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入夜
榮樂早早離開,第二天還會過來,囑託滿月早些休息。
榮樂前腳才走,凝靜和鐵英後腳就安排進了宮。
滿月讓凝靜和鐵英安頓之後早些休息,她一個人在院子裡走動。
這未央宮不只是住了她一人,還有太后、皇后的人都在前院,滿月不想多事,所以就安心窩在自己的院子裡。
前方樹影婆娑,滿月四下看了看,清揚出聲,
“殿下。出來吧。”
樹幹上響起沙沙的聲音,旋即一抹白色身影悠然從樹上跳下,正好在滿月身前。
“你怎麼知道是我?”林簡笑着走上前一步,滿月卻是後退了一步。
林簡眼底一抹失落一閃而過,旋即被一貫的溫柔潤澤取代。
“我來看看你,擔心你在宮裡不習慣。”林簡說着擡手要爲她拂去肩上的一朵花瓣,卻被她身子一側躲開了。
“你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林簡看着她,無奈的笑笑。
“殿下還有空來找我嗎?難道皇上足夠清閒嗎?”滿月不以爲意,淡淡一笑,笑容卻是清冷淡然,在盛夏時光,若一股清泉潺潺劃過他心扉。
“你怎麼知道父皇身邊炸開了鍋?”林簡挑眉,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她的本事,可這幾日發生在父皇身邊的事情連太后都不甚清楚,她又如何知道的?
“我說我猜的,殿下信嗎?”滿月的語氣始終是清清淡淡的。
林簡應該明白,很多話根本解釋不清楚。
“信,當然信,你說的我都信。即便全天下都給我不信的理由也沒用。”
林簡堅定語氣讓滿月無語。
“殿下還是不要誇下海口的好。”
“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如何?”林簡挑了下眉梢,卻始終是笑意盈盈的表情。
“殿下,皇上最近幾日煩躁的很,是嗎?”滿月也不跟林簡磨嘰了,開門見山的問着他。
林簡視線閃爍一下,淡淡道,“原本想單獨跟你說說話,不理朝堂上那些負責多變,波譎雲詭,誰知,你倒是不給我輕鬆的機會了。”
林簡搖搖頭,他來找滿月,絕不是爲了解決什麼難題的,是真的想見她而已。
可她這一語道破的本事,是絲毫不給他機會喘息一下。
“殿下是堂堂太子,你若得空喘息了,除非等你將來不是太子的那一天。”滿月語氣清淡安然,不起任何波瀾。
林簡望着她,語出低沉,
“是不是什麼事都瞞不了你?”
“我要做的是盡我的全力幫助殿下,其實在這個皇宮,殿下和我都在明,暗處有太多防不勝防,殿下還是小心爲上。”
“父皇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寢食難安,已經連續三天不上早朝了,朝中傳言,是因爲欣妃蠱惑皇上所致,連帶着有大臣要彈劾尚敬平,可我總覺得未必如此,父皇心緒突變,像是——中了毒!”
這番話,林簡本不該對任何人說出。
但因爲他此刻面對的是滿月,對於滿月,他不想有任何隱瞞。
“殿下告訴我,其實就是相信欣妃和尚大人。尚大人爲人耿直,剛正不阿,而欣妃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情,而皇上這幾日性情突變,就要看看最近一段時間接近皇上的人都有誰了。”
滿月一番提醒,林簡自然明白她指的是誰。
“是李景田?”
“殿下,在這件事情上,李景田在明,背後的人才是殿下真正的敵人。”滿月看向林簡的眸子,越發清亮耀目。
林簡定定的望着她,很想看進她的眼底,卻始終被她眼底最後一絲霧氣阻擋,看不真切。
“李景田背後——還有高人?”林簡若有所思的看着滿月。
只怕他如何也想不到,李景田背後的高人並非一個。
“殿下可能不知,李景田在邊關尋了一位世外高人,名曰蕭算子,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難得的是,此人還是邊關有名的神醫,人稱拈花飛葉一根針,江湖上有句話說的是——拈花飛葉也可傷人,而這蕭算子卻是一根銀針就能治百病,李景田得到這個謀士之後在邊關可就得了不少的好處,殿下可以去查查,最近半年時間,邊關礦業開採都是低價賣給了誰?
而殿下更加不知道的是,蕭算子也不過是有心人想要爭奪路上的一顆棋子!殿下素來都是隨心所欲的人,想到一出是一出,明明揣測的清楚明白人心,卻偏偏不屑爲之,殿下又是否知道,你的不屑正好給了旁人算計安插的機會!如今箭在弦上了,殿下還不行動的話,他日成爲魚肉,莫要後悔。”
滿月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只是,她也知道,要在短時間內說服林簡,讓他改變並不容易。
可厲害關係她都必須給他擺出來,讓他看的明明白白。
“你說——是林一東合?蕭算子是他安排在李景田身邊的人?”
