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不愧是能夠找到別人弱點的舒醒,讓舒辰一直煩惱的小傢伙,那個最喜歡在睡覺前給自己講鬼故事的小惡魔,在見到巧克力糖的時候,徹底淪陷了,如果不是舒辰躲的及時,小傢伙基本就要抱着舒辰叫親爹了。

事情有一就有二,嚐到甜頭的舒辰,已經完全忘記了對小傢伙牙齒的負罪感,第二晚又是如法炮製,換得可以輕輕鬆鬆睡大覺的好處,到了第三晚,小傢伙的父親總算是把他給弄出了自己的房間,不用和人分享一張牀,舒辰在夢境中都笑了出來,抱着枕頭將嘴咧成香蕉的弧度。

自己和小傢伙相處的時間,其實完全不比舒醒少,仔細想一想,或許比舒醒和小傢伙共處的時間還要長一些,可是自己就沒有那種完美解決小傢伙這個問題的本事,雖然想到這點的時候有些沮喪,但是就結果而言,舒辰還是相當滿意的,只是他有點不太明白,爲什麼這兩天,每當奶奶以舒醒的婚事爲主題,向舒醒發難的時候,哥總是要幫着舒醒,而且哥每次在阻止奶奶發難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很淺,這究竟是爲什麼,直到現在,舒辰也沒想明白。

在國外生活久了,海外華人的過年習慣也各不相同,有些人喜歡依照尋常的農曆時間表,可是舒家卻一直喜歡按照正常的時差來過年,好在無論是哪個時差,都是這一天,不過是一早一晚而已,那邊已經快要敲響凌晨十二點的鐘聲,這邊卻是一天的開始。

農曆三十這天,是雨季中難得一見的晴天,廚房裡飄來炒菜的香氣,沐浴在微溫的陽光之下,舒家上下都陷於節日前的繁忙中,就連小傢伙都知道幫着祖奶奶抹桌子,穿戴一新的小傢伙煞是可愛,將銀鈴般的童音灑滿整個房子,只要是他不說話,就連舒辰都想伸手掐掐他那張彈力感十足的白皙臉頰。

電視機里正在全球直播新年聯歡晚會,節目爛到人們都沒了想要髮指的力氣,偶爾出現幾個當紅明星的影子,倒是還能讓作爲同齡人的舒辰看上兩眼,等到十二點的鐘聲敲過,各種地方戲曲倒是頗爲吸引長輩的眼球,即使已經是那邊的午夜,這邊仍是上午時分,舒辰等着時間一過,就去廚房裡尋點東西墊墊肚子。

可就在這個舒家一部分人活躍在廚房,另一部分人圍觀在電視機前的時候,舒醒卻相當冷感的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從側面看過去,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此刻他正交疊雙腿坐在黑色轉椅上,兩手交叉放在腿上,唯一讓人覺得活動的眼睛,正凝重的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今天是農曆新年,考慮到時差的問題,舒醒今早六點就起來了,打開手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容成賢打電話,不知爲什麼,在新年的第一天,對於舒醒來說,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的,就是最想聽到賢的聲音。

可是電話那頭卻一直沒有人接聽,兩個小時,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按了多少次的重播鍵,電話那頭永遠都是沒有新意的‘嘟嘟’聲,到了最後,還有‘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每當聽過一次這個提示音,舒醒的心情就更煩悶了一個百分點。

這是第一次,容成賢沒有立刻接聽自己撥去的電話,分明就是一個從來也不會出門過夜生活的人,可是賢所在的地方已經是夜晚了,而且還是不早的夜晚,他能去哪裡呢?爲什麼不接電話?不在家裡麼?還是出門忘記了帶電話?或者說——是被打劫了?

“啊……真令人煩躁……”

仰起頭望向天花板,上面懸着精緻的水晶燈,這盞水晶燈的材質全部來源於天然水晶,價格相當昂貴,燈下的水花垂飾,在夜晚通電後,更是炫目瑰麗,閃爍着晶瑩剔透的水澤,畢竟是極其名貴的珍品,就算是在白天看,也非常的漂亮,不過此刻,舒醒卻沒有一點心思欣賞它的美。

人的性格有很多種,看待事情的模式,也會因爲性格的不同,而有着極大的差異性,可是無論怎麼說,舒醒都不屬於那種消極昏沉的類型,但此刻因爲聯繫不到容成賢,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個國度,此時的舒醒,有了一種相當煎熬的感覺,恨不得自己有雙翅膀飛過去。

每當大考來臨之前,很多人都會一反常態的失眠或是精神恍惚,很少能有那種心態好到完全不緊張的人,可是面對各種考試的時候,舒醒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緊張,在被迫做過的人格統計測試中,舒醒的抗壓程度,令作爲表哥的心理醫生相當的吃驚,與其說舒醒具備優質的抗壓體質,不如說在他的體內,根本就不存在壓力這種東西。

在數不清的人格統計量表中,壓力和緊張這兩個係數,一直呈現出正相關關係,舒醒不知道他的體內,是不是正在產生所謂壓力的東西,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卻相當緊張,擔心,二十分的擔心,沒有縫隙的揪住他的心。

