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3

被舒醒旁若無人的告白震撼到,從容成賢的別墅中走出來的時候,容成禮的腳步仍有些虛浮,戲謔的舒醒他見得多了,一下子來了個華麗深情的變身,沒有大理石般強韌抗壓性的他,立刻就被秒殺得片甲不留。

回到家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腳步依舊那麼虛浮無力,家裡那個怎麼都攆不走的橡皮糖,笑容璀璨的在門口迎接他,可惜容成禮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史無前列的讓對方上下其手,軟手軟腳的不做抵抗,心中有點不知所措的茫然。

時光流逝的幾乎不着痕跡,假期的最後十天,容成禮過得渾渾噩噩,窗外仍是凜冽的寒風,呼嘯着敲打在自家窗玻璃上,幾天前剛由大神做過清潔的屋子,顯現着纖塵不染的乾淨整潔,若不是每天都要爲了維持正常的生理機能而進食,見過那些畫面之後,容成禮幾乎有了自己已經羽化成仙的錯覺。

光陰猛然間來到二月的尾巴,又是一年的開學月,這是第一次,容成禮想要二月能有三十一天,當然能有六十一天更好,現在他的心態,曲線的說不想看到舒醒,其實更應該直線的說,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舒醒,見了面應該怎麼稱呼呢:姐夫?嫂子?容成禮狠狠地搖了搖頭——不行,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絕對不允許!

按照平常的模式,不是不可以了,可是平常的模式……自己的哥哥,這都是什麼和什麼聯繫啊,在越來越接近開學的日子裡,容成禮每當想到這種關聯,都會覺得眼前模糊,四肢無力,身體疲乏,精神恍惚。

對於‘舒醒和自己哥哥上牀了’這樣的認知,容成禮至今還在艱難的消化中,並且仍處於極度的消化不良狀態,吃多了食物的消化不良,或許還能很好的被掩飾在自己的身體裡,只要是想不爲人知,表情上不顯露出來,應該就不會有問題,可是這種精神上的消化不良,之於有些人來說,卻會很輕易的行於色了。

“老師……你沒事吧?”

問這話的人,是走了快有半年的舒辰,雖然說中途逃回來了一次,但也不過是來學校露了一次面,並沒有見到容成禮,帶給容成禮的禮物,還是託許閒轉交的,半年過後的第一次見面,在舒辰很平常的招呼下,容成禮的反應,卻像是見到了意外歸來的亡魂。

前兩天回來後,舒辰就開始了少有的獨居生活,舒醒已經完全不在家裡住了,沒有人時時刻刻打擊他,舒辰卻突然覺得有點小無聊,不禁開始思考:“我是不是太賤了?”思考過後,舒辰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這麼多年以來,自己已經被舒醒弄得不正常了,舒辰悲哀的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馴養師手下老實聽話的獅子,但是事實上,無論是問誰,都不會覺得,舒辰原先就有獅子的野性血統。

“啊,沒什麼,”以爲剛纔走進辦公室的是舒醒,容成禮猛然擡頭的速度,不要說是把舒辰嚇了一跳,就算是他自己,也被自己給嚇到了。

“可是老師的臉色很不好啊,好像見了鬼一樣……”有點像是失了魂魄,這種情況,倒是很少在容成禮的身上見到,於是舒辰心中八卦的精神,有了點想要燃燒的勢頭。

“我看你就像個攔路鬼,別在門口擋路,你沒有發現這樣很礙事麼?還是說,你的理想就是做個障礙物?”

熟悉的聲音!是熟悉到令自己火大的聲音!這個人不只是消失在家裡纔好,簡直要從地球上消失纔對,自己怎麼會覺得不適應呢?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對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過年的時候,就是身後的這個人,先從爺爺奶奶的家裡逃了回來,結果作爲第二小的長輩,不僅欺壓不了那個小傢伙,還要整天被唸叨,各種版本的都有,舒辰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天天掰着手指數天數,盼望着,盼望着,等着三月的春風,將他化成一陣雨。

要不是後來,小傢伙天天抱着筆記本打遊戲,連晚上的時候都不閒着,自己真是快要一腳踏進墳墓了,說不定那樣最好,害怕黑夜的自己,如果真的變成了鬼,指不定就不會再有恐懼了,這樣自己就不會被人笑話了吧?可是變成鬼就會害怕白天,這樣一來豈不是又會被鬼笑話?哎,自己真是個悲劇,舒辰無奈的這樣認爲。

賬要一筆一筆的算,障礙物的事情先不提,舒辰還咽不下那口氣,追着舒醒來到辦公桌旁,將兩手抵在辦公桌的邊緣:“你還說!就是因爲你走了,於是他們就把我當成了重點培養教育的對象,就連吃飯的時候,都逃不了被唸的命運,我就感覺頭上的金箍啊是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差點要了我的命!有你這樣的表哥,我的命運都是扭曲的!”

