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和姜明月在皇莊住下。
除了每天必須的“奉旨生子”活動,孟長帶姜明月在莊子上四處轉悠,順便把皇莊的人收服,皇莊管事以後直接聽令於姜明月。
姜明月這才覺得自己的世子妃身份有了點真實感。
這天,她和莊頭娘子對了一天賬目,眼睛有些花。
白芨端了補湯給她,笑盈盈道:“世子妃,世子爺特意交代廚房燉的銀杞明目湯,讓您對完賬冊後趁熱喝。”
大概是莊子上空氣好,每天又不用勾心鬥角,姜明月到了這裡來,臉上越來越紅暈,精神頭越來越好,心情明媚的不得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當然也跟着開心。
至於王府管家權什麼的,主子們都不操心,她們何必皇帝不急太監急?
姜明月撩她一眼,自從孟長把那十七個女孩子打發走了,她身邊的丫鬟嬤嬤們對孟長便轉了態度,瞅着空子便爲他說好話。
她喝完湯,閉目養神一會兒,果然覺得視線清明許多,問道:“世子爺去哪裡了?”
白芨捂嘴偷笑:“世子爺去池塘裡捉魚了,說要捉條鯉魚給您燉魚湯。”
“你笑什麼?”姜明月莫名其妙地問。
白芨道:“奴婢一直在等您問世子爺的去向,您果然問了。”
姜明月,孟長天天黏着她不說,什麼他覺得好的都弄回來給她,吃的、穿的、戴的,她對他的膩歪煩的不行,丫鬟嬤嬤們也是知道的,現在都敢拿這個來打趣她了。
她輕咳一聲,起身道:“咱們去瞧瞧世子爺怎麼捉魚的罷。”
白芨引路,她一邊走,一邊想,孟長裝什麼裝,那會兒爲了一口狼肉要殺她,這會兒卻自己去捉魚,禍害生靈了。
來到池塘邊,姜明月站在樹蔭下,看見孟長挽起褲子和袖子,在渾濁的水池裡摸魚,太陽曬得他的臉有些紅,岸上不時有人在說哪哪有魚,大呼小叫地讓他去捉,他笑笑,擦了把汗,真的朝人指的地方水過去。
姜明月頗覺不可思議,孟長一直高高在上,她畏懼他的身份地位,所以很多事上一再妥協,但這麼接地氣的孟長卻是第一次看見。
他一點也不介意莊子上的農人對他指手畫腳,還那麼融洽地與他們交談。
姜明月一下想到認親宴那天,孟長也很是平易近人,將所有人一視同仁,獲得整個孟氏宗族的認可和接納。
孟長,他用心去做一件事,總會成功。山上的那些年並未消磨掉他與人羣相處的技巧,只看他是否有那個心去交結。
“捉到魚了!捉到魚了!”岸上的人真心喝彩。
孟長雙隻手託着魚,朝岸上走,看見姜明月,眼眸一亮,舉起魚,大喊:“晚上有魚吃了!”
他笑容明媚,站在波光粼粼的水塘裡,彷彿整個人鍍上了一層虛幻的光暈。
姜明月眼中的天地似乎只看得見他一個人,只看得見他臉上真誠的喜悅。
沉寂許久的心臟跳動得有些快,姜明月揚起脣角,卻在下一瞬,心底泛起酸澀。
她似乎看到心中某個角落自己的絕望,說好了再也不會對他動感情,卻總是被他感動。
這個人是她一輩子的依賴,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要怎麼才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在姜明月思緒翻騰時,孟長已走近了,問道:“明月,你怎麼不開心?”
姜明月趕忙斂起所有的情緒,說道:“今天端姑說,過兩天就是我二妹妹與霍元琪成親的日子,父親讓我們去參加。”
孟長輕哼一聲,姜寶珠攪了姜明月的興致,他越發厭惡姜寶珠了,眼底閃爍着冷光,道:“霍元琪有退親之意,是你父親強行讓他娶她的,十萬兩的嫁妝讓霍太太糊住了眼睛。我就知道,這個禍害活着就是礙眼!”
姜明月聽出他話裡的殺意,她可不想自己的丈夫沾上人命,以後被人抓住把柄會受到詬病,忙道:“父親已經逐她出姜家,以後難有交集,礙不着我們的眼。我就是這麼一說罷了,不去就不去罷。”
她打量一眼孟長,見他露出來的小腿和手臂上滿是泥巴漿,又道:“咱們回去罷,瞧你弄了滿身的泥巴。”
說着,她讓白芨拿個簍子裝上魚,趕緊送回廚房裡養在水盆裡,又掏出帕子去擦孟長額頭上的汗珠子。
孟長看着她溫柔的臉,心底有些觸動,再細看去,暗暗對比,總感覺與陣法中的她相比,少了點什麼。
他心中蔓延着一種叫做沮喪的情緒,他想看到陣法中的那個姜明月,但是,他努力了這麼久,甚至用了陣法中一模一樣的手段,卻還是不能找回她。
他心裡的這些隱秘的思緒連他自己都未整理明白,更不可能跟姜明月說,因此,面上依舊是不動神色地笑着,跟他肆意時的笑容是一樣的。
光着腳與她並肩朝莊子走去,口中問道:“晚上吃什麼?”
“這個鯉魚就做鯉魚湯罷,今兒新摘了菊花,可以做菊花糕、菊花丸子做夜宵。”說到這裡,姜明月不由得揶揄道,“你不是不殺生麼?怎麼親自來捉魚了?”
“開葷了,當然戀上葷腥了。”他俯身,貼着她耳朵,低低道,“我還戀上你這條小鯉魚。”
姜明月腦子一白,暈生雙頰,啐了他一口:“你那腦子裡就不能想點別的!”
孟長勾起脣角,連眼角都彎了起來。
姜明月回去後就寫信給涼國公,拒絕參加姜寶珠的婚禮。
涼國公把結果告訴給王姨娘,王姨娘告訴霍元琪,霍元琪讓王姨娘儘量想辦法,務必讓孟長來,這個連襟,他可想好好巴結上。
現在滿朝都知道皇帝比以前更寵孟長了,明明孟長領着差事,可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滿京城皆知,孟長公然帶着新婚妻子住到莊子上游山玩水去了。有人上折彈劾孟長,皇帝硬是壓了下來,既不催孟長,也不撤孟長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