”
錦雲臉白了,渾身哆嗦了下,不敢多說什麼,和錦舞扶着劉元華走出人圈,上了劉府的馬車,但原本駕車的車伕卻不知溜到哪兒去玩了,劉元華一進馬車便忍不住扇了錦雲一巴掌,怒聲道:“都是你做的蠢事,回去我便將你發賣掉。”
錦雲連忙跪了下來,求饒道:“姑娘,奴婢錯了,奴婢知道錯了。”
劉元華又一巴掌扇過去,“錦舞,去外面駕車,回去將這事告訴大管事,這車伕不能用,領二十大板將他打發出府吧。”
錦舞應下了,看了眼跪着的錦雲,掀開簾子出去了。
錦雲見事情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一下子癱軟在了馬車裡,劉元華再懶得
多看她一眼,閉上眼睛,心下卻在一遍一遍的咒罵着程悅。
圍觀的人見劉府的嫡姑娘都走了便也散了,在清秀少年說出男人身份的那一霎那,程悅一下子便想起了這男人是誰,她略一思索,對王二使了眼色,“我今日買的幾樣首飾,記得送去程居。”她現下住的宅子外面的匾額上書便是‘程居’。
王二會意,點頭,“六姑娘放心,小人待會兒便送去府上。”
程悅嘴角忍不住上翹,帶着野香便要走。這時,低沉中帶着磁性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六姑娘,慢着,我今日是特意過來找你的,更何況我方纔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你這樣說走就走不大好吧!”男人的聲音裡含着淡淡笑意。
程悅腳下步伐一頓,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心下嘆了口氣,既然被點了名她現下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只得不情願的轉過身來,她不想和這樣一個大人物扯上絲毫的關係,太麻煩!但當她轉過身來看到不知何時站在男人身後的翠花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下篤定男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琳琅居的關係,她也懶得再裝,大大方方的行了個禮,“方纔多謝封家少主相助。”
封隱玉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玩味,“我們進去談談。”
程悅點頭,“行。”
二人進了鋪子,去了後院,翠花上了茶和點心,便站到了程悅身後。
封隱玉這纔開口道:“六姑娘,我想請你爲我治病。”
程悅蹙眉,神醫谷自有神醫谷的規矩,替人看病可以,但神醫谷的人並不是老好人,要他們給你看病可以,只要達到以下三個條件中的一個便可,其一,只要你能開出讓他們心動的價碼,其二,神醫谷裡的人對你身上的病症感興趣,其三,所謂人情往來,欠下的就得還。
她直截了當道:“你先說說你開出的價碼。”這價碼並不是單純的指銀子。
封隱玉低笑一聲,“若是四年前,這銀子大概對你是有用的,可偏偏我是現下中了毒。”頓了下,他又開口道:“我方纔幫了你,算不算你欠我一個人情,還有珍寶行的事我可以幫你,或許,你會對我中的毒有興趣?”
程悅聽他說起四年前,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認出了自己,不過既然他不曾點破,她也懶得再深想,只道:“你方纔說珍寶行的事可以幫我,什麼意思?”
封隱玉笑道:“我最多不過還有半年可活,封家嫡系只有我一人,若是我死了,這偌大的封家總該找個人來撐着,嫡系沒人,自然得從旁支選,商人最重的便是利,所謂的親情在利面前不過就是個笑話,我命不久矣這事雖還瞞着,但祖父已經開始從旁支子弟中選人,只要他們一個月內誰賺的銀子最多,便可以和我一同打理封家產業,實際上便是要取代我,畢竟我現下在祖父眼裡不過就是個廢物。珍寶行便是封家旁支的一個弟子開的,
他現下應該已拉走了你們鋪子一半的生源了吧,還有你的丫鬟被搶這事,我想你應該已經想到了是珍寶行所爲,我可以幫你將一切都奪回來。你幫我治病,我幫你將生意重新搶回來,這交易你做不做?”
程悅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封家少主,其實就算沒有你幫我,我也照樣能替翠花討回公道。”頓了下,她又道:“不過,我對你中的毒感興趣,你應該已經找過不少有名望的大夫來看過了吧?”
封隱玉點頭,“不錯。”
程悅笑眯眯道:“行,我替你治病,但是關於珍寶行的事,雖然我自己可以解決,但還是想少花點功夫,所以到時候還請封家少主配合我。”
封隱玉大笑,“六姑娘可真是個直爽的人。”
程悅眯眼笑,“你明日便去回春堂,我師叔在那裡,相信他對你身上所中的毒一定很感興趣,我需要他先將你的毒試出來,我才能給你配解藥。”畢竟相比於葉歡,她要將毒的成分搞清楚花的時間要比他長得多,但顯然封隱玉已經等不起了。
封隱玉來了點兒興趣,“你師叔是誰?”
程悅懶懶道:“一個瘋子,葉歡,聽說過沒?”
封隱玉搖了搖頭,程悅心想也是,以前誰敢把葉歡隨便放出谷來,就算是四年前罰他出來面崖思過,也是讓五師叔辰伢跟着的。
她嘴角的笑意有些深,“你明日最好一個人去,身後的這兩位就不必跟着了。”
封隱玉覺得現下這六姑娘的笑意有些奇怪,這話像是好心提醒,可其中彷彿又參雜了點兒幸災樂禍,不過明日去回春堂走一番應該就會清楚她這話的意思。
又坐了片刻,封隱玉便起身走了。程悅這纔開口問道:“翠花,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翠花像是已經憋了許久,立即道:“姑娘,我今日去找一直爲琳琅居打造首飾的師父,你猜奴婢瞧見了什麼,奴婢瞧見他身邊放着的圖紙竟然是姑娘前幾日作的,奴婢就問他這圖紙是怎麼來的,他說是珍寶行的人送過來的,可他既然已經被琳琅居僱了,籤契約的時候也說好了只幫琳琅居做首飾,怎麼能因爲珍寶行開出的價高就隨意接單子,且還不知會我們一聲,若不是奴婢今日去瞧見了,不知還要被他欺瞞多久。他確實是個很好的師父,可他這事做得也太氣人了,奴婢想着去程居將這事告訴姑娘,回來的路上便被兩個清秀少年給攔住了,後面發生的事姑娘也知道了。”
程悅點了點頭,過了半響才道:“重新找個師父吧。”那人不能用了,指不準珍寶行就是從他手中將首飾的樣式買走的,琳琅居開給他的工錢可不低,可真是個貪心的人。
翠花點頭,憤怒道:“原來那日搶劫我的便是珍寶行的人,難怪搶劫還要蒙着面,原來是怕被認出來,真是卑鄙,姑娘,這事我們要不要報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