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康真就帶着令狐捷到了帳篷外面。
令狐捷啞巴吃黃連,什麼都說不出來。
“二弟也想留下幫忙?”林簡看了林一東合一眼,語出冷淡。
林一東合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旋即轉身離開。劉孟良自認爲看足了好戲,得意了看了滿月一眼,也跟着轉身走了。
林一東合走後,滿月重新蹲在驚烈身邊,御醫已經將熬好的湯藥端上來。
是藥三分毒,就算這些湯藥可以暫時壓制住驚烈身上的毒性,卻也會對他身體造成傷害。
“蘇康,先取我的百香凝露丸給他服下。”
林簡沉聲下令。
蘇康愣了一下,低聲道,
“殿下,百香凝露丸十五年纔有一顆,您這顆還是——”
“廢話!拿出來!”
不等蘇康說完,林簡一腳已經將蘇康踢到了一邊。
蘇康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滲出絲絲鮮血。
百香凝露丸是皇后十年前交到林簡手裡的,以備不時之需。
百香凝露丸顧名思義是以百種花果精華提煉而成,光是準備百種材料和煉製丹藥就用了一年時間,一爐丹藥一共才三顆,一顆在太后那裡,另一個皇后自己服用了,這百香凝露丸不僅是解毒的良藥,還可以養顏滋補,皇后奉若聖物。
這幾年來,皇后好幾次提到想將這顆丹藥要回去,林簡都不給。皇后若是知道林簡將百香凝露丸給了令狐驚烈,皇后對滿月的恨意就會更加深重。
“這百香凝露丸雖然不能立刻解毒,但可以壓制他體內毒性,先給他服下,再想別的辦法。”
林簡說着,將蘇康遞上來的錦盒交給滿月。
“謝謝。”
滿月接過來,打開給令狐驚烈服下。
她的信任令林簡鬆了口氣。
“滿月,跟我不用這麼客氣。”林簡在她身後低聲開口,卻忽視了身後還站着令狐鴻熹。
有些事,令狐鴻熹也有耳聞,可他始終相信自己的女兒,今天所見,滿月對太子的態度再正常不過了,倒是太子的主動性讓令狐鴻熹莫名擔憂。
太子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可皇后對侯府的態度一直是排斥和懷疑的,皇后與太子不睦,這麼多年來,若不是太后在其中穿針引線壓制一切,只怕太子和皇后早就徹底翻臉了。
這個女兒並不適合宮廷!
林簡也感覺到身後令狐鴻熹詫異複雜的神情,見滿月將藥丸給令狐驚烈服下,林簡轉身來到令狐鴻熹身前。
見此,令狐鴻熹急忙拱手感謝,
“殿下,這百香凝露丸的恩情老臣實在是還不起啊,殿下大恩大德,老臣感激不盡。”
令狐鴻熹也沒想到林簡會拿出百香凝露丸,心底的震撼難以言語。
“侯爺不必如此見外。人是在此出的事,無論如何,本太子都會負責到底。”
林簡說着寬慰令狐鴻熹的話,眼角的餘光始終在滿月身上,可此時此刻的滿月眼中只有中毒昏迷的令狐驚烈。
她始終都在自責,爲什麼還會被對手傷害到驚烈!
還是她疏忽了,纔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
天快亮的時候,驚烈身子劇烈抽搐抖動,滿月和令狐鴻熹同時摁着他都有些吃力,明明纔是八歲孩童,可是在抽搐爆發那一刻,力大無比。
滿月彷彿又經歷了一次上一世失去令狐驚烈的痛苦和恐懼!眼淚在眼眶內打轉,一直倔強的不肯落下。
一衆御醫噤若寒蟬,不是被令狐驚烈的病情嚇得,而是被臉色鐵青的太子殿下嚇的。衆人印象中的太子一貫是溫潤如玉的氣質,舉止優雅尊貴,可一夜未閤眼的太子瞳仁充血,聲音低沉,看向他們的眼神如刀似箭,似乎是下一刻就會將他們全都推出去斬了。
林簡做這些的時候,滿月就在旁邊,但她已經沒有心思顧忌林簡的表情了。
令狐驚烈剛剛從新一輪抽搐中安靜下來,任由滿月如何呼喊,都沒有迴應給她。
看着他愈發蒼白的小臉,滿月整顆心都跟着揪起來。
到了中午的時候,御醫又熬製了一種新的解藥,說是解藥,也不過就是暫時壓制住驚烈身上的毒。
驚烈的呼吸雖然逐漸恢復平和,但人還沒有甦醒的跡象。
滿月很清楚御醫給開出的藥方目前開說只是給驚烈續命,可驚烈若繼續昏迷下去,如此小的年紀,勢必會對他的身體造成難以磨滅的傷害,只怕就算是最後毒都清了,驚烈也未必能開口說話了。
帳篷內只剩下滿月和林簡,再就是昏迷不醒的令狐驚烈。
令狐鴻熹去皇上那裡覆命去了,其他人都在外面,令狐捷真的被林簡安排倒夜香去了,想來也知道,令狐捷現在是有苦難言,這一點林簡絕對是說到做到!