“你都多大了,竟然還相信命運,”沒有溫度的笑聲,將舒醒的鄙視表露無遺:“你就不能省省你的少女情懷?”

“你!你!你!”舒辰氣結。

“我怎麼了你?”將手中厚厚的一疊資料拿起,一張一張的扔進粉碎機,舒醒根本就不在意舒辰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你爲什麼一定要那麼早回去?”即使用工作爲幌子,舒醒每年也要待到元宵過後,而在通常情況下,舒辰也就找些理由和舒醒一塊兒回來,可以表現得相當自然,但是今年不行,舒醒那麼早就回去了,再怎麼說,舒辰也沒有合適的託詞:“還說什麼朋友有事情,是騙人的吧。”

“是騙人的,”這種離奇古怪的年代,說謊和說書也沒什麼兩樣,只要口才好,外加臉皮厚:“我想賢了,所以回來陪他。”

…………

碎紙機輕微的碎紙聲響,很勻速的響徹在辦公室中,聽到這句話的舒辰,想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無時間差的嘲笑舒醒,而視線,也並沒有投向舒醒,反而是轉向了坐在辦公桌前的容成禮。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個人的名爲‘賢’,舒辰也不覺得,只憑這一個字,容成禮就能靈異的猜出舒醒口中的‘賢’,就是他的哥哥,可是當舒辰看到容成禮漸漸睜大的眼睛,還有那種奇妙表情的時候,有了某種預感。

“舒醒,你竟然……好意思說出來!”

“爲什麼要不好意思?”厚厚的一疊資料,終於被碎紙機粉碎,舒醒挺輕鬆的拍拍手,回頭看容成禮:“我們是真心相愛,不需要有負罪感。”

舒醒這種人,就是能將自己堅持的事情,說得完全正確,即使得到別人的傾力反對,他也能全然不在乎,剛開始的時候,舒辰以爲舒醒的神經超越宇宙,銀河無敵,可是後來他才發現,恐怕連黑洞都阻止不了他。

僵持的氛圍,縈繞在容成禮和舒醒之間,這是第一次,舒辰見到他們兩個人,會用這種劍弩拔張的態度講話,舒醒在這種情緒下繼續淡定也就不說了,問題是,一向被舒醒認爲眉目疏遠的容成禮,竟然會這麼不平靜。

不過這也難怪,不管容成禮是如何知曉的,舒辰在心裡慨嘆,畢竟是自己的哥哥,對方又是舒醒,怎麼都會不放心吧,可是……現在的這種情況,纔是最不讓人放心的呀。

要不是許閒突然出現,舒辰幾乎要被這種憋悶的壞境給擠死,當辦公室門沒有被敲,而是被推開的瞬間,舒辰那種明顯放下心來的感覺,化成了一口長氣,呼出了胸腔。

“你在練習換氣?”懷中抱着幾本書,許閒示意舒辰幫他把書放到另一邊的桌子上:“是什麼門派的功夫?”

“舒門,”舒辰一本正經的回答。

“你還真是走火入魔了。”

“不對,應該說是走火入門!”

“哦,那我倒是很想知道,入的是哪道門,前門還是後門?”

“前門!不對不對,是後門!也不對也不對,舒醒你誠心的是不是?”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這樣說了好一會兒,容成禮第一節有課,開學的第一堂課,總不好遲到,緊張的感覺一被破壞,剛纔醞釀的情緒也兀然消失,容成禮沒再說什麼,離開上課去了。

“他們兩個吵架了?很稀少啊。”

沒過多一會兒,舒醒有事也離開了辦公室,許閒一邊做事,一邊和舒辰聊天。

“不應該說是稀少,應該說是千古未見吧,”這樣的事情要是再發生個一次兩次的,自己的心臟可要受不了了,舒醒也真是的,這明顯就是要挑事麼。

“哦?舒醒和老師哥哥的事情,被老師發現了?”

“啊,啊!啊?”大而墨黑的眼睛瞪得溜圓:“你怎麼知道?!”

“看見過一兩次,”許閒不太在意:“不過,連你都知道了呀。”

“什麼叫‘連我都知道了’?我知道那件事,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麼?畢竟我和舒醒住在一起吧。”

“這樣啊,”將整理好的名單遞給舒辰,許閒很不經心的喃喃自語:“原來已經那樣了。”

“那樣究竟是哪樣啊……”沒有注意到紙上的內容,舒辰追到門口,無論身高和走路速度都要快上舒辰一籌的許閒,卻已經是走過右邊的拐角了。

“不是吧,”抖抖手上的紙,一邊拿到眼前翻看,舒辰一邊小聲抱怨:“總是說了一半話就走,好過分啊,‘那樣’究竟是……啊!不是吧!”

二月的尾巴,三月的起點,已經可以下揚州,舒辰的一聲驚呼,讓好不容易冒出點嫩綠的芽葉,在枝葉上顫顫悠悠的搖晃,看來無論什麼時候,舒辰的人生,總是不會少了這樣那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