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送完客人,回到壽安堂跟姜老太君稟告。
姜老太君慈祥地撫摸她的臉:“咱們明月長大了,及笄後便是大人了。”說起這個她又爲孫女的親事犯愁,略過去不提,指着她發上的簪子笑道:“你舅老太太着實過於仔細,這樣千金難求的簪子也敢給你戴,不怕你小孩子家壓不住富貴。”
姜明月莫名其妙,這金海棠珠花步搖是郝嬤嬤交代白芨讓她一定戴的,怎麼老太君就忘了是她自己送的了?她順着姜老太君手指的方向摸了摸,卻摸到那支景福長綿簪,頓時心裡咯噔一聲,這支簪子十分金貴,老太君絕不會認不出來,既然不是老太君送的,又不是穎國公老夫人送的,那到底是誰放在了她的首飾匣子裡?
姜明月腦中轉過數個念頭,第一個懷疑的是王姨娘母女挖的陷阱,可旋即尋思一番又覺得不可能,且不說王姨娘和姜寶珠一個瘋魔着,一個重病着,她們根本沒機會出府到珠光寶閣定製首飾,姜明宣也不可能,珠光寶閣的大門只爲頂級權貴而開,姜明宣連踏進大門的資格都沒有。
當下她不動神色地應付了姜老太君,藉口打理府務匆匆回了弄玉小築,讓端姑把貼身伺候的人都叫進來。
白芨今兒當值,她最先進來,道:“郝嬤嬤送的首飾裡沒有這根簪子。”
白龍、端姑、白英都說不知來歷。
白檀最後從大廚房回來的,驚異道:“前兒晚上姑娘回來時便戴了這根簪子,奴婢沒敢問,以爲是姑娘在老太君那裡得的生辰禮!”
姜明月登時臉色煞白。
白英心直口快:“怎麼可能?老太君早早送了生辰禮,哪裡還要私下送簪子,昨兒從壽安堂出來時,姑娘發上若是多了根簪子,我會不知道?”
話到此處,幾個丫鬟婆婆紛紛面如土色,不約而同地想,該不會是撞鬼了罷?
白英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難道是表少爺送的,而您忘了?”
姜如桃對韓熙躍管得很嚴,生怕他在外跟那些紈絝學壞了,從來不給他多的銀子,他哪裡有銀子定製這樣昂貴的簪子?
送簪子的人是誰已是不言而喻,姜明月卻不能明說,白着臉道:“不是表少爺,我知道是誰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唉,是我大意忘了。好了,你們下去罷。”
衆人識趣,不敢再問,魚貫而出,唯有白龍沒出去,她站了會兒,陪着姜明月發呆,半晌後輕聲問道:“姑娘,是衛世子麼?”
“你……”你怎麼知道?
姜明月臉色僵硬。
白龍受白英調-教,也懂了些察言觀色的本領,道:“上次踏雪爲奴婢運功,說明他們能躲過府裡侍衛的耳目,除了衛世子,奴婢也猜不到旁人了。”頓了頓,白龍關心地說道:“姑娘,衛世子可是欺負您了?”
姜明月心中一暖,原來白龍擔心的是這個,她搖了搖頭,忍着滿腹怨氣,昧着良心說道:“沒有,衛世子是好心人。大概是不好意思送我生辰禮,纔會悄悄戴在我頭上。衛世子其實,只是個害羞的大孩子而已。”
她怕白龍看出端倪,進而不接受踏雪的救治,因此拼命在白龍面前爲孟長那個混蛋刷好感。
幸而白龍單純,思維有些一根筋,騙取她的信任很容易。
但是,她心裡卻氣得直哆嗦,這個孟長,一個小小的舉動,可知道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也不知道今兒有沒有人嗅出異常,只要分別問了她和老太君,這個“美好”的誤會很容易被戳破。
想到巢國公老夫人離開時的表情,姜明月有些慌,她決定從今兒起再也不戴這支簪子了,要把它束之高閣,最好所有人忘了它的存在纔好。
白龍果然放心了,姜明月說得這麼親暱,說明她跟孟長相處很愉快,想了想,她還是沒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團,姜明月跟孟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翌日,巢國公老夫人親自進宮,在宮門口遇到巫飈駕車出去,她回頭瞅了一眼,換乘一頂雲錦圍藍呢頂鍍金邊四擡軟轎,進入內宮地界,她按照規矩下轎,但方下去,凌霄便迎上來請她乘坐袁皇后的鳳輦,她堅持不受,最後還是坐了那頂雲錦軟轎到了麟趾宮。
母女倆寒暄幾句,巢國公老夫人因急迫而忍不住說道:“昨兒姜家大姑娘行及笄禮,前兩天宮裡一小太監上門說,娘娘因京城中流言蜚語,甚是憐惜姜家大姑娘,臣婦便主動上門爲姜家大姑娘做正賓。”
“哦,昨兒是女兒節,京中不少姑娘都行及笄禮罷。至於流言蜚語,不知老夫人指的是哪件?”袁皇后有些驚訝。
巢國公老夫人觀她神色便知那小太監不是她派去的了,莫名有些興奮,便將事情一說,自然沒忘了提那支景福長綿簪。
袁皇后忍着笑,眸光晶亮,緩緩道來:“元宵節時,姜家大姑娘和姜家二少爺帶長城去玩,我擔心宮外人多雜亂,便使了小太監遠遠跟着,誰知那小太監卻看見有趣的一幕,說是長把人家姑娘拉進那燈籠樹裡面不知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姜家大姑娘一臉委屈地回了馬車,連宴席都不敢來了。”
巢國公老夫人眸中跳躍着喜悅的光芒:“既然是長主動拉的姜家大姑娘,那就不是姜家大姑娘招惹他,應是早就認識的。臣婦說呢,他那麼個性子說是玩世不恭、不務正業,其實是看透生死的淡漠,怎麼會多管閒事救姜家大姑娘呢?”
“還有更有趣的老夫人不知道,”袁皇后眉眼染笑,“因這件事我招了鐵甲衛來,原來長跟姜家大姑娘有過數面之緣……”
便講了姜明月在萬安寺遭遇刺殺誤闖孟長的浴室,以及兩人在落月湖偶遇的事。
其他的,因孟長只帶了踏雪,袁皇后可撬不開踏雪的嘴,便不知了。
巢國公老夫人目瞪口呆:“姜家大姑娘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