滿月坐下來,身子卻是衝着驚烈的方向,馬趴令狐驚烈有很小的舉動,滿月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林簡在她對面坐下,看着她,久久無言。
“殿下,剛纔驚烈昏迷的時候我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日常用品,現在看來,好像都沒有問題,我又將他的衣服鞋子也都檢查了一遍,御醫也都看過了,暫時沒有發現。”
滿月率先開口,聲音透着一絲沙啞。
林簡心疼她此刻的憔悴,輕嘆口氣,沉聲道,
“我已經派蘇康去查這幾個月景陽宮傳送三餐的情況。”
“我總覺得若是我們能想到的,都不太有可能,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忽略了其他因素?”滿月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簡。
“你的意思是驚烈本身的因素?”
林簡也隱隱的想到了什麼。
“景陽宮戒備森嚴,如果是我們現在能想到的,其實都是在明面上的,驚烈這次中毒跟三天前衆人中毒的情況還不一樣,那一次明顯是針對皇上和太后的,是明顯的挑釁,可是針對驚烈的卻是經過了幾個月的等待和實驗,這是一種慢毒,驚烈每天都會接觸,除了衣食住行之外,我們都查過了,這幾樣都沒有問題,而且長期在這方面下毒的話,經常跟驚烈在一起的人也會多少有所影響,可蘇康等侍衛剛纔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是驚烈的某些個小習慣被有心人知道,所以——”
滿月說到這裡,林簡瞳仁倏忽一亮。
“我記得有一次獨自在院子裡散步,看到驚烈寫毛筆字的時候喜歡咬筆桿。”
“蘇康說驚烈剛剛換了幾支新的筆桿,舊的都扔掉了,那些舊的是他上次回侯府的時候父親幫他準備的。”
“是三個月前?”
“對!是我去未央宮的第三個月!”
說到這裡,滿月和林簡同時的心照不宣。
“三個月前,有人趁着驚烈回到侯府短暫的待了那麼幾天的功夫,就在父親送給驚烈的毛筆上動了手腳,這人必定是知道驚烈的這個習慣,因爲是父親送的,我也大意了。能在侯府動手腳,還知曉驚烈習慣的,除了李景田和令狐捷裡外串通,我猜不到還有誰!”
滿月說着,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指甲刺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如果不是林簡聞到了空氣中彌散的血腥味道,及時拉開她的手掌,滿月還是察覺不到疼痛。
“滿月,你別這樣。驚烈的事情我有很大的責任,這一次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幫你,就算你不要我幫忙,這次的事情我也不會就此罷休!”
林簡一邊說着,一邊快速給滿月包紮手心的傷口。
她的心真的是鐵打的嗎?
掌心就這麼生生的被指甲刺破了,整個掌心血肉模糊她都不吭一聲,這樣的令狐滿月在別人看來是可怕冷血的,可帶給林簡的感覺卻是心疼她想要保護她!
滿月回過神來,快速抽回自己的手。
“李景田!令狐捷!我不會放過他們!”
滿月咬牙冷冷道,眼底的殺氣一瞬凝聚,隨時都可以爆發出來。
“驚烈用過的東西已經扔了,新的剛纔檢查過沒有問題,不過宮裡頭出去的東西七天之內都能找回來,我現在安排人手快馬加鞭找回來。”
林簡此刻說的話都是對滿月的保證,因爲在他心目中已經不僅將令狐驚烈看作是屬下,而是未來親戚。
“嗯。”滿月點點頭。
宮裡扔出去的東西也都會分門別類,按照規矩焚燬。但是會有一個期限,一般景陽宮扔出去的東西管事太監檢查過沒有問題,就會在七天之後焚燬,還會用相關的記錄。
“不過這一次未必能找到!”
既然是李景田做的,那他進出皇宮很方便,想在焚燬之前動一動手腳,自然不是難事兒。
“就怕他現在不動手腳,若真是動了,反倒是更容易發現問題了。”
林簡眯了眯寒瞳,聲音愈發的低沉壓抑。
有人對不到八歲的令狐驚烈下毒,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這讓他想到了十年前去世的姐姐!
姐姐那時候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年紀,青蔥年華,輕盈絕美。
卻不過是一夕之間,他就失去了對自己最好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