要不要給認識的人打電話問問賢怎麼了?可是,打給誰呢?沈修?如果是沈修的話,肯定能夠找到賢,可是一旦打了電話,會不會讓賢有了‘你們怎麼認識’的疑慮,而且絕對會被沈修笑的,自己竟然有了這麼緊張的心情,對方明明不是小孩子了,應該不會有事的。

心裡是在告訴自己‘不用擔心’、‘肯定不會有事’以及‘沒有關係’,可是手指卻不聽使喚的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移動,被笑就被笑吧,以後找機會笑回來就好了,‘想知道’,‘絕對想知道自己的賢是不是一切平安’,這個堅定的聲音,壓過了一切。

“賢?”剛要查找沈修的電話號碼,專屬鈴聲卻響了起來,突然的發展,讓舒醒有點不敢確信。

“出什麼事情了?”電話的背景音,顯示着容成賢絕對沒有待在家裡的狀況:“我還在外面,今年輪到我家舉辦晚宴,還沒有結束呢,估計整晚都要留在主家這裡了,電話一直放在房間裡,我剛剛回來換衣服纔看到。”

原來是這樣……放鬆下來的舒醒,扶住額頭,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然會擔心成這種兵慌馬亂的地步:“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怎麼沒有聽你說起過,關於晚宴的事情。”

“我有說過的呀,”說到這裡,容成賢略微頓住,隔了一會兒,纔有點不好意思的補充:“當時你大概沒有聽清楚吧。”

“當時?”這個該死的‘當時’,究竟是什麼時候,如果自己早就知道,也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就是……你走的前一晚。”

“哦……”想起發生在那一晚的事情,舒醒的嘴角,顯出一絲會心的笑意,可就算是這樣,緊張的心情,仍然不能輕易撫平:“我很擔心。”

“啊?”

“因爲你一直沒有接電話。”

“對不起,我是打算要給你打電話的,沒想到一直忙,連上個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剛纔是酒灑到衣服上了,這纔有空回房換衣服。”

“沒有下次了。”

“什麼?”

心裡狂念‘你這個傻瓜’,口中卻不想再責備對方,舒醒很無奈的想到,從剛開始認識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知道了,和他正在交往的這個男人,在感情上的遲鈍指數,不是可以用個位數來計量的:“沒有什麼,這麼說,你最近都會很忙?”

“也不是,初三以後,就沒有事情了,終於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覺了,你呢?”

繁忙對於舒醒而言,永遠是一件相當遙不可及的事情,每年來這過年,舒醒都會貌似真心實意的想要去幫忙,可是家裡人的數量本來就不少,大家除了感慨舒醒非常體貼長輩外,其實根本沒有需要他做的事情,到了最後,仍然是保持每年撂手不管的狀態,在這點上,他和凡事都要事必躬親的容成賢,可以說有着天壤之別。

如果可以的話,容成賢也不想過目前擁有的生活,像舒醒一樣的灑脫是有點困難,但是起碼可以學學小禮,離開家族的束縛。

從通話開始,容成賢就沒有注意到舒醒的語氣,互道過‘新年快樂’後,便因爲有事而掛斷了電話,而在陽光普照下,舒醒的心情,卻有了一點不可思議的感覺。

確定了賢很平安,舒醒的心緒,終於迴歸到平常的狀態,可也就是因爲這樣,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舒醒真正交往過的男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還不是很多,沒有真正交往過的數量,就稍微有點可觀了,目的基本可以用一個字概括,那就是——做,當然,如果再加細化,可以分爲中期做、短期做、長期做這三個階段,歸根結底,逃不了一個‘做’字。

不在乎金錢和甜言蜜語的舒醒,可以隨時爲固定男友提供金錢和精神上的需求,即使是和自己交往的時間最久的一個,也沒有認真到想要用心呵護的地步,爲什麼?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在乎?

“你沒事吧?!”過來叫舒醒去吃飯,敲了幾下門,卻沒聽到應答的舒辰,只好打開門想要自覺走進去,可沒想到會看到舒醒突然從轉移上驚起的一幕。

“哈?”不知道舒辰問的是什麼,舒醒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那天煙花綻放在夜空中的思緒,被打斷的那個萌芽,又重新回到了舒醒的心中。

沒有注意到舒醒的表情,舒辰自顧自的說:“你突然從椅子上起來,我還以爲怎麼了呢,不要嚇人好不好。”

“是很嚇人,”似乎回答了舒辰的問題,又似乎是在說別的事情,舒醒的眼神,遠目到窗外的晴空。

有一個人,在你身邊的時候,會令你覺得溫暖,捕捉不到的時候,會令你覺得緊張和擔心,那種‘我要失去他’了的恐慌,演變成了一種刻骨銘心的顫抖,有這麼一個人,兀自出現在你生命中,讓你有時緊張,有時甜蜜,有時溫暖,時時刻刻會在意,分分秒秒能想起,那樣的一個人,他的出現——被冠以了愛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