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送他走後,想了想,不顧端姑阻攔,闖進寧芳夏暫時休息的臥房。
話分兩頭。
皇帝和重臣們因着涼國公的打岔,議事進行不下去了,皇帝便讓大家回去再好好想想,容後商議。
眼前閃過太子的失態,他繃着臉問巫飈:“太子去哪兒了?”
巫飈小心肝一顫,忙回答道:“陛下,太子殿下出宮了,去了什麼地方奴才並不知情,也未告知宮門侍衛。”
“去問問,別又是去哪裡吃花酒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以爲朕不過問,就是不知道。”皇帝氣哼哼地吩咐完巫飈,腳步一轉,去麟趾宮的方向。
巫飈拍了兩下自己的老臉,他常年跟在皇帝身邊,竟然看走眼了,皇帝眼裡的人是寧貴妃,心裡的人卻是袁皇后啊!
不得不說,他們這位主子的心思藏得真夠深的,難怪皇帝對待寧貴妃,就像對待喜歡的寵物,有興趣了逗一逗,沒興趣了,就扔到一邊,在衆目睽睽中,從來不掩飾自己對寧貴妃的輕浮。
真正喜歡一個人,至少在大庭廣衆之下,是要尊重她的。
巫飈就想起了孟長,京中瘋狂流傳他有多獨寵新婚妻子,但在明面上,他可從來不對姜明月動手動腳、舉止輕浮,至少他就沒看見過。
巫飈看看宮裡好多陌生的面孔,心底又是一嘆,自從寧貴妃住到衍慶宮,袁皇后又挫了她的一幫子親信,皇帝便將宮女太監換了一大波。
寧貴妃再也收買不動人,即便收買了,也逃不過皇帝的法眼。
現在,皇帝去麟趾宮,再也不用擔心宮裡有流言,不用擔心寧貴妃會知道他是假裝寵愛她。
皇帝既高興有個正當理由來找袁皇后,又擔心袁皇后聽了自己的話以後會氣到,在麟趾宮門外,轉悠了兩圈,他還是進去了。
他揮揮手,伺候的宮人不用吩咐,習以爲常地全部退了下去。
巫飈留了兩個機靈的小太監伺候,自己親自去宮門口詢問太子的去向,皇帝心頭壓着邊關大事沒注意到,他卻是留意到太子今天的神情,心知絕不是那麼簡單。
只盼着這位主子,別捅了馬蜂窩纔好,不然宮裡又得鬧騰了。
袁皇后正坐在窗口繡東西,皇帝關切道:“靜姝,你眼睛不好,少刺繡,否則眼睛要壞了。”
他瞅了眼花樣子,眼底流露出失望來,這麼活潑的花樣子絕對不是給自己繡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孟長。
袁皇后放下繡繃子,起身行禮,他連忙扶住了:“無須多禮,靜姝,朕今天過來,是有件關於長的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袁皇后微愣,皇帝什麼時候成了孟長的傳話筒了?
“今兒涼國公鬧進宮……”皇帝沉着臉將涼國公的話複述一遍,“這個事兒,朕起初沒往深裡去想,涼國公的話雖然混賬,但未必沒有道理,姜氏在水中浸泡那麼久,的確可能受寒不孕。”
袁皇后蹙緊眉頭,凝神細思。
皇帝怕她擔心,引發舊疾,連忙又道:“靜姝,你若是擔心,朕使個太醫去給世子妃把脈。”
袁皇后轉過臉,正視皇帝炯炯有神的眼,面無表情地問道:“如果世子妃真的不孕呢?陛下打算怎麼做?”
“那朕便賜給世子幾個美貌姬妾,總要讓他留個後,世子妃他想寵便去寵罷。”這是皇帝在外面轉悠兩圈想出來的辦法。
孟長是那種牛不喝水強按頭,他依舊不會喝的人。皇帝這麼說,是想用特殊的辦法讓孟長“喝水”。
袁皇后最擔心的是孟長的寒毒久治不愈,隨時可能斃命,皇帝自然是要以袁皇后的擔心爲擔心,考慮在她前頭,更要做在她前頭。
袁皇后反倒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溫聲細語一如既往:“陛下,不是所有落水的人都會不孕不育,您想想看,海邊那麼多下海撈珍珠的姑娘,她們若都是不育的,海邊的人豈不是要絕種了?這要看體質的,臣妾瞧着,世子妃的身子骨就挺好,這兩年都沒聽說她有個七病八災的。”
皇帝的心瞬間變軟了。
年輕時,他們曾一起讀過各種雜書。
其中就有一本地方誌上講,某海村專門出產珍珠,並且都是未嫁的姑娘們下海打撈,以保持珍珠的“純真”。當時,袁皇后挺羨慕她們那麼勇敢,他還答應她一起去海邊瞧瞧。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袁皇后還記得那本書,那個故事。這是不是說明,袁皇后還記得他們之間的美好回憶?
皇帝情不自禁發散思維了。
“朕也說了,只是假設罷了,如果世子妃的身子骨康健,自然是最好不過。”皇帝笑着說。
袁皇后翹了翹脣角,算是迴應,卻沒有下文了。
皇帝見她對自己客氣疏離,愛答不理,也覺得沒意思,臉皮再厚,也有些掛不住,便使人去叫孟長夫妻倆以及太醫過來。
袁皇后隨手翻看花樣子,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對孟長的態度間接映射了他自己的心理,他對子嗣很看重,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孟家的。
無論是否有寧貴妃的出現,皇帝依舊會選擇一個能生育的妃子爲他孕育子嗣。
思及此,她覺得皇帝這些天的舉動無比可笑,表現得有多關心她,有多獨寵她,有多不願意近別的女人的身,何必呢?即便他現在三宮六院,她也不會有任何不滿。
男人啊,總是嘴上一套,背後一套。花言巧語,誰都會說,但不是誰都會去做。
“靜姝,你怎麼走神了?還在想長的事麼?”皇帝見袁皇后長久地盯在一頁花樣子上沒動,忍不住出聲說道,“你別擔心,還有朕呢……”
他還要保證什麼,袁皇后淡淡地打斷他的話:“陛下,長的事讓長自己做決定罷,我們這般強行讓他如何,他定然不會聽,沒必要跟這孩子離心。”
皇帝忽然高興起來:“你說得對,朕原也是這麼想的,長瞧着就是個長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