林簡眉頭一皺,眼底閃過絲絲震驚和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如果這件事情跟林一東合有關的話,那就不僅僅是朝臣之爭,但凡牽扯到林一東合身上,必定與奪嫡有關!
“殿下可以懷疑,但事實的確如此。”
滿月肯定的語氣,無疑是在林簡心頭插了一把刀。
“二弟竟如此着急?連上了李景田就等於連上了半個侯府,更加還有整個邊關的軍權!”
林簡所說的利害關係,在滿月眼裡,此刻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二殿下一直都很會隱藏,只是太子殿下不知道而已。殿下若還是繼續無動於衷,那李景田將來對皇上有何影響,相信太子殿下心中有數。”
滿月這番話沒有任何誇大聳聽的成分。
這些年,當林簡還在隨心所欲,喜怒無常的時候,當林一東曜還在清冷高潔,不聞不問的時候,林一東合究竟做了多少功夫,是他們無法想象的。
林一東合始終都看透一點,瑾妃的孃家已經是強弩之末,能幫上的忙始終有限,只怕到時候還需要他扶持幫助,這對林一東合來說,儼然就是絆腳石。
縱觀朝堂,一衆老臣,剛正不阿如尚敬平,兩袖清風互不相靠,才高八斗一呼百應如安解,護的自然是林一東曜,而令狐鴻熹又是皇上不二的心腹,其他人一大半歸順安解門下,自然是林一東曜最好的幫手,而另外一部分則是皇后和太后拉攏的人心。
林一東合可謂無人可用。
既然朝堂上沒有人,林一東合要將人安插在對手身邊,從外面尋來奇人異事加以利用,是他最好的選擇。
林一東合最懂得投其所好!
之前的太子少保就是因爲喜好珍貴古玩,而林一東合暗中將京都古玩收藏的泰斗介紹給了太子少保,這才逐漸將太子少保洗黑成他的人。
太子少保這步棋林一東合走了六年!
林簡沉默不語,思緒卻在飛速旋轉。
之前的太子少保,現在的李景田,正是他不屑,和認爲必定不會出岔子的人,卻頻頻給了他巨大的教訓!
他也在心底懷疑過父皇性情大變疑似中毒是跟李景田有關!
只是如今一旦牽扯上林一東合,林一東合小小的動作,對於林簡來說,其中目的都是不言而喻的。
“二弟竟是利用李景田接近父皇的機會對父皇下毒,難道他就沒有半分親情?”林簡憤怒低吼,旋即卻想起了皇后。
在這個皇宮,何爲親情?何爲公道、
其實早就不存在了!
但他一時半會,難以接受,林一東合竟是默許李景田對父皇下毒!
“殿下想到什麼法子扭轉乾坤了嗎?”滿月挑眉看向林簡。
其實心中多少已經有了答案。
以林簡隨心所欲的性子,這件事一他不會沉住氣,二不會順着李景田,三也不會跟太后或是皇后商量。
他面子上放不下,也不想跟太后牽扯太多。
雖然林簡很清楚,太后最疼他,但因爲太后和皇后關係密切,告訴太后就等於告訴皇后,林簡心中,早已將皇后劃分出去。他又如何會告訴太后呢!
他的隨心所欲,凡事不安下心來步步爲營,這是他致命的弱點!
也是將來他敗給林一東合最大的原因。
而林一東合最擅長的就是觀人入微,他自然是看出皇后和林簡之間的不睦並非假裝,而是貨真價實。既然如此,放着這麼好的機會,林一東合豈能錯過?
林簡有明顯的弱點,而林一東合卻沒有!
這就是二者最大的差別!
“滿月,你知道我一貫都是想到什麼做什麼,這次的事情我已經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我真的無法原諒二弟竟然傷害父皇!我必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林簡眼底,寒芒一閃而過。
縱然他平時隨性慣了,可皇上畢竟是他的父皇,又對他寵護有加,這麼些年,皇上再寵愛安妃,也不曾許給林一東曜太子的位子,林簡這個太子身份安守這麼多年,也是皇上對他的交代和信任。
可正是如此,纔給了林一東合可乘之機。
“殿下不論是正面還是側面對付林一東合,你都是大錯特錯!”
滿月在林簡憤慨的神情中,從容逸出反對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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